迷雾骤雨是丘比特射错的箭,让我缩在自己的床上哭了一整晚。
伏黑惠在酒店房门前对我提了分手。凌晨,他在马路对面冷漠地瞥了我一眼,给我发来短信,却没向我走来。
「有事对你说,酒店见。」
我的脸滑落细密冷淡的雨丝,震动的手机铃声淹没在急切的心跳声。我甩开五条悟,冲到马路上,来往的车因为下雨滴滴滴滴地堵住马路两边,也挡住我的前路。
伏黑惠已经不见身影。
落败,仓皇。
都不足以描述我那一刻的心情,我就像大地,厌恶着突如其来的夜雨。
回酒店的路上,继子提出他去买伞,让我等等他。我盯着脚尖,便利店闪烁的光照到水洼,我难以接受里面红了眼睛的女孩是我。
那怎么会是我?
绝对不可以是我。
我深吸一口气,埋头冲进雨里,模糊眼睛的雨水让我泪流不止。
再快点。
再快点。
再快点。
只要伏黑惠还在等我,我就不要放弃继续喜欢他。
我往他消失的方向跑了很久,海傍的浪花打上海边咖啡厅的礁石。
四周都是令我陌生的外国面孔,不见黑发绿眸的少年。
他不在这里,已经回到了酒店吗。
我难过得骄傲全部碎掉,蹲在礁石上,一头扎进海里。
眼睛被海水浸泡,冰冷咸湿。
我没哭,我只是眼里进海水了。
“这里有人要自杀!”一个白人女性拽我的手。
才不是啊!我只是想清醒一下而已!
羞愧地捂脸逃走后,我想起被我丢在便利店的继子。
五条悟有无下限,就算没有伞也不会有事。
我顶着湿漉漉的雪纺裙子总算回到了酒店,五条悟单手插兜站在我们那一层的走廊入口,雪白的碎发尖向下滴着水珠。
我嘴唇张了张,一边走近他,一边问:“惠回来了吗?”
五条悟微微颔首,口吻像抱怨的小孩子般:“你去哪里了?”
“没什么啦。”
我转过身,急促地向伏黑惠的房间走去,蓦地手腕被轻轻一带,整个人差点撞进五条悟的胸膛。
他在我撞上去前,用手捧住我的侧颈,粗粝的指腹擦过我眼皮。
“有噢。”五条悟俯身凑我耳畔,嗓音低沉,“我淋雨了,好热。”
“雨里又没加药。”我下意识避开他温热的吐息。
他显然一愣,啧了声后松开我,一言不发地大步走开。
我只当是继子迟来的叛逆青春期在发作。
也许淋雨是他的乐趣吧,我也不懂一个有无下限的人怎么会主动淋雨。
……
走近伏黑惠房门,我徘徊不前,手抬了抬,又放了下去。
我到底在做什么。
手指止不住摸手腕,开始抓挠。
微妙的痛痒能让我清醒不少,我现在眼里没进海水,双眼依然酸酸涩涩。
我决定悄悄的敲门,如果伏黑惠能听见我的敲门声,我就留下来听听他要对我说什么,就算是分手的话我也认了。
如果伏黑惠没听见,我就假装什么也没发生,明天继续做他的女友。
我捏起指尖,蜻蜓点水般碰了碰门。
三,二——
门被打开,风撞向我的瞬间,我不敢看伏黑惠的眼睛,心虚地背过身。颈侧骤然传来蚕丝般冰凉柔软的细腻触感,令我怔愣地站在原地。
忘记了呼吸。
我嘴角笑意弯转,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又急转直下。
“时生,分手吧。”
我垂下了头,紧紧皱眉,嘴唇颤抖地说:“因为我隐瞒你的那些事?”
“不是。”他回答得干脆利落。
我看不见他的脸,深吸一口气:“你看着我的眼睛再对我说一遍。”
伏黑惠仍抱着我的后腰,高挺的鼻梁贴着我脸颊,我甚至还能感觉到他急切的心跳声和凌乱的呼吸。
“那是为什么。”我这样问不是我卑微地想挽留他,只是想知道自己被甩的原因。
“你喜欢的不是我。”
我愣了下。
他顿了片刻,缓缓松开抱着我的双臂,我转过头注视他。
四目相对,赤诚的海一般汹涌的情绪在我们两人对视中燃烧。
他看着我:“你不喜欢我。”
我死死盯着他执拗的翡翠绿眸,摇头气笑了:“你有病吧。混蛋,想甩我直说不行吗?”
说完我看都不看伏黑惠,转身挺胸抬头地走了。
刚过拐角,眼泪失控地淌了我满脸。
我捂着嘴低头从走廊扑到自己房间的床上,柔软的床单被我的泪水哭皱,就像我难受得快窒息的心脏。
我喜欢伏黑惠,喜欢到夜夜听着他听过的歌才能入睡,也喜欢自己为他狂跳的心跳声,最最最喜欢的是自己喜欢他的这颗真心。
再也不要喜欢伏黑惠了。
再也不喜欢男人了。
不,以后我再也不会谈恋爱了。
我悲伤地更新了我的社交动态,那是我刚才拍的一把刀,屏蔽了伏黑惠。
很快,我收到五条悟的短信。
「小公主:你要自杀吗?」
我气得一噎,快速敲字:「别把我当成什么矫揉造作的人了,我可是强大理智的女人。」
「小公主:你不会要杀了惠吧!」
我:「(竖中指.jpg)」
「小公主:你好粗俗。」
我没有回复。
事实上,拍那张照片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很忧郁地想表达一个隐喻,那个人的理智像是一把刀,只会叫我流血痛苦。
我也没有矫揉造作的意思,只是我真的已经难受到怀疑自己是在装痛苦。
叩门声传来,我死了一样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小公主:「开门开门。」
我没有开。
门外传来五条悟的声音:“开门呀小蝶。”
“粗俗的人的房间也很粗俗,你就不要进来了。”
“不要,就算你粗俗,也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偷偷哭吧。”
我沉沉叹了叹气,开门后看都不看五条悟一眼扑到床上,把我自己的脸埋进枕头。
“让我看看。”
“我太粗俗了,小悟少爷。”
五条悟故作凶神恶煞地嘿了声,“我就喜欢跟粗俗的女人说话。”
“……你快走,不然我睡不着。”
“正好,我也睡不着。”
“你这逆子,今天一定要跟我比吗。”我抬起头,凌乱的发丝挡住我红肿的双眼。
五条悟脸上没有我以为的轻浮笑容,他的眼里似乎很悲伤,蓝眼睛蒙上水雾,就在我以为他要掉眼泪而心神无措时,他笑起来。
“来比比好啦。”他勾了勾手指,坐到床上。
床单因为他陷进去一个小窝。
有人在我旁边,我很难入睡。
……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睡着的。
准确说是半梦半醒,我好像在做梦,又好像清醒着窝在一个很温暖的毛茸茸动物怀里。
那应该是一只大型雪豹,温顺柔软。
我翻了个身,脸埋进雪豹胸窝。苦冽的柑橘香令我更加放松地微微张嘴,蓦然呼吸变得困难,嘴唇像被滚烫的磁铁夹住。
身上袭来热风,尤其是肚子完全没有安全感地暴露在空气里,映照在男人的凝视。
我微微睁开眼,头昏脑胀,梦里的雪豹变成一个脸庞模糊的男性身影,压在我身上。
我的身体完全动不了。
“好……好难受……”我埋进自己的长发,鼻尖全是发丝。
仰起头哼哼,一只滚烫的柔软的手掌立刻覆住我的嘴唇,好听的笑音清晰地咬着耳畔,“舔舔就不难受了,乖乖小蝶,不可以叫。”
声音落下的瞬间,双腿突然也变得没了安全感,薄凉的布料触感掠过皮肤,像是《圣经》的封面质感。
我像听见了神父的祷告声。
以前那个人离开我后,我开始天天去教堂忏悔我的罪行。
神父说:“你们要进窄门,因为引到灭亡,那门是宽的,路是大的,进去的人也多,引到永生,那门是窄的,路是小的,找着的人也少。”
我以为我现在就是在窄门和宽门之间徘徊,因为我不知道我在沉沦还是在灭亡。
圆钝的烫物深陷我的腿窝,就像惩罚人用的烙铁。
“我做错什么了吗……神父……”
“是、是要惩罚我吗……”
我忍不住匍匐在枕头上掉泪,后背一下又一下地进到悬空的失重感。
烙铁没有放过我,它要对我处以极刑。
“嗯,是对小蝶让我难过的惩罚。”
伴随鼻音的低哼落下的还有汗液流到我背上。
雪豹化为了来寻讨我罪行的神父,他在惩罚我。
不让我去看他面貌,那一定是冷峻的圣灵之子。
而他处刑用的烙铁,烫得我有一瞬间都要从这个怪异的梦里醒来。
烙铁一直在摩擦我的皮肤,好痒好烫。
这时,我口腔里似乎离开了一个很长的东西,它退出我的嘴唇,捏了捏我的舌头。我的呼吸因此重新流动,没几秒,牙齿间挤进一道柔软得光滑带有倒刺的像舌头的东西。
它要吃掉我。
我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因为这只是我在做梦,梦从来不受梦境主人的控制。
梦又冷又烫。
我的呼吸时而轻,时而沉重激烈,像两个不同的人交杂着。
身体无法自主活动,依然能被翻来翻去,手和腿都不停地被烙铁磨蹭,疼得我眼泪越掉越多。
黏在嘴唇边,汗和泪水打湿了全身。
晚上已经下了一夜的雨。
我明明在室内睡觉,室内又是哪里来这么多雨。
漏雨?
好过分啊,让我淋了一夜的雨,现在做梦还要下雨。
一定是酒店天花板在漏雨。我迷迷糊糊想。
直到我的肚子上骤然迎来黏腻滚烫的雨,雨溅了几滴到我的脸和脖子间。
白色的。
某种怪异的腻腥气在蔓延。
……
我讨厌下雨。
复更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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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