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雨江听他这么说,知道要说正事了,脸色正了一正,扳着手指算了片刻。
很快,他道:“首先,选他在皇宫里的日子就是行不通的,你已经闯过一回了,皇帝不傻,肯定修整了宫禁防备,除非你想被戳成筛子。”
许连墨静静地听着他说,适时地给了他一个疑问的眼神——那还有什么机会?
楚雨江道:“每年冬至,皇帝都要去祭天,那地方在京城外郊,不算难找,今年的祭祀日还有几个月就到了。”
许连墨皱了皱眉头:“祭天坛看守严密,我们恐怕很难混进去。”
楚雨江叹了口气,舒舒服服地将头靠在他的肩上:“是啊,所以不要着急,你有的是麻烦要解决呢。”
许连墨却知道这个人一定有办法,他戳了戳楚雨江:“那你觉得呢?”
“我觉得有点累,得你亲一下才能想出办法……”楚雨江促狭地看着他,还没说完,就挨了许连墨一掌。
楚雨江被他掀到了地上,倒也不气馁,干脆就势一滚趴到了许连墨的膝盖上,委屈巴巴地仰起脸来,向他讨要亲吻。
他这个姿势简直像是家养的小狗,把前爪扑到主人的膝盖上撒欢儿,如果楚雨江身后能长尾巴,那尾巴已经摇出残影了。
许连墨本来想说一句“我还没答应你在一块呢”,就被他灼热的目光堵了回去。
许连墨其实觉得有点不真实,只不过过了一晚上而已,他怎么就稀里糊涂地默认两个人在一起了?
可是这个人英俊的脸上是委屈巴巴的神情,顶着他讨好又灼热的目光,许连墨的拒绝怎么也说不出口。
很快,他被楚雨江看得受不了,就扭过头去。楚雨江倒也不着急,就那么一下一下地蹭着他。
果然,没过多久,许连墨迟疑地凑过来,嘴唇蜻蜓点水一样,沾了一下他的脸。
从楚雨江的角度看过去,许连墨耳根都红了,嘴唇湿润润的,露出优美的下颌线和脖颈,看起来诱人极了 。
楚雨江整个人都要美得开花了,连忙直起身子要追着亲回去,却被许连墨推开了:“说话算话。”
楚雨江用哀怨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小声嘟囔道:“下了床你就不认我了,你这个负心汉,怪不得人说最难消受美人恩……”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刚认识不久的时候,许连墨被他这只到处开屏的花孔雀烦的忍无可忍,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楚雨江立马闭上嘴,见好就收,一秒切换回正事:
“祭天坛也不是一年四季都防备这么严密的,现在还离祭祀的时间有点距离,如果你打算好了,咱们现在就找关系混进去,肯定比到时候才想办法容易得多。”
“……你有关系吗?”
楚雨江坏笑了一下:“咱们天地都拜了,你怎么老是不信任你夫君我呢……嗷!”
楚雨江如愿以偿地又挨了一下,一边抱头鼠窜,一边还不忘补充道:“你没说不行嗷!那我就当你是答应了!”
说完,他美滋滋地跑了。
许连墨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几步路被他走的一步三拐弯,从背影上都能看出来他那得意洋洋的炫耀之意,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自己笑了。
就这么点事……有意思吗?
楚雨江离开了,没人再烦他,许连墨就这么静静地打坐了一天。
不知道是不是心境平和下来的原因,这一次,内力的运转顺畅了许多,许连墨心境空明,若有所悟,从上到下都出了一口浊气。
日暮时分,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香气飘了进来,许连墨从入定中回过神,转头一看,楚雨江托着一个大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有两碗粥、一道小菜,还有一碟简单的点心。
楚雨江把饭菜放下,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儿食材不多,我找了找,也就能煮点粥,你凑合着吃吃,不好了我再煮。”
说着,他又返身回去,端了一个酒壶并两个酒杯、两双筷子过来,两人在小桌上面对面坐下。
许连墨吃了两口,便道:“挺好的。比我煮的好吃多了。”
楚雨江喝了一口酒,被他逗得笑了:“怎么,你还煮粥?”
许连墨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不然呢,这两天让长公主下厨吗?”
楚雨江回想了一下当初遇见许连墨的时候,他那笨手笨脚地烧火的样子,没忍住乐了:“行吧,离开京城这两天你们受苦了。”
许连墨夹了两筷子小菜,淡然道:“还好。雁玉很乖,玉眉公主也极平易可亲。”
事实上,不只是“平易可亲”这么简单,燕乐在这一路上表现出来的忍耐力简直让他惊讶。
一个金尊玉贵的皇家女眷,跟着他们一路风餐露宿、躲避追兵,中间吃了上顿没下顿,几度辗转,她居然都一声不吭地受了,一句抱怨都没有,反而很是感激。
虽然从道理上来说,是许连墨帮了她,但从实际上来说,能受这么多苦没有怨言的,没几个。
楚雨江却笑了:“那当然了。阿乐她……她也是逃难里长大的。”
许连墨闻言,就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似乎和她很亲厚。”
楚雨江愣了一下,立马举起手,指天指地发誓:“天地可鉴!我只当她是我亲妹妹!那个时候她还是个小娃娃诶,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是实实在在想护着她周全,真的没有任何非分的心思……”
许连墨摇摇头,解释道:“我知道你只当她是亲人。只是……她知道我要杀了燕郡,会怎么想?”
楚雨江这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忽然回想起了那天那个梦。
梦里,他又回忆了一遍燕乐跟着他学武的起始。
确实是从那个时候起,燕乐开始跟着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学武。可惜天资所限,这姑娘到现在都没到开气窍这一步,严格意义上还是个凡人。
但不得不说,这么多年暗暗练下来,她的身体比以前强健多了。
楚雨江捏了捏眉头,又想起了燕乐对他说的那些话,忍不住苦笑道:“这你可不用担心。人家比我拎得清多了。”
现在回想起来,从燕郡刚刚登基那会儿,燕乐就开始防备自己这个亲弟弟了。
那个时候楚雨江对刚登基的小皇帝还是一片怜爱、掏心掏肺,对比之下,他这个国师像是个傻狍子。
许连墨有点茫然,楚雨江就把那些事挑挑拣拣地给他说了一部分,完了检讨了一下自己:“说起来这要怪我。我那个时候走的太急了,没给她留个信儿,不然她不至于这么被动。”
许连墨默然不语。
楚雨江好像没有发现他的沉默,香香地又吃了几口饭,状似无意地问道:“哎,这么说起来,你对阿乐她看法如何?”
许连墨看了他一眼,楚雨江嘴上在扒饭,余光却在有意无意的瞟着他,努力隐藏着自己的那一点紧张。
许连墨心里忽然就酸了一下,楚雨江就是这样一个人,身边的人都被他放在心上,待谁好,就会真心实意地为谁打算,不分贵贱。
只可惜,自己和他认识得太迟太迟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有心要说句谎话,哄一哄面前这个人,但最终还是闭了嘴,说了实话:“我不太认同她的个性,不过,很佩服她这个人。”
燕乐的外表很有迷惑性,寡言少语,平声静气,偶尔说两句话也是和风细雨,不熟悉长公主的人会把她当做一朵娇贵温柔的壁花。
但许连墨几次遇见她,都是在并不安稳的情况下,几次相处,他很快就发现燕乐很有自己的主意。
这样一个人,才华横溢,心有城府,一声不吭就能整出个大活,她注定不可能安居一隅。
许连墨不太认同她,却佩服她连自己都下得去手的这份狠心。
楚雨江听了,不知道在想什么,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我求你一件事,这两天你的打算,先对她瞒住。无论如何瞒不住了再说。”
无论燕乐是什么反应,事先知道这个消息,都会让她无法自处,楚雨江也不敢赌她的反应。
许连墨点点头。
两个人就这么平静地吃完了饭,楚雨江把碗拿出来洗了,正好遇上同样在洗碗的燕乐。
她的目光和楚雨江一碰,忽然轻轻地问:“楚大哥……你和许公子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办?”
毫不夸张地说,楚雨江登时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燕乐看他的反应,立刻道:“没事,我不会瞎猜的,我只是问问。”
“……”楚雨江沉默了好半天,心里无比苦逼,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是有点事,不过现在不方便告诉你。你和雁玉好好的就行了。”
燕乐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什么也没再多问。
然而,她却敏锐地注意到了楚雨江话里那个关键词——现在。
这件事情是有时限的吗?
过了某个期限,就能说了?
还是说,过了某个期限,不说它也会自己暴露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