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火 第19章 中秋

中秋节这天，返程的人特别多，到处是人。

父女两人下了飞机，拎着一堆礼盒，拖拽着行李箱，还有三个小时车程才能到家。

雁城古镇，在雁城北的郊外，据说是哪个朝代的皇帝，为了悼念亡妻，修建的一座世外桃源，只开发了一半为居民区，静谧安逸适合养老。

到家时已是下午，天空中太阳西斜，落在一片片金黄灿烂的稻田。

武清嘉拿出手机，站在路边拍照，给她妈发着报平安，想了想又给周陵瑞发过去。

接连响起两下消息声，是林琳和周陵瑞互相拍的照片，看得武清嘉一乐。

武彦平不催也不急，就站在旁边等着，逢人都乐呵呵地笑着说，嗯呐，带闺女回来了。

“爸，你有没有一种，衣锦还乡的感觉。”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父女俩并肩站在小镇口，不约而同地笑着，面前有一颗百年银杏，叶子变得金黄，落了满地。

树下三五个大爷大妈正在打扑克，齐刷刷的目光都落在了他们身上。

“哎呀这不是我们小闺女嘛，终于回来了，马婶都可想你了。”

武清嘉大方地打着招呼，小镇不大，邻里邻居住得很近，互相都认识。

小时候，武清嘉还在这里生活过一年时间，那时父母忙不在家，大姑又刚生了孩子，那段时间，她是靠左邻右舍，东家喂一口米，西家喂一口菜，长起来的。

“马婶，你怎么越来越年轻感觉啊~皮肤好光滑好细腻哦。”

“哎呦，瞧瞧还是我们嘉嘉会说话。”

“真的真的。”

“哎，嘉嘉啊，你有没有对象呢，马婶给你介绍一个。”

武清嘉忽然一顿，笑容中带着错愕，武彦平一下子把闺女拉过来。

“我闺女还得宝贝两年呢，可不能那么早就嫁人。”

话说完就，叔叔阿姨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笑着，父女俩一起回了家。

父女俩来到一个大院子，也都是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家里亲戚多，有外面回来人就都奔走相传，都聚集在一起院子里吃饭，特别热闹。

果然不出她所料，一推开门整个屋子里都是人，大多都是些熟悉但叫不上称呼的亲戚，总之大家都是在笑盈盈地跟武清嘉说话，热络地叫她吃瓜子，武清嘉也很好地融入。

武清嘉看到了她爷爷一愣，老爷子消瘦了许多，头发几乎都要掉光了，热情笑着招手，像小时候那样，塞给她好吃的饼干。

她坐到爷爷的身边，低声地问候，可爷爷年岁大了，耳背听不清，只能笑呵呵地应和着，关心她工作累不累，穿的衣服暖不暖。

“爷爷，我很好。”武清嘉干笑两声，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大姑观察到了她的情绪，塞给她掌心一块糖，摸了摸她的头。

武清嘉手心捧着奶糖，也就是在家里吃糖才有安心的味道，怎么在外面一点想不起来吃呢？

“哎呦小武子啊，你家闺女不愧是娇生惯养长大的，长得这么白净？”

“小嘉人是大摄影师，人家在国外可是拿过奖的嘞！”

“是吗，真是厉害！那个有时间给你，娜婶我拍两张美美的照片。”

“哎呦孩子自己坐飞机回来都累了，看着脸色不太好，赶紧去休息休息吧。”

武清嘉拒绝了好意，跟着帮忙张罗饭菜，灶台上她也帮不上什么忙，也就是帮忙洗洗菜。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已经到了晚上，吃过晚饭，大家都各回各家，热闹的院子一下子安静下来。

武清嘉拿着相机坐在台阶上，抬头聚焦着天空的那一弯明月，俗话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或许明天的月亮会更圆更亮一些。

想我的时候，记得抬头看看月亮。

忽然脑海里就想到了这句话，身边坐过来一个人，武清嘉吓了一跳。

是武彦平拿着相册，递到了她面前。

“什么呀爸？”

“这个是从小到大你的作品集。”

武清嘉心窝一暖，小心翼翼地翻开厚重的封面，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糊得不能再糊的小花，思绪一下子就拉到了当时的场景，她人生中第一次碰相机，什么都不懂手不稳，按了快门，拍下来妈妈养的花。

慢慢地世界以她的视角，逐渐清晰明亮地展开，画面也丰富起来，每一张色彩都能把她拉到当时的场景。

最中间的一页，放着的是她大二那年，投到视觉自然大赛拿金奖的作品。

那时候，为了完成继父的遗愿，三人去冰岛旅行看极光，深处记忆忽然涌现。

凉风吹得武清嘉有些冷，她猛然想起那年冰天雪地里，虽说是出去旅行，但大家脸上都没有什么笑意，忍得辛苦，她还要做那个活跃气氛的人，强颜欢笑。

那是三人第一次一起旅行，也是最后一次，因为回国之后周陵瑞就回到生母那里。

武清嘉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离别，可当又一次面临时，她还是委屈难过。

阳光未升起的清晨，一望无际的冰川上，武清嘉背对着周陵瑞，强忍泪水，挥洒誓言：“周陵瑞，你放心，我会一辈子当你的姐姐，保护你。”

她没回头，不知道少年是什么表情，只记得当时风很大，天气很冷，极光很美。

她手冷得发抖，按动快门的手指是僵硬的，不经意间拍下的照片，是糊得。

那时她也不知道这张不符合主流审美的照片，是怎么入了评委法眼拿奖的。

后来，幸得有一次工作机遇，她见到了评委，问出了心中疑问。

他说：我感觉到了当时的你。

人的眼睛看到的世界不同，神奇之处在于用相机拍下来，能让人看到相同的世界。

摄影是有记忆的，有情感的，有温度的。

武清嘉掌心放在照片上，就好像当时伸手去触碰遥不可及的极光。

“中秋节嘛~最不缺的就是月饼，大家都互相送，吃很久也吃不完。”武彦平笑着说，“爸爸就想送你点不一样的。”

武清嘉鼻子一酸，抱着老父亲：“谢谢爸爸，我宇宙超级无敌喜欢这个礼物。”

“喜欢就好。”武彦平拍了拍她的背，突然一脸惆怅，“闺女，你能不能不嫁人。”

“啊？”

跳脱的也太快了吧，父女温情还没享受完呢。

“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嫁人啊，爸。”

“至少别找个像我这样的。”武彦平顿了一下，“整天忙得看不到人影。”

武清嘉仔细地收起相册，好奇地问道：“像你又怎么了？男人忙事业不是很正常吗？”

“你知道我和你妈为什么离婚吗？就是因为长期见不到面，这感情就淡了，那时候我全世界各地的比赛，根本没有时间照顾家庭。”武彦平轻叹一声，“要找也要找一个，时时刻刻粘着你的。”

“爸。”武清嘉无奈地笑了一下，“那不是软饭男吗？”

武彦平嘶了一声，仔细想想也对，“那至少要能每天下班一起做饭，聊天，喝茶，有足够的陪伴。最重要的一点，不能找比你小的，心性不定，姐姐一口一个叫的嘴甜，其实就是冲着你钱来的。”

“哈哈。”

“真的，别笑，爸说的这都是真理。”武彦平苦口婆心地就说道。

“知道了爸，我困了先回去睡觉了。”

武清嘉躺在床上，找了一本小时候的漫画书，那时候她才四岁，根本不认识几个字，但没有手机也没有小伙伴一起玩解闷，就自己闷着头在家翻书玩。

她好像对很多事情感知，都是敏感又迟钝，是个究极矛盾体，正如此时四岁的漫画，二十六岁的她才看懂，也算是保护了她幼小的心灵。

想想她也算是个幸福的小孩，不管去哪里都有属于自己的小窝。

枕头边的手机震动，接起来是梁初楹。

闺蜜两个互相聊了聊最近看到的娱乐八卦。

梁初楹沉默了一会。

“宝贝，前两天你说什么妹妹，要过来实习？”

“是啊。”

“中秋节过后，如果她面试通过，我可以带她。”

“嗯？”武清嘉翻了一页，“怎么。”

“我打算辞职，正好临走之前，带带实习生。”

“辞职？”武清嘉一个鲤鱼打挺地从床上坐起来，“为什么辞职？”

“我最近准备考试...想换个工作环境试试。”

梁初楹模棱两可，说了一下自己大概的计划，一时间信息量太大，武清嘉有些反应不过来。

知心闺蜜，工作搭子，突然要宣布离职，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个巨大打击。

“那，那以后谁陪我吃饭，谁陪我玩？”武清嘉有点委屈，想到以后就要一个人做这些事，比杀了她还难受。

“我就是换个工作环境，也不是...”梁初楹低声安慰，“反正，我暂时还在潭城，只不过就是不在维斯塔了。”

“啊~不行不行不行。”

武清嘉磨叽了好久，终于慢慢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好啦，不要不开心了，中秋节快乐！节后见！”

刚才还吸引人的小漫画，现在一点都不好看了，她还没缓过神，另一个视频就打了过来，看到是妈妈之后，实在绷不住。

其实她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极度敏感泪失禁，只要是触碰到她情绪点的事，都能轻而易举地把她击溃，人前喜欢硬撑，但一看到妈妈就彻底绷不住了。

豆大的眼泪夺眶而出，林琳担心地问：“宝贝，怎么了？”

武清嘉委屈漫上心头，看到右上角出现周陵瑞，连忙把镜头移开，胡乱地抹了一把眼泪，“没事，就是初楹要离职了，呜呜，以后谁又能陪我吃饭啊。”

对面的林琳和周陵瑞对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

“哎，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呢，好了，不要哭了，睡觉之前哭，对身体不好。”

林琳开导着女儿，武清嘉心里好受多了，这才回到镜头里：“你们吃饭了吗？”

“吃了，我们刚吃完，今天是瑞瑞下的厨，看看这一桌子菜。”

武清嘉笑着点头，周陵瑞的手艺很好，她知道，有他照顾妈妈，她放心。

“对了。”林琳跑到厨房，“这个是我给你做的牛肉干，还有猪肉脯，密封好了，压力大的时候，拿出来吃一吃，到时候让瑞瑞给你拿过去，还有凤梨酥也是你爱吃的呀，还有还有布丁...”

武清嘉心里喜滋滋的，又泛起酸涩：“妈妈，反正我放假还有几天，不然回家陪你两天吧。”

“切。”林琳一脸嫌弃又幸福的笑：“你要是想回就回来吧，妈妈也不拦着你。”

靠在厨房旁的周陵瑞，听得耳朵激灵地竖起来。

武清嘉哼哼唧唧地打开软件查机票，突然一个紧急消息过来。

【嘉姐，看热搜，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