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陵江东逝水 第3章 第三回

顾玥的担忧却是很快得到了证实。

卢州一役结束不过半月，尉迟敬便率三十万大军自水路袭来。清晨的江面雾霭迷蒙，模糊的视线里，一大片战船黑压压驶来，宛若凌厉的刀锋划开清晨的迷雾。

顾玥早料到野利纥合不会白白虚度这些年的光阴，自占领洛河北岸大片疆域后，怕是早已在洛河上日夜训练属于自己的水师，洛河所处地理位置、水势、风向等虽不能完全与陵江相提并论，但此刻大片战船出现于陵江江面上，便是毫无疑问地昭示着野利纥合初露成效的训练成果和挥师南下一举占领江东之地的决心。

领兵之人，正是当日卢州一战，被没藏宗庆临时调回的尉迟敬，原来此人更大的用处便在于此。

顾玥这便迅速举水师开始应战，一艘艘战船于江面上一字排开，数量虽不及大盛水师来得多，却是行与行间错位依次相排，全然不给对手闯入的机会。他在等待一个时机，只要再过七日，只待江面上东风一起，便发起火攻，瞬间便可烧得大盛船队片甲不留。

他飒爽英姿俏立船头，抬眸瞭望江心两军交战处，江面上掀起阵阵翻滚的波浪，而后化作涟漪漫延开去。风吹动着他额前青丝，拂过他清秀素净的面容，本是炎炎夏日的清晨，江面吹来的风里却分明带上了刺骨的凉意。两军交战的情景，映照着两岸巍峨险峻的山峦，映入他一汪清水般明澈的眼眸中，却留下了一缕浓墨般化不开的寂寥。

“将军！”身后的声音传来。顾玥侧身接过兵士传来的军报，白纸黑字映入眼帘，原来没藏宗庆调派尉迟敬走水路发起进攻的同时，陆路也没落下，且这次是野利熙领兵绕过卢州，直攻淡州。野利熙是当今大盛国主野利纥合的叔父，早年便是纥合父亲身侧最重要的猛将之一，更是为其父入主中原立下了汗马功劳。眼下他身先士卒向淡州发起了猛烈的进攻，淡州虽不及卢州那般位于咽喉要塞，但若失手，盛军只要再顺势攻下两座城池，自东向西行小路向卢州再次发起进攻，后果则不堪设想。眼下，形势愈发不明朗起来。

“回营！”顾玥这便侧身下船拂袖而去，迅速翻身上马，命令身侧的李越、陆然与自己一道回营，稍作整顿便领兵直去淡州，留下擅长水战与火攻的朱煦、江松知等人继续镇守此地，只待东风一起，便发起火攻。

马蹄飞扬，一路风尘仆仆赶至淡州时，战势早已进入白热化。淡州守军在野利熙率领的北方铁骑的步步紧逼下，防线已接连退后数里，形势岌岌可危。眼见顾玥已率军至此，此刻淡州守将杨程及其兵士士气再次高涨，顾玥派遣手下一路军士绕至盛军后方截断其粮草，这便身先士卒，纵马入阵前，与敌军展开了激烈的搏杀。

抽出腰间所佩长剑，剑身泛着阵阵凌冽青光，剑光闪过处，敌军兵士于一片惨叫声中应声而倒。这把剑是父亲顾远留给他的，名为“斩虏”，他知道父亲临终前，将此剑赠与自己时，心中有着怎样的遗憾、愤恨与不甘，中原王朝倾颓，蛮夷雄踞中原大地，壮志未酬身先死，几世诸侯、几代忠烈，父亲自是对他寄予厚望，一统江东后，还应北上灭虏，将那野蛮夷狄赶出中原大地。

湿热的风里，夹杂着阵阵血的腥气，转瞬间，暴雨倾盆…..

战至几回合后，双方已是筋疲力尽，沟壑纵横的原野顷刻间变成一片大泽，鲜血混杂在汩汩流淌的水流中四散开去，溶入田间地头，直至汇入淡州城外五里的陵江中…..

今日一战结束后，顾玥安抚好营外将士，这便翻身下马入帐内，褪去一身盔甲，盔甲上还带着尚未冲刷干净的血水。接连数日奔行，加之一场鏖战，此刻已是筋疲力尽，担心敌军去而复返，他不敢就这般在榻上沉沉睡去，故而只是斜斜倚靠于榻前，微微阖上双目。帐外雨声不绝于耳，穿过夏日树木繁盛的枝桠，继续浇灌着战后尸横遍野的原地。

“主君，上榻歇息一下吧，属下替你守着。”陆然在他耳边轻声道，眼见顾玥数日奔波，全身已散发着难以化开的疲惫。

“无事的，今日一役，盛军也是损失惨重，应是不会立时折返，”顾玥却是轻描淡写，“你也累了，早些安置吧。”顾玥却是欠身上了床榻，半侧半靠于榻上，眼神示意陆然回自己的营帐安置。

陆子轩不禁微微叹气，“其实主君，不必事事亲力亲为，您乃是…..”

“正因如此，我才更要以身作则，否则，江东偌大之地，我如何树立威信？如何让众将士皆心悦诚服地追随我征南闯北？”顾玥却是打断了他的话，没让他再继续说下去，转而侧身向内躺下。

陆然这便向他行礼，而后走出了营帐。临到夜深，还不忘再次缓步入内，见顾玥已然安睡，还将他身上的薄被又往上拉了拉。

次日清晨，旭日东升。

战役又再次打响。晴朗长空下，盛军未至，却已是千万箭矢黑压压一片自上空绵密地齐齐落下，北方游牧民族素来极擅骑射，盛军的□□射程较之顾军更远，且杀伤力极大，这一直是顾玥心中耿耿于怀且暂时尚未攻克的难关，眼见箭矢落处，兵士纷纷应声而倒，顷刻间已是死伤近半。顾玥当机立断，这便转身上城楼，“弓给我！”

此地城楼较高，盛军自远处张弩射箭，却是难以射中位于城楼之上的军士，顾玥引弓，目光如炬，视线越过城楼下黑压压交战着的军队，以及箭矢过处应声而倒的兵士，直直落在了敌军阵前，骑在一匹高头大马—汗血名驹之上的野利熙。

不想箭矢在离开他指尖的前一刻，野利熙也发现了立于城楼之上正引弓射箭射向自己的顾玥，这便立刻张弓引箭回敬于他，在顾玥之箭已射中他左肋时，拉满的弓同时放出一支极具力道的箭矢，便是因中箭稍稍偏出几许，此箭依旧射中了顾玥的右臂。

高手间的对决，便是如此惊心动魄。

顾玥此箭射得极准，若是再加上几分力道，便会射穿野利熙心脏，奈何力量稍稍欠缺，不过即便如此，已是伤及其心脉，使其在射出一箭后便翻身坠马。

顾玥见此人已然中箭坠马，便是丝毫顾不得右臂上传来的剧痛，见敌方因主帅负伤不得不暂时停止进攻，方才感受到，右臂中箭的伤处一阵欲裂的胀痛传来，而后头微微发晕，直至视线渐渐模糊，失去了意识。

写这段的时候脑海中浮现的这一幕既帅且飒，谁说女子不如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