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 第18章 第十八章 拉扯

因为这件事，后面几天唐卓安时不时就突然问江道旻那天到底和洛千山聊了什么。

有多突然呢，上一秒还在聊其他话题，下一秒唐卓安就突然凑近江道旻，冒出来一句：“所以那天你们俩到底在聊什么？”

每当这种时候，江道旻总是不耐烦的推开唐卓安：“电影，电影，说多少遍了？！”

唐卓安半信半疑的退后：“真的假的，没骗我。”

江道旻被问烦了，把笔拍在桌子上：“聊人生，聊情感，聊我为什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同桌！”

“你妈……”

前排的纪委闻声转头，眼睛在班里四处转悠。

唐卓安硬生生改口：“妈口才一定很棒。”

说着还对江道旻竖了个大拇指。

江道旻绷着的脸松动，被逗的靠着椅背笑。

洛千山领着物理作业回教室，抬头数排数时和江道旻对视上。

江道旻笑意一下就淡了下去，他抿抿唇，撇开了视线。

昨晚，江道旻自从说完“我信你”后，洛千山没应声，因此两人都没在说话。

江道旻觉得尴尬，故意落后洛千山半步，一路踩着洛千山的影子回寝。

寝室门关上的那刻，洛千山才如同回魂般：“我也相信你。”

江道旻：“……”

你怎么不等下辈子在回我？

江道旻觉得洛千山这人一面对自己就怪怪的，就像是机器人遇到水，脑子短路了似的。

或许是见多了，江道旻波澜不惊的、敷衍的朝洛千山挥了挥手：“谢谢。”

然后拿上衣服钻浴室里去了。

等江道旻带着一身水汽从浴室里出来，洛千山已经洗漱完了，端着脸，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像一个人机一样，惹得江道旻遍擦头发边光明正大的往洛千山那里看了一眼、两眼、三眼……n眼。

直到两人对视上，江道旻才若无其事的收回了视线。

“不谢。”洛千山开口。

江道旻：“？？？”

他在说什么玩意？

不谢是什么鬼？

这又是那几百年前的话题？？

江道旻不知道的是，当洛千山对着江道旻说出那句“你自然是载满我的爱意出生的”时，他的脑子就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只是因为脸冷，所以没人看出他的失态，但接下来他无论和谁对话脑子都处于待机状态。

尤其是在和江道旻并肩走在回寝路上时，两人隔得不远，风轻轻吹过，带着江道旻身上的清茶香直往洛千山的鼻子里钻。

洛千山自以为自己十分清醒。

但其实心乱了个彻底，跟江道旻说话更是脑子里冒出那句说那句，尤其是在江道旻对他说他信他后，脑子直接“轰”的一声炸掉了，完全没办法去思考。

在回寝路上的后半段路程，江道旻落后他半步，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他，搞得洛千山完全不敢回头，脚步稍显凌乱的回了寝。

当然这些江道旻都没注意到，尤其是后面洛千山脚步乱的走个路七拐八拐的江道旻都没注意到，因为那时的江道旻在专注的踩着洛千山的影子。

一边踩一边在心里蛐蛐：“不回我话？装什么高冷？看我不踩死你！！”

回寝后听到洛千山一句迟钝了很久的“我也相信你”江道旻才隐约的感觉到事情不太对劲。

现在又听到洛千山迟来的“不谢”，江道旻被逗的轻笑一声，随手将擦头发的毛巾放在桌上，坐在椅子上，滑到离洛千山半个手臂远的距离，身体前倾，腿大剌剌的敞开，双手撑在膝盖上，盯着洛千山一字一句道：“洛千山，你不对劲。”

洛千山垂眸避开江道旻的视线，鼻腔间全是江道旻的气息，清茶香和花香混在一起，惹得洛千山的心止不住的狂跳：“有吗？”

江道旻歪头，头跟着说出口的话小幅度的晃动着：“没有吗？”

洛千山极速的眨了几下眼睛，自以为稳住了心神，抬眸和江道旻对视，看到江道旻歪着头，像一个傲娇而又狡黠的狐狸时一秒乱了心神，视线下移落到江道旻的鼻尖：“没有。”

说着，还自我安稳似的在心里重复了一遍，我没有。

江道旻脚尖轻点，背靠回椅背，脚尖用力，椅子跟随着动作往后退，和洛千山之间的距离一点点拉大，直到“咚”的一声，椅背撞上了桌子。

“嗯，你没有。”

江道旻逗完人，心情颇好，今晚所有的坏心情一扫而空，转回身，没再看身后人的表情，也没注意身后人的动作，打开手机玩他的去了。

而身后的人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保持着原样，目光近乎贪婪的落在江道旻的身上。

一寸寸的扫视，几乎是要将江道旻的背影刻进骨子里。

其实很早就记住了。

洛千山想，很早很早的时候他就记住了江道旻的背影，他甚至可以在人群中只一眼就认出谁是江道旻。

当高一刚开学优秀新生发言时，洛千山一眼就认出高台上那个被阳光簇拥着的少年，是他记了很久也想了很久的人。

此后，他一直追随着江道旻的背影，从年纪前八十，到年纪第一。

从站在台下仰头看台上人中的一员，到站在台上，踩在江道旻站过的位置。

下台时递过话筒的那刻，江道旻带着冷意的指尖轻轻擦过他的食指，那一刻洛千山心神大乱。

洛千山听不见台下的掌声，也听不见身侧老师、同学的关切，只能听见自己如鼓的心跳声，和台上人冷淡的、带着傲气的声音，透过话筒，一点不漏的往他耳朵里钻，

“尊敬的老师们、亲爱的同学们，你们好，我是高一一班的江道旻……”

洛千山低头看着自己的发言稿，原本是在心里默默的想，却情不自禁，喃喃出口：

“你好，江道旻，我是高一八班的洛千山。”

“什么？”同班同学看到洛千山张口，却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洛千山抬头，对着同学扬起一个笑：“没事。”

但洛千山永远也不会知道的是，在那一刻，倾斜而下的阳光，分出了半缕照在了他的身上。

洛千山和江道旻在旁的人眼里，两人身上都闪烁着同样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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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洛千山不再满足于只是在脑子里刻画江道旻的背影。

他想把他画下来。

可洛千山除了在学习上聪慧过人，对于艺术乐器这一类的东西他算的上是一窍不通。

但奈何洛千山太想画了。

于是洛千山在网上找教程，按照视频里的步骤一步步去摸索，终于让他找到了窍门。

纯白的画纸，用心落下的每一笔，勾勒出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背影。

站在旗台上的侧影，手搭在唐卓安肩上往前走的背影，在食堂窗口付钱的背影……

洛千山画了一张又一张，画技一点点精进，画出来的越来越贴合江道旻，越来越能画出洛千山想画出的那种骄傲而又张扬的少年气。

独属于江道旻的少年气。

但洛千山始终没画过江道旻的正面。

比起正面洛千山记得更牢的还是江道旻的背影，因为他习惯追随在江道旻后面，习惯了注视江道旻的背影，习惯了不声不响，无人知晓。

直到有天，洛千山回家，在饭桌上蓝田玉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后，装作不经意提起一般问：“千山你画的那些画都画的谁啊？”

洛千山夹菜的手一顿，猛的抬头：“你翻我抽屉了？”

蓝田玉避开洛千山的目光，筷子在一盘素菜中挑挑捡捡：“没有，我前几天帮你收拾房间时不小心看到的。”

洛千山沉默着低下头去。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质问还是坦诚？

筷子撞击在碗壁上发出的响神吵得洛千山心神不宁，他搁下筷子，起身想走时被蓝田玉叫住。

洛千山转头，对上蓝田玉一双通红的双眼，蓝田玉声音里带着颤：“千山，你是不是在怪我。”

泪珠滑落，洛千山强迫自己扯起唇：“没有。”

洛千山搭在椅背上的手慢慢收紧，直到青筋暴起，装作毫不在意道：“前段时间对画画感兴趣，随便在网上找的图临摹的。”

“是吗，”蓝田玉抹掉脸颊旁的泪，“画的很好，千山真厉害。”

.

“洛千山，”江道旻不知何时回了头，目光灼灼，“你盯着我做什么？”

洛千山被江道旻的声音换回思绪，他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也不敢再看江道旻，视线落到地上：“没有。”

“没有？”

“嗯，”洛千山有些心虚，“我跑神了。”

盯着他发呆？

江道旻现在觉得洛千山不像柏树了，他觉得洛千山像人机。

抱着不为难机器人的心态，江道旻干脆的“哦”了一声后，就转了回去，把桌面上摊着的杂七杂八的东西收拾完后就上了床。

江道旻踩在楼梯上，一只腿曲起跪在床上，一只脚踩在楼梯上，看着下面的洛千山，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洛千山，我睡了。”

洛千山没回头：“好。”

江道旻把床帘拉上，一闭上眼，脑子里就开始一幕幕回放今天发生的事。

更多的画面，是今天洛千山半蹲在自己面前，脸庞从模糊到逐渐清晰，最后江道旻移动视线落在了他们交握的手上。

江道旻猛得睁开眼。

他翻身，点开放在一旁的手机，距离他躺上床才过了6分钟。

江道旻发现自己和洛千山产生交集后，真真切切的体验了好几次辗转反侧。

他轻轻的坐起身，把床帘拉开一条缝隙，透过缝隙江道旻看到洛千山直挺挺的坐在桌前。

洛千山干嘛呢？

江道旻看见洛千山低着头，好像是在写什么东西。

上学期期末考江道旻是第一，洛千山以5分之差排在他后面。

江道旻全校第一，全省第一，洛千山全校第二全省第三。

第二是魏谭。

魏谭看到成绩后，给江道旻发了好几条消息，无一不是对江道旻的佩服还有自己终于再次变回万年老二复杂的心情。

初中的时候，魏谭就被江道旻压一头，偶尔会和吴止并排，但从来没考过第一，高一下，他发现自己掉到第三时把成绩单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还以为是系统出bug了。

后来才知道不是系统出bug了，是南安中学出了一个黑马，不仅压了他一头还超过了江道旻。

魏谭原本发现自己被一个不认识的人超了还有点气，但一看到江道旻也被压了，顿时什么气也没有了，只有对他两难兄难弟的唏嘘感。

结果，高二上一开学江道旻就考回去了，只有他一个人待在第三的位置岿然不动。

这下魏谭从万年老二变成了万年老三。

对此江道旻还发消息嘲讽了他一番。

这次魏谭考回第二的位置比考过江道旻当第一都还高兴，在和江道旻的聊天框里跟过年一样一直发烟花的表情包。

江道旻忍无可忍给魏谭拉黑了整整一周。

而现在，江道旻看着在底下奋笔疾书的洛千山，这人怕不是因为上学期排名掉了的原因，从现在就开始努力学习？好下次考回来？

想到这儿，江道旻眼睛蓦然睁大，在心里“靠”了一声，然后轻锤了一下枕头。

中计了！

他说怎么洛千山面对自己时总是怪怪的，江道旻磨牙，他盯着洛千山埋头苦学的洛千山，有些气，原来是为了给他一个人畜无害、呆呆傻傻的印象，让他放松警惕然后在背后偷偷卷。

江道旻就说，他怎么不论怎样考都和洛千山拉不开差距，而且洛千山还反超了他整整

原来如此。

越想越气，江道旻被硬生生气精神了

睡什么睡！

江道旻摸到手机，解锁后直接点开记单词的软件。

背后卷是吧，他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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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精会神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桌面上的白纸中，握着铅笔画画的洛千山并不知道，此刻自己的这番举动俨然被江道旻视为在偷偷卷。

洛千山自从被蓝田玉看到画后就再也没画过画，重新提笔时还有些生疏。

画了又擦，擦了又画，终于找回曾经画画的状态，时隔许久，洛千山再次提笔画下了江道旻的背影。

月亮高悬于空，少年微抬起头，修长的五指握着易拉罐瓶身，在朦胧月色下往前迈步。

洛千山画的是元旦校庆那天身穿深蓝色西装的江道旻。

洛千山一遍遍的改，只求能画出江道旻身上三分的少年气，画的太过专注，以至于忘了时间。

江道旻在上面背单词背的有些口渴，他的床帘拉开一道细缝后就没再拉上，点点灯光透过那道细缝照入帘子中，江道旻一看时间已经11点13分了。

今晚阿姨没来查寝。

江道旻想喝水，顺带看看洛千山到底是在写什么，写的这么专注，一起住了这么久，江道旻记忆中，洛千山每次上床都没超出过十一点的。

今晚是头一回。

什么题让洛千山写的这么忘我？

江道旻拉开帘子，一边往下爬一边想着，一不留神踩空了一个楼梯，手上又没抓稳，眼看着就要摔在地上。

从江道旻掀开帘子洛千山就注意到了，他从画画中分出一半的精力去注意江道旻此刻的举动，所以在察觉到江道旻踩空后，洛千山迅速起身，接住了摔下来的江道旻。

江道旻就这样以一种投怀送抱的姿态跌入洛千山怀中。

洛千山揽着江道旻的腰，才发现江道旻的腰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细。

江道旻偏爱宽松的衣服，所以除非亲自上手，否则很难看出江道旻的腰有多细。

洛千山感觉自己的手臂可以在江道旻的腰上环一圈还有余。

等江道旻站稳洛千山就松开了江道旻，江道旻感觉被洛千山环过的腰热热的，一阵阵的往脸上涌，江道旻用手背揉了揉脸，刚想道谢，就看到洛千山桌上摆着的东西，道谢的话脱口变成了：“你在画画？”

稀奇，机器人还会画画。

洛千山有些不自在的挪了挪，挡住了江道旻的视线：“嗯，随便画的。”

所以洛千山不是在写题而是在画画。

江道旻有些好奇，他想看看洛千山画的是什么，但还在发热的身体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江道旻刚刚经历了什么尴尬的场面，江道旻压下自己的好奇心，向洛千山道谢后，从柜子里拿了一瓶矿泉水出来，匆匆上了床。

刚一上床，江道旻就撩起衣服，不出所料，红了一片。

这下江道旻连喝水的心情都没有了，他将水随意扔到一边，脸埋进枕头中，手握成拳，在被子上轻锤了两下。

他刚刚几乎是扑进了洛千山的怀抱里。

江道旻宁愿是摔在地上也不愿意是被洛千山用如此，如此怪异的方式给接住。

江道旻在床上翻了一圈，手攥着被角，一下下的捏，脸因刚刚埋进枕头中，被憋的红了大半。

丢死人了！

而此刻站在江道旻床前的洛千山，盯着自己的手臂，仿佛从上面闻到了淡淡的清茶香。

突然不想洗了怎么办。

.

上课铃响起，唤回了江道旻乱七八糟的思绪，他抬眼一看是英语课。

洛千山刚被前排的同学拉住问题，上课了才会，从江道旻身旁走过的那一瞬，江道旻仿佛感受到昨晚撞入一个炙热的怀抱的那一瞬间。

江道旻天生体温不高，不易流汗，而洛千山的体温则要偏高些。

而且，洛千山昨晚搂的太紧了，导致江道旻今早起来一看，有些地方还是红着的。

看到红痕未消，江道旻想死的心都有了。

江道旻知道自己身上容易留印，之前他和唐卓安打闹的时候，哪怕唐卓安只是轻轻捏了下他的手腕，被捏过的地方，也立刻浮现一圈淡淡的红色。

但这些红痕通常来的快，消的也快，江道旻还是第一次看到有留在他身上过夜的。

这么想着，腰腹处又隐隐生出些许热气，江道旻低下头，想把自己埋进英语书里。

洛千山对自己在江道旻身上留印这件事毫不知情，并且洛千山此刻也不太敢面对江道旻，今早他躺在床上，想起昨晚他脑子混沌时说的话、做的事。

洛千山突然觉得，这床帘顶怎么这么好看，好看到他不太想出去了呢。

都不知道对方心中所想但都默契的觉得尴尬的两人，这一整天几乎就没说过话，回寝后江道旻照例先钻进了浴室。

从浴室出来后，江道旻站在自己的床前，熟悉的位置，江道旻闭了闭眼，自己扑入洛千山的怀中的场景好像在眼前重演了一次。

刚洗完澡，江道旻的手微凉，他贴上自己的脸颊，发现自己的脸有些烫。

看来短时间内这件事在江道旻心里是过不去了。

所以，江道旻破天荒的头一回不到十点半就上了床。

躺在床上，江道旻试图让自己接受昨晚那件事。

两个男人，而且洛千山是救了自己，姿势怪点就怪点啦，总归是没让他摔地上。

而且他和唐卓安不也经常揽对方的肩吗，虽然几乎都是唐卓安揽的他，而江道旻还常常把唐卓安的手拍开，但这也差不多，他面对唐卓安都不尴尬，面对洛千山为什么要觉得尴尬。

江道旻深吸一口气，对，这都是正常的举动，没什么可以不好意思的。

放在枕边的手机突然震动了几下，江道旻点开一看，是魏谭发来的消息。

魏谭：大消息。

魏谭：平南一中六十年校庆。

魏谭：传奇人物受邀回来给学弟学妹们的分享学习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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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拉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