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 第81章 第 81 章

大概一个多小时后，沈谙一手扛个蓝白相间的宝宝椅，一手提着一袋子的东西，推门而进。

莫云臻起身往门口走，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一大盒黄瓜跟胡萝卜。

“这都十一点了，你哪儿买的宝宝椅？”

沈谙坐在椅子上换鞋，24小时超市。

莫云臻看他额头上的汗珠，摇了摇头，把宝宝椅放在桌子前，招呼贺子浚过来试一下。

小家伙放下遥控器，蹦蹦跳跳站到桌子前，莫云臻把他抱起放进椅子里，让他活动活动，小家伙四肢扭扭，屁股扭扭，又趴在前面的置物板上，抬头说没问题。

“那还不快谢谢你沈爸爸。”莫云臻摸了摸他的头。

“谢谢爸爸。”贺子浚扭头，对沈谙说。

沈谙“嗯”了一声，从兜里取出一瓶眼药水，把莫云臻拉到沙发跟前儿，让他坐好别动。

“干嘛？”

“医生说你这种情况必须得滴药，不然会变严重，你最近别做饭了，听到没？”沈谙嘴里碎碎念，颤抖着手轻轻拨开莫云臻的左眼，眼白血红，莫庭筠这个狗娘养的。

不动则还好，被沈谙这一扯，眼球像是又挨了一拳，莫云臻没忍住“嘶”了一声。

沈谙手抖了一下，眼药滴在眼皮上，似一滴泪滚落至脸颊，荒唐的话也脱口而出，我现在就去杀了莫庭筠。

莫云臻下意识抱住沈谙那躁动不安的身体，把脸贴在他的小腹，轻声细语，别闹了，该睡觉了。

沈谙鼻孔里出气，暂且放过这个老东西。

贺子浚上学的地方在之前家的附近，离沈谙这边远一些，去一趟要半个多小时，沈谙跟老师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给他办转学手续，老师说还有两个月就放暑假了，建议过了暑假再转，贺子浚刚跟班上的同学混熟，突然转学，对孩子不好。

沈谙捏了捏眉心，说好。

winner的会议室，沈谙跟几个杂志的总编谈下一个季度的合作，主要还是要推新人，尽快把winner的新生力量推到大众面前。

总编们点头表示赞同，他们都是近几年新崛起的杂志品牌，主打青春活力，合作的广告商也大都是国潮品牌，留给模特们的发挥空间也很大。

“沈总，我们老板想请辛辙拍个首封。”一个留着粉色鲻鱼头的女总编，巴掌脸大眼睛，带着金丝框眼镜，皮肤白皙，嘴角挂着浅笑。

“呦，言总有眼光，给个理由。”这还是头一次大老板钦定他们家小崽子拍片，他好奇，也纳闷，辛辙实打实的新人，也没带他见过什么人，怎么就被常年深居幕后的言楚归给看上了。

提到言楚归，桌上的女编辑们瞬间打开了话匣子。

“言总说那孩子眼里有股韧劲，值得一搏。”

沈谙懂了，不愧是做投资的，眼光够毒，没点儿韧劲，怎么能拔掉一条吸血毒虫，从一潭烂泥坑里爬出来呢。

中午去食堂吃了饭，沈谙躺在按摩椅上闭目养神，洛洺带着天大的坏消息推门而入。

“老大，不好了，叶荨要跳楼。”

沈谙睡意刚来，就被这晴天霹雳搅得瞬间清醒，扔掉毯子跟洛洺往天台跑。

六十六楼跳下去必死无疑，警察搞来了救生垫，消防员还在路上，叶荨背对着栏杆，站在台子上，伸展着双臂，准备随时与大地接吻。

这个点，模特跟摄影师基本都在外面，围在天台上的大都是办公室的人。

大家都劝她下来，有话好好说，她腾出一只手紧紧把着栏杆，另一只手胡乱舞着不让人靠近，敢上前一步，她就跳。

观众很听话，挪着小碎步纷纷往后退，唯有沈谙往前跨了一大步，众人睁大了眼睛，期待接下里的戏该怎么演。

“你想干嘛直接说，从这儿跳下去必死无疑，你辛苦赚的钱也进了别人的兜，对某些人而言，你死了，他反而落个清净，想跳就跳吧，绝对的解脱，也不必担心缺胳膊少腿，后半辈子让人把屎把尿的，需不需要我把老白叫过来给你拍个特写啊，留着开追悼会。”

哇，老板这劝人的方法，果然非同一般，别人劝生，他劝死。

沈谙没那么无脑，来的路上洛洺已经把故事梗概跟他讲述清楚，叶荨喜欢上公司新签约的男模，谁知人家是个海王，把她睡了还不负责任，她把情况反映给那位男模的经纪人，经纪人说感情上的事她管不了，而且公司明令禁止模特之间谈恋爱，她估计是投路无门，才想出这个法子。

刚一推开天台的门，就看到她一只手死抓着栏杆，求生欲那么强，根本就不想死，而且一般真正想死的人，都是悄没声儿离开，哪有搞这么大阵仗的，分明就是想讨个说法。

叶荨白衣飘飘，黑色长发被风吹到耳后，她的脸很小，生的一双杏眼，皮肤白皙，Kun说她最近报名了影视培训，在某短视频也有十来万粉丝，对自己的未来规划也挺好。

“你别过来，我真敢跳。”叶荨说着，扭过头往下看了一眼，地上的车辆如蚂蚁，脑袋嗡嗡直响。

“你有什么条件直接说，大家都是成年人，做事不能光考虑你自己，楼下除了警察，还有热心市民和吃瓜群众，如果你听得懂我的意思，就好好说话，说人话，也只有这一次机会，不然，你受的所有委屈都只会带进坟墓。网上也只会说winner有个女模无故自杀，你能得到只有毫无卵用的同情，甚至是八卦，想好了吗？想好了就吭个气。”

沈谙突然抬高音量，洛洺俯在耳边说消防员来了，沈谙让请他们去会客室休息，说人没事儿。

叶荨第一次见大老板发脾气，把手从栏杆上放下来，“扑通”一声蹲在地上，洛洺急忙跑过去把她抱起来，问沈谙把人放哪儿，沈谙说员工休息室。

洛洺走后，沈谙横眉冷眼扫过一群吃瓜群众，主角走了，观众也该散场了。

让保安把天台大门上锁，沈谙给辛苦赶来的消防员和警察连赔不是，想留他们吃饭，他们说还有任务在身，提醒他们注意保护员工人身安全，然后整齐有序离开。

自杀的戏码是落幕了，下一场戏才刚开始。

休息室，叶荨捧着洛洺刚冲好的咖啡，头一直低着，小脸煞白。

“有什么诉求，直接说。”沈谙开门见山，也不愿扮演什么善解人意的大老板。

叶荨握着杯子，半天不吭声。

沈谙失去了耐心，起身就要走。

“我想让你开了那个渣男，让他身败名裂，让其他女孩看清他的真面目。”叶荨呼哧带喘的，估计刚刚受了凉，说完捂着嘴咳了起来。

沈谙瞥了她一眼，这身子骨比他都弱，还学别人以死为谏。

最近是吹什么风，前有辛辙为了个渣男把自己折腾成那个鬼样子，现又蹦出来个要让海王彻底歇菜的狠角色。

到底是哪里想不通要跟同行谈恋爱，自寻死路。模特圈，不论男女，各个都以为自己颇有姿色，跟摄影师，设计师，甚至秀导，都多多少少有扯不开的关系。

胆小的，也就最多趁拍摄间隙揩个油，胆肥的，诸如万国权之类，大多也都是睡前一炮，没几个献真心的。如果被正主碰上，指不定又是一场撕逼大战，搞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很没意思。

winner成立之初就立下铁律，模特之间不准谈恋爱，但考虑到人非草木，就没列入合同之内，因此，虽然每次员工大会都三令五申，还是有人敢在天子脚下动土。

经纪人告诉沈谙有模特在大秀的采访环节秀恩爱，沈谙断定他俩超不过仨月，还真不出所料，那个男模又勾搭上新入职的模特，甩了他自认为的老模。

故事的结尾，那个男模多行不义，被一群女模发微博声讨，最后主动辞职了。

沈谙猜叶荨估计是听公司的老人谈起过这个故事，才会让他出面做主。

“我可以让于羯当面跟你道歉，但winner不会因为一个人感情上的是非，而质疑他的工作能力，我这里是公司，不是道德学院。”

沈谙话说的直接，叶荨似乎后悔刚刚那么快就下来，双手握拳，眼底猩红，紧盯着沈谙。

“归根结底，你还是不想帮我讨回公道，你跟他就是一丘之貉，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之所以不敢开除于羯，也是维护你的渣男本色。”

到底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趟，说话铿锵有力，毫无顾忌。

沈谙眉心一紧，有人说他是□□下属的变态老板，靠卖肉换取资源的无能之辈，也有人说他是想攀上枝头变凤凰的野鸡，倒是头一次骂他渣男的，他倒真想问问，自己渣了谁，那些费尽心机爬上床的模特，哪一个最后不都得到了最初的筹码，等价交换，渣个毛线。

“你父母就是这样教你跟老板说话的？我是不是渣男，还由不得你在这嗷嗷嗷的，你今年二十四，两轮都过了，还搞不清生命和渣男孰轻孰重，也没把用心培养你的公司放在心上，大秀在即，你若真从六十六楼跳下去了，winner的声誉也被你毁了。你是成年人，成年人就得为自己的选择付出相应的代价，你跟于羯确定关系前，有真正了解过他吗？脑子一热，荷尔蒙一激动就跟人上床了，结果发现被渣了，现在开始寻死觅活讨说法，对渣男而言，没卵子用。”

沈谙深呼一口气，继续说：“我能为你做的，第一，让于羯当面跟你道歉。第二，找他谈话，让他洁身自好，如果继续玩弄别人的感情，公司会给予一定的警告和处分。第三，如果还屡教不改，影响了公司其他员工的正常工作，我会考虑让他另寻出路，但这都是下下策，明白我的意思？”

沈谙苦口婆心，叶荨点点头，说，明白了，临了又道歉，说刚刚太冲动，不该骂他是渣男。

沈谙摆摆手，让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