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 第58章 第 58 章

莫云臻跟王岩忙了一下午，期间跟救援队一起吃饭，他们最小的十八，最大的三十二，也就是杨队长。四只搜救犬，平均年龄四岁，沈宝今年刚好四岁，提起它，队员们各个竖起大拇指，说它是队里的小英雄，立过二等功。曾经调给一个缉毒大队，三十秒在四辆充满汽油味的大卡车内，搜到被毒贩藏在底盘下特殊处理过的三十公斤□□。

他们正说着，杨队牵着沈宝往营帐这边走，莫云臻等不及，放下筷子，跑了过去。

一人一狗，走得都很霸气。

“它额头受伤了？”

沈宝是一只黑脸，黄身子的马里努阿犬，跟警届的老大哥德牧经常被人们混淆，马犬天性活泼，兴奋度极高，适合长时间工作，耳朵呈三角形，直直向上竖起，被毛较短，没有德牧的毛长，也没那么浓密。

“肉垫也被钢筋划伤了，小鱼，带沈宝去处理伤口。”

杨队把牵绳递给还在啃馒头的小鱼，那个十八岁的队员。

莫云臻问可不可以去看，杨队笑着说自然没问题，小鱼，带莫处长一起。

“谢谢。”

“客气。”

简易的处置室里，小鱼坐在椅子上把沈宝抱在怀里，一位同样穿着救援服的女生端着一盘消毒用品蹲在沈宝面前，她是这次救援行动里唯一的女生，一毕业就来到警犬基地当兽医，今年是第六个年头，也是沈宝的奶妈，看着它从一个奶团子变成现在的警届新星。

最先处理的是左前肢受伤的脚垫，很长一道口子，不停往外渗血。

“没戴脚套吗？”医生眉心一直拧着。

“戴了，它在一片据说八层楼的废墟前一直转悠，生命探测仪都扫过了，没有生命迹象，它一直在那狂吠，杨队看有情况，拿生命探测仪又扫了一圈，果然监测到了微弱的气息，是个五个月大的婴儿，被他母亲护在怀里。大家忙着救人，沈宝又跑去别的任务区，被地上的碎玻璃划伤了脚，脚套都扎烂了。”

听了小鱼的描述，医生又气又心疼，用双氧水把沈宝脚垫上的脏东西清洗干净，又是上药又是包扎，沈宝就一直窝在小鱼的怀里，偶尔“哼哼”两声。

“沈宝，你要听话，不能单独行动，知道不？”

沈宝“汪”了一嗓子，也算回应。

莫云臻看它这么乖，拿起手机给它拍了一张照片，它很配合，一直盯着镜头看。

把照片发给沈谙，让他猜这个狗叫什么名字，沈谙秒回布布，听说它叫沈宝，沈谙炸毛了，说绝无这种可能。

莫云臻也泛起了幼稚，走到沈宝面前，问小鱼能不能摸它，小鱼说它很聪明，分得清好人还是坏人，莫云臻便放心地摸了摸它的头。

果然很乖。

举起手机拍它脖子上的名牌，发给另一个沈宝，沈谙彻底歇菜，说他叫宝宝，不叫沈宝，莫云臻回他，是的，宝宝真乖。

莫云臻顺毛捋，沈谙捧着手机傻笑。

接下来这两周，中国救援队一直忙碌在救灾第一现场，莫云臻了解到他们有沟通困难的问题，第一时间把问题反映给大使馆，使馆立马号召当地留学生还有华侨，组成志愿者团队，全程为他们翻译。

杨队每从救援现场回来，都会反复念叨一句话，如果早点儿来多好，那样可以救更多的人。

莫云臻说毕竟是跨国营救，时间已经是极限，需要得到受灾国的请求，还要办理相关手续，虽说特事特办，还是比不上国内。

现场都是挖掘机在作业，建筑已不是原貌，很难分辨出这栋楼是什么样子，小鱼他们在网上找图找视频还原建筑原貌，甚者绘图，只为更准确地找到被困人员。

他们同印尼方的军队，消防，矿山等部门协同合作，本着救人不分国界的原则，每天平均工作时间18个小时以上，有支队伍连续工作了36个小时。

晚上也打着夜灯，在断壁残垣中大海捞针。

有时候刚在营地里休息一会儿，当地老百姓说哪里好像听到有人呼救，他们便立马穿好衣服，携带设备前往疑似发现生命迹象的地方。

他们在废墟中发现一个五岁男孩，给他喂了水，最后救出来，因为被困时间太久，不幸离世。

一位裹着白色花头巾的大妈坐在一片废墟上，一直望着一个地方，嘴里念念有词，莫云臻走之前每天都能看到她，听当地人说，她的家人都在震中失去了生命，包括她刚满三个月的孙女。

中国救援队一共待了14天，与其他救援队合作，救援幸存者20人，罹难者140人，其中两名是当地华人，也就是那对开超市的夫妇。

后经确认，另外一对华人夫妇，也不幸在震中遇难。

随着中国救援队的撤离，印尼方的救援工作也陆续停止，经统计，这次地震引发的海啸，共导致213名中国同胞遇难，145名受伤，还有10名失联。

莫云臻他们来印尼的第三天，接到中国科学院DNA鉴定师池曼的求助电话，希望大使馆可以帮他们找一些靠谱的小工，辅助他们采集样本，现在天气炎热，如果不抓紧时间采样，尸体就会严重污染，影响DNA鉴定。

莫云臻说好，然后他跟裴陆就去了。

下了车，迎风送来一股恶臭，裴陆跑到路边哇哇地吐，莫云臻站在一处布告墙下，上面贴满了照片，各国语言都有，都是找寻失踪的亲人朋友。

其中有个金发小女孩，身边铺满了红色的玫瑰，看起来不过四五岁。

等裴陆蹲在地上缓了一会儿，他们去往指挥中心跟池曼见面，池曼问小工呢，莫云臻说，你看我俩可以吗？

池曼急忙摆手，说遗体高度**，有害微生物很多，让他们别开玩笑。

莫云臻说没开玩笑，池曼还是不肯点头。

正僵持不下，迎面而来一个黄头发的少年，扛着一桶水，二话不说放在饮水机上。

“宋祁？”

少年人转身，愣了一秒，握紧拳头对着莫云臻的肩膀捶了一下：“莫大哥，你怎么在这儿？”

莫云臻身子往后轻轻一踉跄，继而嘴角带笑：“我来帮忙啊，可你们迟领队担心有危险，不要我。”

“啊？迟队......”

宋祁回头看着迟曼，一把揽过她的肩膀：“迟队我跟你说，在斯坦福的时候，莫大哥经常来旁听我们的课，实验课也不落下，我们教授都想收他为研究生呢。”

“克里伯教授？”

宋祁头如捯蒜，莫云臻想起那个头发花白的老教授，每次见面都希望他可以多修个专业，他总是笑着说，只是对法医感兴趣而已。

“可还是太危险了。”迟曼始终不肯松口。

“迟领队，我看过04年的泰国海啸DNA鉴定纪录片，只要穿好防护服就没事儿，我跟莫处也联系了附近的小工，都不愿意来，您不是说拖不得吗？那我们赶紧开始吧。”一旁的裴陆鼓起勇气发言，眼眶湿润，刚刚的恶心劲还没过。

宋祁也跟着吹耳边风：“领队，咱花钱请别人都不乐意来，莫大哥他们愿意帮忙，你还推三阻四，别忘了，你可在会上打了保票，要尽快完成身份确认。”

迟曼看着眼前三位大神，终于松口：“那行，你带莫处长他们去换衣服，切记，最高标准。”

“没问题，走，莫大哥。”

宋祁一把揽过莫云臻的脖子，去了后面的更衣室。

换好衣服，他们拿着工具出发去存放尸体的地方。

一个废弃的足球场，密密麻麻全是尸体，有些没包好，手跟腿都露在外面，爬满了白色的知名物。

当地法医和国际DNA鉴定组织的人在那忙乎，迟曼去跟负责人打招呼，宋祁带他俩来到工作区域。

周围苍蝇乱飞，裴陆挥舞着双手驱赶，苍蝇越来越多，都趴在蓝色的裹尸袋上，在打开袋子之前，宋祁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莫云臻眉心紧着，下意识扶镜框，扶了个空气。

以前听课的时候，克里伯教授经常给他们看那些高度**的尸体，有些发黑，有些发紫，嘴巴里钻满白色知名物，光是看照片就犯恶心，幸好只是感兴趣，如果天天跟尸体打交道，那他真受不了。

裴陆看了一眼莫云臻，说他准备好了。

宋祁做了个深呼吸，缓缓拉开黑色的拉链，刚露出个头，裴陆就“啊”了一声，跑去吐了，宋祁看着他狂奔的背影，深表同情。

尸体的头皮连着黑色的半长发都泡在血水里，双目睁圆，嘴巴大张，嘴角挂着黄色的粘液，苍蝇在周围打转。

莫云臻下意识闭上眼，虽说带着防毒面具，胃里还是翻江倒海，东西顶到嗓子眼儿，生生又给咽下去，来来回回，喉咙涨得难受。

等他睁开眼，尸体全部暴露，检查完并无身外之物就开始尸检，看样貌像是本地人，男性，二十出头，四肢齐全，牙齿无明显缺损，头顶有一圆形开放性伤口，其他地方无明显外伤。

“搞牙齿还是软骨跟股骨？”莫云臻拨开尸体的衣物。

宋祁检查完牙齿说：“上一批搞了牙齿，全都没测出来，**太严重，影响结果，会议决定切股骨。”

“力气活啊这是？”

“是啊，昨天两个大叔搞了一上午，说比树都难锯。”

宋祁说着从工具箱取出手术刀这些，裴陆回归岗位，看到高度**的尸体，捂着嘴又想吐，莫云臻让他把电锯拿出来，裴陆打开工具箱，在里面翻腾。

莫云臻抬起尸体的手，想看下面有什么东西，刚抬起，就不小心把手皮扯了下来，像扯掉一副手套，露出节节白骨和红色的肉，心脏一记皱缩，裴陆毫不意外“啊”了一声，拿着电锯，问这什么情况？

“尸体长时间浸泡在血水中，会使表面的油膜消失，手就会疯狂吸水形成皱纹，死后皮肤失去活性，在水的张力作用下，真皮层和表皮层脱离，形成人皮手套。”

宋祁耐心解释，裴陆又瞥了一眼实物，小心脏砰砰跳。

宋祁熟练切开皮肤，暴露股骨，告诉裴陆该怎么切，切多少，切好后清理掉表面血水，用吹风机吹干，放进袋子里，做好标记，裴陆举着电锯，双手颤抖，说没问题。

PS：沈宝退休以后被莫云臻他们收养了，一家子人围着沈宝转，整天沈宝沈宝的喊，沈谙吹胡子瞪眼说要给沈宝换个名字，没人同意。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在这个文里不会出现，打算放到小崽子们那篇，当然，一切随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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