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 第27章 第 27 章

沈谙第二天一早就接到洛洺的视频查岗，羊毛卷不可能炸到哪里去，他从被窝里坐起，身子靠着床背。

“老大，给你看我们吃的东西，腊肉，清蒸鲈鱼，八宝粥，还有火锅。”

洛洺把摄像头对准了餐桌，沈谙看他们其乐融融，鼻头一酸，笑着打招呼，洛洺很自觉地把摄像头对准他的家人，一一做介绍，沈谙笑着，一一点头问好。

成都话很好听，沈谙听出个七七八八，感谢他对洛洺的照顾，有空来成都玩，他点头说好，洛洺切换为自拍，压低了声音问他还发不发烧，头还疼不疼，摸了摸额头，没那么烫，头也不疼了，但还是浑身无力。

“不烧了，也不疼了。”

他抱喜不抱忧，洛洺说下午就飞回去，他说不着急，多陪陪奶奶，过两天再回，洛洺嘴角咧着，挂了电话。

没一会儿，莫云臻发来消息，跟洛洺问的一样，还是刚刚那套说辞发了过去，那边沉默半晌，说好。

他光脚下床，准备弄点吃的，门外有动静，推开门，小奕提着一袋子的东西进来。

“你来干嘛？！”沈谙训起人来力量十足。

“洛洺说你感冒了，让廖姨给你做点儿好吃的。”

小奕从袋子里拿出饭盒，低着头，一件一件摆着。

“洛洺比你大，叫叔叫哥都行，别直呼其名。”沈谙去厨房冲了把脸，坐了下来。

“那我叫你沈谙，你不也应得挺好的。”小奕一边忙碌，一边还嘴。

“你要叫我爸，那我肯定不答应啊。”

沈谙拿了勺子，温热的海鲜粥下肚，胃里暖烘烘的，夹了廖姨腌的小菜，嘴巴瞬间被一股咸辣包围，好久没吃辣，呛的直接咳了出来。

“廖姨放了多少辣椒啊？”他眯眼皱眉，直哈嘴。

“廖姨说了，如果你觉得辣，说明你有段时间没来院里了。”小奕拉着脸，面无表情输出。

沈谙又喝了好几口粥，顺顺喉咙里的辣味：“我天天守在院里，你们都喝西北风啊？”

“小黄桃昨天被人领走了。”

“走了好啊，有人疼，也有户口。”喉咙有些难受，又喝了好几口粥压压。

“好个屁！”小奕拳头砸的桌子砰砰响。

“要造反啊？！”沈谙放下勺子，微微皱了下眉。

小奕拳头攥的紧紧的，满脸的不服气，沈谙把碗移到他面前：“洗干净。”

小奕不说话，拿起碗跟勺子转身去了厨房，水开得太大，溅他一身，一声不吭，踉跄着身子往后退，关小了水龙头，继续低头弯腰洗刷刷。

沈谙单手撑着脑袋，看着小奕忙碌的身影，之前还要踮起脚尖才能够到灶台，如今还要时刻低着头，谨防撞到头顶上的柜子。

洗好了碗，小奕把餐桌上的东西分类放进冰箱，开始他来这里的第二个目的。

“下周六开运动会，需要父母参加。”

“你是孤儿，哪来的父母？你们老师不知道吗？凑什么热闹？”沈谙有些不耐烦，看着小奕。

“老师说大人就行，不一定要父母。”小奕说完嘴巴紧紧闭成一条线。

沈谙眉心又是一紧：“你让廖姨跟院长去。”

“他俩加起来都一百岁了，去那表演遁地吗？”

沈谙“嘶”了一声，这小子究竟是想干嘛？

“那你要怎样？”

“你陪我去，最好，最好也带上莫老师。”小奕说话时一直盯着沈谙看，时刻捕捉他的表情。

“咋的？搁这配对呢？”

“洛洺疯起来比我还幼稚，我嫌丢人，你是大老板，还是有名的模特，莫老师人长得帅，有涵养，如果你俩替我去开运动会，那我很有面子，我要让那些整天骂我没爹没娘的人看看，我也有家人。”

小奕说的认真，沈谙心被拧着，那些曾经围绕在他耳边的谩骂和嘲讽，他知道那种感觉，生气，无奈，怨恨，希望有个人可以保护自己。

“好，我问问你莫老师，看有没有时间。”

“你答应了，真的吗？”小奕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跑到沈谙旁边问。

“如果他没时间，就让洛洺陪你去，都是小屁孩，你还嫌丢人。”

小奕只捡好的听，屁颠屁颠坐了回去，双手撑着脑袋开始想入非非。

沈谙起身去了画桌，最近灵感爆棚，刚把画纸铺好，小奕抱着游戏手柄哼哼唧唧，一个眼神扫过去，小奕不为所动，眼巴巴地望着他。

他们整整玩了一上午，沈谙总是假装手生，让着逐渐上头的小家伙，小脑袋湿嗒嗒的，玩游戏还挺费体力。

一直玩到肚子咕咕叫，小奕才不情不愿放下手柄，屁颠屁颠去热饭，沈谙趁机把上衣的灵感写在纸上，然后给模特定了骨架，正考虑这次的主打色，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名字，苍绿，一种比较暗的绿色，像松树的叶子。

确定了衣服的主色调，他开始构思款式，想了半天没个所以然，倒是莫云臻在脑子里遛了一圈又一圈。

双手揉搓着脸，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填饱了肚子，小奕又缠着看电影，一部老掉牙的动画片，他小时候都不爱看，小奕双手撑着脑袋看得认真，没过几分钟说想吃薯片，喝可乐。

外卖送的很快，沈谙刚刚只顾结账，这满满两大袋子，都买了什么东西。

大概扫一眼，不是薯片就是饮料，沈谙翘着二郎腿，开启家长模式。

“你才十岁，吃这么多零食又不长个，碳酸饮料喝多了对身体也不好。”

“给你买的呀，你长这么高，不用再长个了吧？”

沈谙翻了翻袋子里的东西，除了膨化食品，还有一堆的坚果：“我才二十四，说不定还能往上蹿一蹿呢。”

“你都一米九了，再长就杵天上去了。”小奕给嘴里塞了一把薯片，边嚼边说。

“咋说话呢，我还小，还会长的，我也不喜欢喝可乐。”

沈谙说他还小的时候，小奕没忍住笑了，薯片渣渣喷了一地，都当大老板的人了，还小呢。

“那就放这呗，我下次来喝。”

沈谙垂眸看了一眼袋子里的东西：“轻的你带回去给他们分了，重的留下，下次带康康他们来，我没时间陪你玩。”

小奕一直待到太阳落山才走，沈谙开了扫地机器人，清理他留下来的垃圾。

到了晚上，头还是一抽一抽地疼，量了体温，38.5，他翻着莫云臻带来的药箱，东西摆放得很整齐，每个上面都贴了小纸片，写着主治功能，用量，莫云臻的笔迹。

好认真的一个人，他想。

沈谙吃了退烧药就把自己裹进被子里，一直睡到阳光在脸上晃来晃去才撩被起床，刚醒，手机连着震了好几下，昭颜他们发来最新的工作照，风秀的封面，元霁也算说到做到，那他也得兑现承诺。

手掌托住脑袋，靠在床背上给莫云臻发消息，问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出来吃个饭，半晌才回个好，他思考要不要告诉元霁也会去，万一不乐意呢？

最后还是决定告诉他，省得到时候尴尬。

没想到他说好，皆大欢喜。

莫云臻回完沈谙的消息想赖会儿床，刚躺下就被他爸一个电话召回了别墅。

长方形餐桌上，莫庭筠跟江黎坐在一起，跟莫云臻相对而坐。

“莫云臻，你什么时候喜欢男的了？！”莫庭筠开门见山。

莫云臻把目光移向江黎：“关于我的性向，麻烦您问一下江女士。”

“说你的事，跟你江阿姨有什么关系？”

“我那个征婚启事就是她撺掇云汐一起弄的，把女子旁的她写成男子旁的他，才造成一系列误会，您问问江女士，她比我清楚。”

听到莫云臻的话，江黎脸一阵泛红，看了父子俩一眼，终于开口：“那个，是我一手操办的，工作人员那边的失误，早删了都。”

“删了有什么用？！现在全网都知道我莫庭筠的儿子喜欢男人，昨天还有人问你跟沈谙的关系，教了三十年的书，这是我上过最丢人的一节课 ！”莫庭筠气势汹汹，完全没了平日里的斯文。

“都说了是误会，您再把自个儿气着。”

“误会？没人澄清的误会就是真相，他们把你跟沈谙的照片P在结婚证上，我想想都丢人，你没一点儿反应，你是不在乎，还是另有隐情？”

知子莫若父啊，莫云臻心中大惊，却不好和盘托出，稳了稳说：“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这种事情越描越黑，我喜欢谁是我自己的事，跟他们没关系，也没必要事事说明。”

“没必要？那你以后结了婚，别人会怎么议论你，况且你现在单身，知道你喜欢男人，谁家女儿还敢嫁你啊？你这是把自己逼入死地。”

莫庭筠是真动了气，捂着胸口一直咳，江黎一边帮他顺着胸口，一边朝莫云臻递眼色。

“就算我孤独终老，那也是我自己的事。”

“你自己的事？你是我儿子，我活着就得管你。”

“管不管是你的事，听不听是我的事。”

“云臻，别这么跟你爸说话。”江黎忍不住了，父子俩再吵下去，至少得气坏一个。

莫云臻也不想继续跟他爸做无谓的争执，走之前又问了一句，如果他真的喜欢男人，他支不支持。

莫庭筠双手颤抖，让他滚，莫云臻听话地滚了。

莫云臻刚走，江黎就开始吹耳边风：“你老是跟孩子置什么气？他喜欢谁是他的事，咱到时候两眼一闭，啥也管不着，操那么多心干啥？”

江黎就比莫云臻大十二岁，说话自然向着他，莫庭筠听了，眉心皱得更紧了。

“征婚启事你一手操办的，现在又来怨我，你呀，想一出是一出。”

“还不是你老叨叨，说云臻三十了还不结婚，云汐她外婆也总在我耳边吹风，说要抱什么重外孙。他跟那个小林好了十年，说分手就分手，听说人家孩子都俩了，我能不着急嘛，都催我一个人。”江黎说着就开始委屈，莫庭筠扭头，捏了捏她的脸。

“云臻小时候很听话，自从他妈走了以后就沉默寡言，一身的反骨。跟小林分手后，我介绍院里年轻的老师跟他见面，只见了一个，就说以后他的事不让我插手，现在又闹出个同性恋，你认识那个沈谙，他喜欢男的女的？”

“他，他自然喜欢男的。”江黎压低了嗓门儿说。

“那个孩子不会就是跟别的男人......哎......这......”

莫庭筠哎哎半晌没个完整的话，江黎知道他的意思，沈谙的事，也只能长话短说，讲太多他估计接受不了，说不定还要追着莫云臻问七问八。

“沈谙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十三岁被星探发现，十四岁出道，至今十年，是模特圈的劳模，他喜欢男人，众人皆知，我想云臻估计也知道，自有判断，我们要相信他的选择。”

“你们都宠着他，向着他，搞得我像黄世仁。”

“我也宠你啊。”江黎说完，朝犯酸劲的人额头亲了一口，有了台阶，莫庭筠终于有了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