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 第22章 第 22 章

一家装修复古的首饰店，门口写着始于1901，他推开门掏出手机给店员看，店员把他引到一个柜子前，从里面拿出一副手镯，他仔细跟照片对比，确定没问题去前台付钱。

沈谙给的地址是在一片闹市区，门口种满了粉色的郁金香，娇艳欲滴，在风中摇曳生姿，大门敞开，他按了门铃，没一会儿，从里面走出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奶奶，沈谙说她叫迪娅奶奶，个子不高，走路一颤一颤的，脸上都是岁月的馈赠。

迪娅奶奶问他是谁，他说是沈谙的朋友。

一瞬间，老人的眼角有了笑意。

房子不大，五脏俱全，院子里也种满了郁金香，红的黄的白的都有。

房子里挂满了油画，主打冷色调，大海，日落，扬帆起航的轮船，更多是人物画像。他在其中一副面前停了下来，一个顶着黑色羊毛卷的高个男，背着手，欣赏墙上的一幅画，很认真的模样。

他拿起手机，将它收入相册。

迪娅奶奶还在厨房忙活，很快端着一壶东西走了过来，给他的杯子里倒满了红茶。

“你认识沈谙多久了？”迪娅奶奶眼角挂笑，问莫云臻。

“刚认识，奶奶，你们认识多久了？”

迪娅奶奶放下茶杯，仰着头陷入回忆，过了半晌才说：“我当时在巴黎开我的个人画展，沈谙那时才十六岁，站在门口不敢进来，我看得出他对艺术和美好的向往，邀请他进来看，他是真的喜欢，站在一副画面前能看好久。”

莫云臻听着，打开那会儿买的礼物，一条镶满蓝宝石的手链，迪娅奶奶问，送我的？

“是的，沈谙送您的，我给您戴上。”

迪娅奶奶眼里闪着泪光，弄好后，莫云臻拿起手机，握着她的手拍了一张，迪娅奶奶问要不要合照，回去给沈谙看，莫云臻恭敬不如从命。

他俩拍了好几张，莫云臻不懂角度，还是迪娅奶奶教他怎么摆弄手机。

拍完照，迪娅奶奶起身从屋里取出一个棕色木盒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从里面拿出一副白玉镯放在莫云臻手上。

“这是......”

“你别紧张，这玉镯是沈谙当在我这里的。他第一次来巴黎，回去的时候没钱，说以后赚了钱来赎，后来把钱还给了我，玉镯却不要了，你替我还给他。”

掌心的镯子沉甸甸，冰冰凉，沈谙是个孤儿，那这个镯子很可能是他亲生母亲留给他的东西。

迪娅奶奶留他吃饭，他说还有公务在身。

回使馆的路上，莫云臻满脑子都是沈谙那张婴儿肥的冷脸，无父无母，自力更生，不以苦难博同情，兢兢业业做事，对别人的挑衅全然不顾，在自定的路线上绽放光芒。

能在中央大街拥有独立海报，足以说明他的国际影响力。

这样的沈谙，让人刮目相看。

晚上，使馆接到警局的责任认定书，对方司机因酒驾超速行驶负全责，由保险公司和其家属赔偿受害者相关费用。

第二天早上，使馆接受记者采访，将此次事故发生后的一系列措施公布于众，得到家属还有外界媒体的一致肯定。

来美国的第三天是元朗的头七，莫云臻带着元朗母亲来到车祸发生地，刚下车，平静两天的母亲又放声大哭，周围人来人往。

他们烧纸钱的地方有残留的灰烬，莫云臻捡起根木棍，把燃烧中的纸钱归拢在一起。

元朗母亲一边烧着纸钱，嘴里念叨着，元元，记得回来看妈妈，一定要记得，别丢下妈妈一个人。

忽然吹来一阵风，将地上的灰烬带走。

元朗母亲彻底跪了下去，耳边的银发随风飘荡，嘴里喃喃自语，元元，你听到了是吗？你听到妈妈在喊你，元元，跟妈妈回家好不好？

她反复念叨这几句话，最后哽咽，渐渐没了声音，莫云臻把她扶上了车，她还是一直往后看，直到车辆拐弯，才回头坐好。

回去的路上，她讲起了元朗，说他聪明好学，梦想当一名电影导演，莫云臻一一回应。

姜乐乐跟程远的家属在这里等他们身体彻底痊愈，事故赔偿书下来才回国，元朗母亲说这里的一切交给律师去跟踪，她要带元朗回国。

回国的飞机上，她一直抱着元朗的骨灰不撒手，不吃不喝一路，人比去之前瘦了好多，头发全白。

回到北京，刘鸣跟张宁回部里报到，莫云臻送元朗的母亲回酒店，把她交给工作人员准备离开，刚转了门把，衣角被人拽住。

“莫处长，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谢谢你带我跟元元回家，谢谢......”她声音嘶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莫云臻转身，急忙将她搀扶起来。

“阿姨，份内之事，您有什么需要跟我们的工作人员说就好。”

“带元元回家就好，其他事情，那边会有人跟我联系，不用麻烦你们了。”

“好，这边等会儿给您送饭，您一定要吃点儿，不然身体受不了。”

她嘴巴干的起皮，张宁说她这几天只喝水，不肯吃东西，求她喝碗粥才勉强喝下，如果再不吃点儿东西，估计都回不了家。

“好，我吃。”

“行，那我先走了。”

“去吧。”

莫云臻关门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她的眼神慢慢黯淡无光。

在美国的这几天，莫云臻一天就睡三四个小时，回到家洗了澡睡到第二天早上七点，他下楼吃了份鲜肉小馄饨，买了束洋甘菊给母亲扫墓。

沈谙最近除了参加一些商业活动，基本都窝在家里画图，有个模特大赛三番五次请他当评委，被他一口回绝，除了不想被资本裹挟，更多的是反感面对镜头，除了必要的拍摄和采访，看到摄影机，他都是能躲就躲。

他不愿意做的事，自然有人往上扑，大赛组委会刚刚在微博官宣，欢迎廖宗明加入他们团队，网上骂声一片，说他德不配位。很快，他就收到廖某人的微信，节目组的官宣截图，手指在键盘上敲了敲，拾人牙慧。

那边发来59秒的语音，懒得听，直接删除，顺便把之前的聊天记录也删个干净。

被讨厌的人搞坏了心情，他放下笔，单手撑着脑袋望着窗外发呆，一架黑色大飞机从空中飞过，手机震动，以为还是那个老淫棍，点开后发现是莫云臻，好心情被捡起来一点，说有东西送给他。

他不想出去，让莫云臻来家里，事实证明是个天大的错误。

莫云臻到的时候，沈谙还在画图，听到门响，光着脚去开门，从柜子里取出一双灰色棉拖，放在地上，说新的。

莫云臻说谢谢，换好鞋四处打量，房间很大，走的极简风，除了必要的沙发，茶几这些，没其他多余的东西，不远处就是北海的白塔。

沈谙从冰箱取出一瓶水，拧开后递给莫云臻，估摸着又要道谢，他抢先回答，不客气。

“东西呢？”沈谙盘腿坐在沙发上问。

莫云臻放下水，从包里取出盒子，打开后递给他。

沈谙接过，看了一眼，心脏麻麻的：“迪娅奶奶给你的？”

莫云臻点头。

沈谙喉结动了一下，把镯子丢进盒子里。

“你母亲留给你的？”

沈谙眼神一顿，盯着莫云臻：“莫处调查我？”

“没有。”

“那你打听商颂时干嘛？”沈谙眼神冷冷的，对人充满了敌意。

莫云臻被这种眼神劝退，不清楚是麦冬说漏了嘴，还是洛洺告诉他的，喝了口水，同样看着他说：“好奇而已，也没打听到有价值的东西。”

沈谙不知信了还是不信，双手抱着脖子，仰在沙发上，盯着头顶的吊灯，看了好一会儿才把目光移回莫云臻。

“友情提醒，不要调查我，不然，后果自负。”

沈谙嘴角挂着浅笑，莫云臻心乱如麻，他对男生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却被沈谙拨弄了心弦，盯着他看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又被戏弄了。

“我当你是朋友，问问你的过去很正常，沈总别乱想。”

“好，不乱想，莫处想吃什么？我下厨。”

“你会做饭？”

沈谙起身走向厨房，莫处的调查还不够深入啊。

莫云臻扶了下镜框，说自己不挑，都行，沈谙说他看着来。

自从搬到这里，他很少生火，白天在公司吃食堂，晚上回来就拌点儿海鲜沙拉凑活，有时小奕来他才会起炉灶。

打开冰箱，清一色全是海鲜，龙虾，大闸蟹，三文鱼，中间混了个腊肉和牛肉，腊肉是洛洺从老家带的，他说不喜欢吃烟熏火燎的东西，洛洺非说他妈做的腊肉全宇宙独一份，没有烟熏味，他吐槽，没有烟熏味还叫什么腊肉。

洛洺被他搞得无语，把腊肉放办公桌就跑了，满满一大箱，他留了一小份，其他全都拿去院里。

他把冰箱里所有能煮的海鲜都乱煮一通，关火，戴着手套将所有的肉分盘归类剥好，搞了份生鱼片，切的时候用了十二分的力，生怕太厚影响口感，片片薄如蝉翼，他才认可。

瓶里还有点儿大米，整个传说中的煲仔饭，其实就是想让莫云臻帮他把腊肉消灭掉，可他没做过，转身去画桌拿手机，着急走，顺手把设计稿带到了地上。

沈谙正埋头苦学煲仔饭的做法，莫云臻捡起地上的设计稿欣赏，越看越觉得画中人模样熟悉，最后才反应过来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