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 第114章 第 114 章

第二天，沈谙一个人在成都的大街小巷转悠，中午打卡文殊院，杜甫草堂，宽窄巷子，下午去了大熊猫基地。他本不想来，听说有个顶流猫猫，人特别多，他不爱凑热闹，可小家伙哭着闹着说要看大熊猫，他不能说不，硬着头皮，排起长队，作为人群中最高的崽，他收获了不少的关注，当然，也有他的粉丝，签名合照一个不落。

排队一小时，看猫十分钟，视频那头，贺子浚跟着饲养大叔一起喊过来，身边一个波浪大卷的阿姨怼了怼沈谙的胳膊，问他，你儿子啊。

沈谙愣了一秒，冲她点头。

“你看起来还小，儿子都这么大了？了不得，了不得，现在这小娃娃真了不得。”

沈谙还是笑笑不说话，跟贺子浚说保安在赶人，没等小家伙反应过来，按了挂键。

永远不要低估网络的传播速度，沈谙刚出基地大门，微信就不停响，都是他刚当模特那会儿认识的同行，吐槽他不仗义，晚上一起出来喝酒，他现在看到酒这个字就头疼，一一回复，有工作在身，抱歉。

晚上，沈谙请洛洺他们一家吃饭，第二天中午参加订婚仪式，五星级酒店的大礼堂，七大姑八大姨各聚一堂，沈谙看这规格，顺带把婚结了多好。

他俩互相交换戒指，给双方父母敬感恩茶。

沈谙接到刘鸣的电话，跟洛洺他们打了招呼就溜了。

手机不停给他推送国际消息，时隔一年，阿米亚又起内战，炮火连天，总统府被炸，商店被毁，人民流离失所，飞机停运，大量难民逃到库尔斯港口，海上浮尸无数。

各国政府开启撤离行动，沈谙知道，莫云臻又要上前线了。

电话打不通，发消息没人回，上飞机前，还没联系上。

三个小时的路程，沈谙一直握着手机，微信没一点儿消息，下飞机时，莫云臻的电话终于通了，沈谙问他是不是要去阿米亚。

莫云臻说是。

“不准去！”

“你别闹。”

“我说不准去！”

“听话，别闹，好不好？”

“你在哪儿？”

“我在家收拾东西。”

“好，你等我，我马上到家。”

沈谙没等莫云臻说话就挂了电话。

上了车，手机持续震动，都是阿米亚的消息，央视新闻实时转播，视频里的阿米亚，硝烟弥漫，坦克车走街串巷，手持长枪的军人虎视眈眈盯着过往车辆，查阅相关证件，一座立交桥上挂满了军人的尸体，大量难民四处逃窜，四五岁的孩子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无人问津。

男主持人操着一口流利的播音腔持续输出：鉴于近日阿米亚形式发生重大变化，党中央□□十分关心我国驻阿人员安全，总书记和总理作出重要指示和批示，要求有关方面切实有效措施，全力保障我驻阿人员生命财产安全。

外交部于今日凌晨三点召开部门联席会议，中国驻阿米亚大使馆组织的第一艘救援客轮，预计明天下午一点抵达布鲁米亚港口。

今晚九点，国航第一架接回阿米亚滞留同胞的包机将在首都机场起飞，外交部领事保护中心莫云臻，裴陆，将跟随包机一起出发。

镜头最后给到领保中心会议室的一条横幅，你的安全，就是我的使命。

沈谙心脏一抽一抽地疼，那莫云臻的安全，谁管。

付了钱他往家里跑，密码按了三次才对，推开门直奔卧室，莫云臻翻抽屉找他的外交护照。

沈谙直接扑了上去，双手环住他的腰：“不走，好不好？别去，好不好？”

莫云臻心一紧，转过身抱他的小崽子，轻拍他的后脑勺：“这是我的工作，不能不去。”

“辞了，不干了，你就好好当老师，别管这些东西，好不好？”沈谙红着眼，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沈谙，这些话你讲了很多遍，我都很明确地告诉过你，不可能，这是我的工作，也是我的使命。”

“你的使命就是保护别人，牺牲自己？！”

沈谙一把将莫云臻推开，他不管什么英雄主义，也不需要烈士，他只想要一段稳定的关系，不用担惊受怕过日子。

“这是我的职业，你要试着理解，而不是一直把我往外推。我理解尊重你的职业，除了上次的乌龙，你跟别人搂搂抱抱，拍照片拍视频，我什么都没说。你一直努力做自己最大的品牌方，而成为一名合格的外交官，是我一直追寻的目标，保护所有在外同胞，是我的职责，更是我的使命。你总是不理解我，每次出发前都要跟我闹脾气，哭着喊着让我调岗，现在又要让我辞职，沈谙，你能别像个小孩子一样胡闹吗？”

“我不管做什么，起码不会搭上自己的命，而你，哪次回来不是把自己搞一身伤？为了什么出境申请，被暴乱分子绑架了四天三夜，就几张破纸，值得你搭上自己的命？别人自杀你舍命相救，不是中国人你也要救，被人伤到了腰骗我不小心撞的，找个人差点儿把自己掉进悬崖，人家扑个火，要不是裴陆拦着，你早冲进火场去救人了，你是当我瞎，还是当我从来都不看新闻？！”

最后一句话，沈谙直接吼了出来，他真的受够了，莫云臻在国外的每一天，他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每天闭眼前睁眼后，都要打开手机看国际新闻，微博上关注了一堆中国外交账号，12308是常用联系人。

以前的他不管不顾，做自己想做的事，没为谁牵过心。

而现在，就算收到莫云臻一切安好的消息，他的心也始终悬着，他讨厌这样的感觉，被人时刻左右情绪。

廖姨总说他学不会爱一个人，以前被商颂时宠上了天，现在被莫云臻捧在手心，永远都是被爱的那一个。

他不理解，怎样才算爱一个人，接受他的全部吗？他做不到，他接受不了另一半是个随时可以为他人牺牲自己生命的英雄。

“你老是做噩梦，每次大汗淋淋从梦中醒来，一个人趴在阳台上抽烟，一抽就是一整盒，你舍命救人，他们却说你是为了立功，还说你假清高，不配做外交官，这就是你工作的意义，你所坚持的使命和信仰吗？！”

莫云臻头皮发紧，每次从噩梦中惊醒，都害怕吓到沈谙，光着脚去阳台，原来他都知道。

“不管他们如何诋毁，我问心无愧，我不会活在别人的讨论里，更不会因为他们的诋毁和谩骂，放弃我自己的职业和信仰。”

莫云臻双眸热忱，斩钉截铁，沈谙嘴角一勾，沉了嗓音问：“不可能调岗，也不肯辞职，对吧？”

“嗯。”

“那分手吧，你继续做你的大外交官，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走吧。”沈谙长呼一口气，摘掉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塞到莫云臻手上。

莫云臻手瞬间往下一沉，“啪嗒”一声闷响，戒指顺势掉在地上，滚了几圈后就不见了。

“宝宝，你能不能别闹？有话好好说。”

莫云臻伸手去抱他，被沈谙一把推开，让他滚。

莫云臻心被揪着，也没想过沈谙真的闹分手，蹲下身子找戒指，可怎么也找不到。

“莫处长还是赶紧走吧，五点了，赶不上飞机，救不了人，有损你大外交官的形象。”

沈谙似乎是一秒就切换至刚认识的模样，冷言冷语，句句不离莫处长。

莫云臻的心被掰碎揉烂，肚子也一缩一缩地疼，眉头紧锁，问沈谙是认真的吗？

“深思熟虑，我敬重英雄，但我不需要英雄，更不需要烈士，贺子浚跟沈奕也不需要。”

“你怎么总盼着我死呢？我只是去那边接人回家，不会多待，你要跟我分手，那子浚跟小奕呢，你一个人养？”

“莫处长日理万机，我儿子的事情，不用你操心，走啊 ！”

沈谙声嘶力竭，步步紧逼，莫云臻手机一直在响，他大口呼气，平复自己的心情，可眼睛还是涨得难受，喉咙也跟着疼，像卡着一块石头。

“我没答应分手，你就还是我老婆，该去接子浚放学了，小奕也差不多要回来。”

莫云臻沉着嗓子嘱咐，沈谙不为所动，门“砰”的一响，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垂着，分手也不过如此，一句话的事，以为有多难。

估摸着莫云臻已经下楼上车，他才去接贺子浚，小家伙在校门口眼巴巴地望着，看到他，挣开老师的手，飞奔而来。

“莫爸爸呢？”小家伙探头探脑找莫云臻。

沈谙说以后没有莫爸爸了，只有他。

小家伙突然哇哇大哭，眼泪滴在沈谙的脖子上：“为什么呀，莫爸爸不要我们了吗？”

“不是他不要我们，是我们不要他。”

“为什么不要莫爸爸了？”

“他心里没我们，也不爱我们。”

沈谙单手兜着小家伙的屁股，往上颠了颠，没走几步，碰到气喘吁吁的小奕。

“沈谙，我刚喊你怎么都不理我？”小奕擦着额头密密麻麻的汗珠，袖口沾满了泥巴。

“再说一遍？！”

“爸。”小奕咧着嘴，拉起沈谙的另一只手。

“小奕哥哥，莫爸爸不要我们了。”小家伙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奶声奶气向大哥报告最新情况。

“咋的了，为什么不要我们？沈谙你是不是又欺负莫老师了？”叫了七八年的沈谙，一时改不了口，总是在挨打的边缘徘徊。

“你再叫一声沈谙，今晚不用吃饭了。”

“那可不行，莫老师昨天说今天吃火锅，楼下新开的，队伍排老长了。”小奕狂咽口水。

“我带你们吃烤肉。”

“那也行，可你跟莫老师怎么回事儿？不会因为你喝了点儿酒，不要你了吧？”

沈谙倒吸一口冷气，咬着牙说，是我不要他。

“咋的了又？”

“不合适。”

“哎呦呵，这话听着多新鲜，不合适当初为啥在一起啊？当着我们的面说，打今儿起，你们莫老师就是我男朋友了，这才好了不到一年，就掰了？”

沈谙眉心一紧，问他从哪儿学的这说话腔调，小奕撇撇嘴说都是实话实说。

沈谙让他闭嘴，不然晚上吃泡面，小奕嘴巴抿成一条线，回去就给莫云臻发了消息，问他跟沈谙真的分手了吗，莫云臻说没有，让他看好沈谙，别让他乱跑，也别让他喝酒，有情况第一时间跟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