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总带着黏腻的冷,缠缠绵绵下了快一周,把理疗室的玻璃窗蒙得雾蒙蒙的。云舒躺在理疗床上时,指尖还无意识地蜷着 —— 三天前在城西足球场看到的画面,像刻在了视网膜上,怎么都挥不散。
顾言的指尖落在她胸口时,她还是会本能地绷紧身体。浅灰理疗服的袖口挽到小臂,冷白的皮肤下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指腹的薄茧蹭过那处硬结时,熟悉的酸胀感混着一丝酥麻漫开,让她的呼吸顿了半拍。
“放松。” 顾言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刚从外面回来的凉意,“越紧,结节越难散。”
云舒 “嗯” 了一声,强迫自己松开攥着床单的手。床单是新换的,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却盖不住她心里的乱 —— 她总想起他在球场上的样子,深蓝色 10 号球衣被汗水浸得发深,铲球时膝盖磕在草皮上的狠劲,还有进球后扯着衣领喘气时,锁骨上那道浅疤在阳光下的样子。
那种带着野性的狠戾,和理疗室里这个冷静克制的顾言,像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却又同样让她心慌。她该怕的,怕他的野蛮,怕他的冷硬,可身体却诚实得可怕 —— 每次他的指尖落在皮肤上,她的心跳都会快得像要炸开,连带着胸口的酸胀,都好像没那么疼了。
“这里还疼吗?” 顾言的指尖轻轻按在硬结边缘,力道比上次更轻,像是在试探。
云舒摇头,声音细若蚊蚋:“不…… 不疼了。”
他没再说话,指尖开始缓慢地打圈按摩。消毒水的味道混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裹着她,让她忍不住闭上眼。意识开始飘远,飘回三天前的看台 —— 她掉在地上的矿泉水瓶,滚出的水洇在水泥地上;顾言进球后扫过来的目光,深褐的瞳仁里还没褪去的狠劲;还有他最后对着球门补的那一脚,像在宣告什么,又像在警告。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嗡嗡的震感贴着腰腹,把她从恍惚中拽了回来。
“手机响了。” 顾言的动作没停,语气没什么起伏,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提醒。
云舒点头,伸手去摸口袋。手机震得厉害,屏幕亮着,微信消息一条接一条跳出来,苏晓的名字格外显眼。她刚把手机拿出来,还没来得及解锁,一条推送通知突然弹了出来 ——
【爆!插画师云舒疑靠球星上位,早年抄袭黑料再被扒!】
标题上的 “云舒” 两个字,像根针,猛地扎进她的眼睛。她的手指顿在屏幕上,连呼吸都忘了,指尖的温度瞬间凉了下去。
苏晓的消息紧跟着跳进来:“舒舒!你看到没?张诚那个混蛋在网上发你黑料!还配了当年的截图!”
云舒的手抖得厉害,连解锁密码都输错了两次。终于打开微信,苏晓发来的截图里,张诚的社交账号页面刺眼得很 —— 头像是他当年拿 “最佳插画导师” 的照片,配文却写得极尽刻薄:“某些人当年靠着偷来的稿子拿奖,现在又靠勾着球星博眼球,真是把‘恶心’两个字刻进骨子里了。”
下面附了两张图。一张是当年云舒参赛的作品,被打上了 “抄袭” 的红叉;另一张是她三天前在足球场的照片 —— 不知道是谁拍的,角度刁钻,只拍到她站在看台边缘的侧脸,还有远处球场上穿 10 号球衣的顾言,配文写着 “傍上的就是这位足坛‘孤狼’,真是好手段”。
“偷来的稿子”“勾着球星”“恶心”—— 这些字眼像淬了毒的针,扎进云舒的心里。三年前的画面突然涌上来,张诚把她的画稿藏在身后,对着评委说 “这是我的作品”;她哭着争辩,却没人信她;最后她被贴上 “抄袭者” 的标签,从插画圈销声匿迹,连带着妈妈去世后仅存的一点勇气,都被碾得粉碎。
胃里突然翻江倒海的恶心,比三年前张诚碰她肩膀时更甚。云舒的手一抖,手机 “啪” 地掉在地上,屏幕磕在理疗床的金属架上,发出刺耳的响。
“怎么了?” 顾言的动作猛地停住,低头看向她。
云舒没说话,眼泪已经涌满了眼眶。她想去捡手机,可手刚抬起来,就控制不住地发抖,连指尖都在颤。那些恶毒的评论像潮水一样涌进脑子里,“抄袭犯”“小三”“靠男人上位”,每一个字都在撕扯她的伤口,让她连呼吸都觉得疼。
顾言弯腰捡起手机,屏幕没碎,却还停留在张诚的社交账号页面。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文字和图片时,眉峰猛地皱了起来,眼底的温度瞬间冷了下去,像结了层冰。
“别看了。” 他把手机按灭,递还给云舒,语气里带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
云舒没接,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掉,砸在床单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 他又在骗大家…… 当年的稿子是我的…… 是他偷的……”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的,像被风吹得快散架的纸。
顾言看着她发抖的肩膀,还有脸上没干的眼泪,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他没说话,只是重新点亮屏幕,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云舒哭得厉害,没注意到他的动作,直到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冷白的脸上,她才恍惚意识到,他好像在翻什么。
“顾医生…… 你别管了……” 云舒伸手想去抢手机,却被他避开。他的指尖敲在屏幕上,发出急促的 “嗒嗒” 声,像在敲什么密码,又像在编辑什么内容。
“别说话。” 顾言的声音比平时更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云舒愣了愣,居然真的停了哭,看着他专注的侧脸 —— 眉峰皱得很紧,下颌线绷得死直,指尖在屏幕上操作的速度快得惊人,连带着冷白的指节都泛了点红。
她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觉得胸口的酸胀感又冒了上来,混着心里的慌,让她喘不过气。大概过了十分钟,顾言终于停下动作,把手机递还给她。
“看看。” 他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却让云舒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颤抖着接过手机,解锁屏幕时,手指还在抖。点开微信,苏晓的消息又跳了出来,这次却带着兴奋:“舒舒!张诚的号被扒了!有人把他当年偷你稿子的证据、还有收学生红包的聊天记录全发出来了!”
云舒的眼睛猛地睁大,连忙点开苏晓发来的链接。页面跳转到一个匿名爆料账号,置顶的帖子里,清清楚楚列着张诚的 “罪证”——
有当年她给稿子拍的备份照片,时间戳比张诚参赛的时间早了三个月;有她和张诚的聊天记录,里面全是她询问稿子修改意见的内容;还有好几张家长给张诚转红包的截图,附言写着 “麻烦老师多照顾孩子”“谢谢老师给的参赛名额”。
下面的评论已经炸了,从一开始的 “云舒抄袭实锤”,变成了 “张诚才是小偷”“这也太恶心了吧,还收红包”“心疼云舒,被冤枉这么多年”。
云舒的眼泪掉得更凶了,不是因为难过,是因为震惊,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她盯着那些证据,手指划过屏幕上自己当年的画稿,突然想起顾言刚才操作手机的样子 —— 是他做的?他怎么会有这些证据?他怎么知道她当年的事?
“你……” 云舒抬起头,眼泪模糊了视线,看着顾言的脸,声音带着哭腔,“你为什么帮我?”
顾言没立刻回答。他蹲下身,视线和她平齐,然后伸出手,指尖捏住她的下巴。力道很重,掐得她下颌骨生疼,让她不得不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
“别哭。”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眼底没什么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暗,“丢我的人。”
云舒的眼泪还在掉,砸在他的手背上,带着温热的温度。顾言的指尖顿了顿,然后用指腹擦过她的眼角,动作很轻,却没带半分温柔,粗糙的茧蹭得她眼周皮肤发疼。
“你是我的病人。” 他的拇指停在她的泪痣上,力道又重了些,像是在强调什么,“只有我能说你,别人不行。”
这句话像道惊雷,炸在云舒的心里。她看着他眼底的狠劲,突然明白了 —— 他不是在帮她,不是出于同情,也不是出于关心,他是在护着自己的东西。就像他在球场上护着球门,在理疗室里护着他的病人,她是他的 “所有物”,只有他有资格评价,别人哪怕说一句坏话,都不行。
这个认知让她心里一紧,却又莫名地松了口气。她该害怕这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该抗拒这种被当作 “物品” 的感觉,可身体却诚实地反应着 —— 被他掐着下巴的地方很疼,可她的心跳却快得像要冲出胸腔,连带着胸口的酸胀感,都好像变成了某种带着刺的甜。
她想起他在球场上的狠戾,想起他喂她南瓜粥时的强制,想起他藏起她阁楼画的小动作,还有现在掐着她下巴、冷硬却护着她的样子 —— 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带着刺,带着偏执,可她却像飞蛾扑火一样,一步步朝着他靠近,甚至开始贪恋他带来的疼痛与暖意。
顾言松开了手,指尖离开她下巴时,还轻轻蹭了一下,像是在确认什么。他站起身,拿起旁边的热敷包,递到她面前:“敷十五分钟,别再哭了。”
云舒接过热敷包,暖意透过绒布传过来,敷在胸口,刚好盖住那处硬结。她没再说话,只是盯着顾言的侧脸 —— 他正收拾着理疗用的精油瓶,动作利落,却没再像刚才那样专注,偶尔会抬头看她一眼,眼神里藏着点她看不懂的东西。
理疗室的玻璃窗上,雨还在往下滑,留下一道道水痕。云舒摸着胸口的热敷包,感受着那片暖意,突然觉得,自己的沉沦已经深到无可救药了。
她知道顾言的关心带着占有,他的保护带着偏执,可她却忍不住想靠近。就像当年在阁楼里,她会举着画笔偷偷看他;就像现在,她会在他的狠戾里找到安全感。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苏晓发来的:“舒舒!张诚把帖子删了!还关了评论!太解气了!对了,是不是顾医生帮你的啊?他也太厉害了吧!”
云舒没回复。她抬起头,看着顾言的背影,突然开口:“顾医生,你…… 怎么会有我当年的画稿备份?”
顾言的动作顿了顿。他没回头,只是声音淡淡地传来:“当年你妈妈找过我,让我帮你存着,怕你以后需要。”
云舒愣住了。妈妈找过他?什么时候?她怎么从来不知道?
没等她再问,顾言已经转过身,拿起搭在沙发上的黑色外套:“热敷时间到了自己走,明天按时来复诊。”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语气依旧冷硬,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提醒,“别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影响恢复。”
说完,他转身走出了理疗室。门被轻轻带上,风铃 “叮铃” 响了一声,细碎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荡开,格外清晰。
云舒坐在理疗床上,手里还攥着热敷包。胸口的暖意还在,可她的心里却乱得像团麻。顾言的话,他的动作,他的占有欲,还有那些突然出现的证据,像一张网,把她牢牢地困在里面。
她知道自己不该沉沦,不该贪恋这种带着刺的温柔,可她却控制不住自己。就像飞蛾明知会被烧死,还是会朝着火焰扑去 —— 顾言就是她的火焰,带着狠戾,带着偏执,却让她心甘情愿地靠近,哪怕最后会被灼伤。
窗外的雨还在下,可云舒却觉得,心里的某个角落,好像被顾言那带着刺的关心,焐得有点暖了。她的沉沦,已经越来越深,深到连自己都没办法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