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星再望 第13章 花鸟市场

周六，一个明媚晴朗的日子。

安思渝还在被窝里闷着头睡觉，手机调好的闹钟却准时地发出尖锐的“嘀嘀——”声。

安思渝艰难地睁开惺忪的睡眼，摸索上桌子上的手机。按了下手机的按键，消了闹钟扰人的声响后，继续蒙上被子闭上困倦的双眼。

第二次闹钟声响起，安思渝再次艰难地眯开双眼打算关掉，裴寂已经先一步走进房间将其关掉。

裴寂走到床边坐下，看着被子里鼓起的一个大包，轻手摸上了大包，开口笑道：“还不打算起床？”

“我好困。”被子里传来安思渝闷闷的声音。

“叫你昨晚早点睡，偏偏要熬到大半夜追电视剧。”

“那你拉我起床吧。”被子里的人妥协道。

裴寂将被子掀开，床上躺着的人还在紧闭着双眼，做着最后的挣扎。

裴寂握上安思渝的双手，使把劲将其拉了起来。

“今天天气很好，适合外出。”

安思渝坐在床上，艰难地睁开双眼看了一眼窗外的阳光，再继续闭上。

安思渝不说话，裴寂看了她一眼，调侃道：“有那么困？”

“嗯。”她仍闭着双眼，应声道。

眼见她不为所动，裴寂便走到梳妆台前，拿上桌子上的梳子和发圈，再走回来。

他拿起梳子，轻轻地顺着她的长发，自言自语地说着：“现在路边的黄色风铃花和紫荆花都开了，很漂亮。”

“嗯，漂亮。”安思渝终于睁开了双眼，望着窗外发着呆。

“行，绑好了。”将发圈的最后一圈绑好，裴寂松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说道：“你刷完牙换好衣服，我们就可以出去吃好吃的，再买些漂亮的花回家了。”

“嗯。”安思渝应了声，走下床。

—

窗外，一排排花团锦簇的树木在阳光的照拂下摇曳着。黄的，粉的，像飞舞的蝴蝶，似连绵的飘带。

车，很快就开到了花鸟交易市场。

裴寂和安思渝停好车，牵着手走在大街上。

突然间，安思渝就慌乱地松开了手，眼神怯怯地绕到了裴寂的身后。

裴寂转过头来，望着像做贼一样躲躲藏藏的安思渝，饶有趣味地望着她，调侃道：“怎么啦？被人追债？”

“没有。”

“那你躲什么？”裴寂不明所以。

“我前男友……”

裴寂转头看着迎面走来的一对情侣，突然就意识到了什么。

“当初分得很难看？”他出口询问道。

安思渝抓着他的衣袖，如实地应道：“有点。”

安思渝还在抓着他的衣角，突然，他就转过身来，将她紧紧抱住。

迎面撞上他的胸膛，安思渝有点懵，不明所以地发问：“怎么了？”

“你目标有点大，我勉为其难充当一下掩体。”裴寂说话间，已伸手抱住她的头。

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两人拥抱着有点显眼。

但，推开又不合适。

安思渝的脸唰地一下红完，把头闷闷地埋在他的胸前。

算了，反正把脸露在外面的又不是她。

安思渝吸了一口气，不再言语。

她能感受到他胸腔轻微的起伏，还能吸到他外套上淡淡的清香，很柔很暖。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等到她前男友走开后，裴寂便松开了她。

安思渝原以为裴寂会不依不饶地发问她，可他并没有。他只是像无事发生一样，继续牵起她的手，走进花市。

安思渝抬头瞥了他一眼，眼见他并没有想要深究的意思，她便也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老公年纪大一些也没什么不好的，起码心胸宽广点，看得开些。

—

走进花市，许多盆栽植物映入眼帘，让人应接不暇。

有圆亮的碗莲，有繁茂的绣球花，有秀气的蝴蝶兰，有美丽的月季花，还有许多不知名的鲜花绿植。

刹那间，安思渝就瞥见了角落里开着的几盘含羞草。

张望一番发现并没有人注意后，她便蹲了下来，还不忘招呼起裴寂：“裴寂，裴寂。快过来！”

裴寂也学着她的样子，蹲在她旁边，只是望着眼前的几盘盆栽，不知道她到底在兴奋什么。

“你在看什么？”裴寂只觉得一头雾水。

“含羞草啊，你不认识吗？”说话间，她的手已经摸了上去。

舒张开着含羞草一受到触碰便应激性地收缩起来合起叶子，变成一条直线。

她不停地用手掌去触摸着，玩得乐呵。

“你也玩啊，怎么不玩？”她热情地邀请他一同参与。

“幼稚。”裴寂淡淡吐出字来。

“这明明叫童心未泯！”安思渝倔强道。

眼见他不愿配合，她便直接拉过他的手，将其放到含羞草上。

咻的一下，被碰到的含羞草快速收缩了起来。

不好拂去她的好意，裴寂又东碰西碰了一下。

“怎么样？好玩吧！”安思渝眉眼弯弯，笑着望着他，像邀功一样。

裴寂抬头对上她的笑眼，一怔，随后顺从地点了点头，应声：“嗯，很好玩。”

不知玩了多久，安思渝终于玩够了，直起身子来继续研究要买回家的盆栽。

“要买哪种？”裴寂望着安思渝，想询问她的意见。

安思渝摇摇头，回答说：“不知道。”

她不知道，她有选择困难症。

“那，月季？”裴寂思来想去，最终选择了一个常见的。

“这东西金贵，我之前养过，不好养活。”安思渝听到这个建议，直摇头否定。

“那，三角梅？”

安思渝转头望向那角落里开得正艳的三角梅，这时节开得倒是喜庆得要紧。

于是她欣然点头答应：“行。”

除了三角梅外，两人又买了一盆粉色小雏菊和一盆茉莉花。

裴寂捧着一盆茉莉，望着安思渝，问她：“你知道茉莉花的花语是什么吗？”

知道，她当然知道。

——送君茉莉，愿君莫离。

可她怕裴寂这张厉害的嘴皮子又寻她开心，于是她便故意假装不知道，回答说：“不知道，所以它的花语是什么？”

“当真？”裴寂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真的不知道。”她朝他眨了眨眼睛，以示真诚。

“送君茉莉，”裴寂长吸一口气，继续道，“愿君莫离。”

“你在变相跟我表白？”安思渝突然笑了起来。

“嗯，你也可以这么认为。”裴寂认真地望着她，目光灼灼。

—

裴寂付了盆栽的钱后将盆栽暂时搁置，又牵着安思渝的手，带她继续逛下去。

安思渝看到路边店铺前摆放着的一堆堆大石头，眼睛发亮，兴致勃勃地说道：“裴寂，你喜欢的石头。”

裴寂听闻后，转头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不是喜欢石头吗？怎么不买？”安思渝的疑惑上了心头。

“我更喜欢从老同学那里进货。”

“嗯？”安思渝百思不得其解。

“老同学的公司倒闭了，石头搞大促销。”

安思渝听闻后愣了愣。

“所以聪明的人就会点开聊天窗，和老同学联络联络感情。”裴寂继续道。

“那不会很尴尬吗？”这种带着目的性的功利行为，让社恐的安思渝有点害怕。

“没什么好怕的。”裴寂转头望着她的眼，淡淡道，“各取所需。”

安思渝的心头不由得一颤，看着他的眼神，冷得让人发毛。

他轻描淡写地述说了一个事实，可她并不适应这样的现实。

也是从这一瞬，她才后知后觉反应出裴寂不同于她的人生阅历和认知水平。他圆滑世故，他心思缜密，他从来就不是一只单纯洁白的绵羊。

他是一只狼狗，一只会等候时机的，运筹帷幄的，阴湿蛰伏的狼狗。

看着安思渝略显怯意的眼神，裴寂后知后觉自己的话题太过沉重，于是望着远处笼子里毛茸茸的小狗，话锋一转：“那边有小狗，想买一只吗？”

安思渝闻言望了过去。

远处的笼子里关着一只黄茸茸的小狗。小狗也正在望着她，睁着漆黑的双眼，朝她兴奋地摇着尾巴。

小狗，长得很像小时候她寄居在奶奶家那时，日夜陪伴着她的那只。

她不会忘记，她永远也忘记不了那只小狗离开她的那天。

当她放学回家，翻遍四周喊遍去过的地方都找不见小狗的身影。

奶奶坐在昏暗的厨房里往炉灶不停地添着柴火烧热水，听得不耐烦了便扭头告诉她，那只狗已经死了。

对于突如其来的噩耗，安思渝愣在原地，她断断续续地拼凑出一句话，想要询问出原因。

从奶奶断断续续的骂声中，安思渝拼凑出了原因——那只狗是坏种，存心踩坏他们的庄稼，已经被爷爷挖土埋坑里了。

中午埋的，这个时候早死透了。

安思渝难以置信地冲出家门，朝她家的田埂跑去。

她多希望他们只是骗她的，就像她偷吃白糖，他们骗她白糖放有老鼠药，偷吃会死掉一样。

到了地方，安思渝望着那个松动的大坑上新翻的泥土，一瞬间，犹如晴天霹雳。

她跪倒在土坑上，泪水如决堤洪水般涌出，源源不断地砸落到泥土上。她徒手扒开泥土，可效果却如同愚公移山般微乎其微。

最后，她接受了现实。

她绝望地坐在地上，崩溃大哭到天黑，直到爷爷奶奶骂骂咧咧地提着手电筒出来寻她，赶她回家。

“买吗？”裴寂晃了晃她的手，把她从回忆中拉出来。

“不，不买。”她斩钉截铁地拒绝。

“可你一个人在家，会不会有点孤单？”

“不会。”她脱口而出。

她不敢下注，她不敢再接手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倘若当初母狗生下了小狗之后，不是她强行将小狗留下，或许它就不会惨死。

“好，那就不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