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动小组”的队员们经过一整天的走访调查,齐聚在办公室内,开始汇总和分析“心理医生武知源涉嫌谋杀自己员工母亲未遂”的调查结果。
“先从人物关系讲起吧。”
李白鹿将一份整理好的文件推到大伙中间,开始汇报工作。
“武知源,今年28岁。据市属福利院的档案记录,她原名叫陈思,五岁与家人走失后,被福利院收留,很快就被现在的养父母领养回家,改名为武知源。养父武晏书是师大的力学教授,养母白薇薇,家里是咱们市知名的学术世家,背景深厚。但自从白家家长和白薇薇相继过世,很快家道中落。武知源被领养后,生活上一直顺风顺水,高三时保送师大本科,然后又在英国获得硕士学位,回国后半年,就在养父的资助下,在南城开了自己的心理咨询室。从家世背景和个人履历来看,没有任何问题。”
楚阳靠着椅背,手指轻敲着桌面,脑中回忆起在回龙场古镇时,谢鑫曾对他说起过武知源的身世过往,与调查结果基本一致。
“廖春花那边呢?”
李白鹿翻开另一份资料。
“廖春花,今年45岁,家是起丰县林家村人。丈夫名叫林强生,两人在家务农,育有一女一儿。女儿原名林芝,22岁,据说是在高中毕业时与家里人闹矛盾,离家出走后跑到秦安打工,正赶上武知源的诊所招聘前台,她应聘成功后,改名叫林晓,一直在诊所工作至今。儿子叫林栋,20岁,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就一直留在村里啃老。”
“简单来说,在案发之前,武知源与廖春花之间唯一的交集,就是林晓。根据我们掌握到的线索,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是在上周。”
刘宁接过李白鹿的工作,开始汇报起自己收集到的信息。
他首先调出了武知源咨询室所在的写字楼大厅的监控画面。
“你们先看这段。”
屏幕上播放着武知源和廖春花在一周前的冲突画面。虽然听不清楚具体的对话内容,但仍然可以听到廖春花刺耳而愤怒的叫声,而武知源只是镇定地站在一旁劝解,直到对方动手,她才干净利落地反击。
“啧,这个心理医生,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没想到身手这么好啊。”
李白鹿忍不住发出惊叹,其他人也纷纷点头附和。
“再听听这个。”
刘宁又调出了事发当天的120急救电话的录音。
“……这里是东城区利民小区2号楼三单元,伤者是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女性,她从楼梯上摔下去了,目前神智不清……没有移动过伤者……我已经把她摆成侧卧位,还固定了她的头部……麻烦你们尽快派救护车过来,谢谢。”
“这处理方式,”孙佳佳自言自语道,“听起来又清晰又冷静,如果真是她动的手,没必要多此一举吧?”
刘宁提出另一种可能:“那也不一定,万一是演戏演全套呢!”
接下来,医院的监控画面也与武知源的口供一致:她自始至终没有靠近过廖春花,甚至在病房里也只在安静休息。
众人特意调取了杜衡在病房内和武知源待在一起的画面,他一直站在床前,而武知源只是侧躺在病床上,并没有任何异常。
“这医生好帅啊。”
李白鹿盯着监控画面里杜衡挺拔的身影,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这话立刻引来众人调侃,让她把嘴边的哈喇子擦干净,专心办案。
“关键是案发现场的录像。”
刘宁调出了小区内的监控,介绍道:“武知源大约11:40走进林晓住的单元楼,廖春花是12:05进入同一栋楼。武知源打120的时间是12:13,到12:25的时候救护车赶到现场。从时间线上来看,也和武知源的口供对得上。”
李白鹿也补充了现场的情况:“我们去那个楼梯间看过了,里面也没有打斗痕迹。”
案情分析逐渐过渡到关键的疑点讨论阶段——武知源的犯罪动机,又或者说廖春花的诬告原因,究竟是什么?
赵鹏程扶着眼睛,不解地问:“按理说,他们两个人上周才见了第一面,为什么感觉受害人对那个心理医生的敌意这么大?”
孙佳佳翻了翻两人的口供记录,解释道:“廖春花说因为武知源教唆林晓,挑拨她们的母女关系,阻拦林晓跟自己回家。而武知源说,这事涉及到林晓的**,基于保密原则,不方便透露。”
楚阳沉默不语,目光落在关键人物——林晓的照片上。
“佳佳,下午跟我再去一趟医院,咱们还是得从林晓的身上下功夫。”
***
午饭后,两人马不停蹄地来到永康医院,一来是向医护人员再次核实廖春花送医后的情况,二来则是希望能从小林酱那里挖掘出更多线索。
“伤者的脊柱骨折,但没有伤及神经,还算比较幸运。”
杜衡一边查看病例,一边向孙佳佳解释:“武医生的急救处理非常专业,最大限度地防止了伤者受到二次伤害。从医学角度看,她的处理无可挑剔。”
与此同时,楚阳在医院走廊里找到了小林酱。
她正倚靠在窗边,呆呆地望着楼下的停车场。
“你好,小林。”楚阳走上前打了声招呼,“你母亲今天怎么样?好点了吗?”
小林酱一个愣神,忙点头:“嗯,杜医生说手术很成功。不过要完全恢复,还得过几个月。”
楚阳默默观察她的表情,感叹:“看你这么担心,你们母女之间感情一定很深吧。”
小林酱没有答话,只是不停绞着手指。
沉默一阵后,楚阳尝试换了个角度,继续试探:“我们今早看了上周写字楼大厅的监控录像,真没想到,武医生下手那么狠,你当时肯定心疼坏了。”
小林酱的睫毛猛地颤动几下,但依旧没有出声。
楚阳又静候片刻,再一次向她抛去橄榄枝:“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然而,小林酱却始终一言不发。
楚阳心中大致有了判断,便准备起身告辞。
“武医生她……”
就在他转身离开之际,小林酱终于怯生生地开了口:“她还好吗?”
楚阳如实相告:“她只是说没有推你母亲下楼,其他的什么都不肯说。”
小林酱眼神闪烁——楚阳的话似乎在她心中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她咬着嘴唇,好一会儿才艰难地问:“你们会怎么处理她?会告她吗?”
楚阳刻意强调:“如果找不到新的人证或物证来证明她的清白,法院最后很有可能会起诉她‘蓄意谋杀未遂’。你不用担心,我们一定会还你母亲一个公道。”
“不是的!”
话音刚落,小林酱猛地抬起头,声音发着颤,眼神却难得的坚定。
她的音量一下子拔高了不少,带着强烈的焦虑和不安:“武医生是无辜的!她不会做那样的事!”
楚阳的眼神瞬间聚焦,盯着她追问:“你知道些什么,对吗?”
小林酱嘴唇动了动,却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压制住了,最终低下头低声道:“我……只是相信她不是那种人。”
楚阳望着她,答案呼之欲出——她绝不是“相信”武知源的无辜,她一定隐瞒了更多内情。
她隐瞒了什么?又为什么隐瞒?
害怕?愧疚?
楚阳没有步步紧逼,只对她感慨:“希望你不会为了今天的沉默感到后悔。”
小林酱站在窗边,晨光透过玻璃洒在她身上,她的影子被投在地上,与窗框的阴影交错成一道格子般的牢笼。
***
分局办公室内,文件和照片铺散开来。
楚阳双手抱胸,目光在几张监控截图和现场照片之间来回游走。
桌面上,是事发居民楼内的照片,楼梯台阶上留下的滚落痕迹清晰可见,却没有留下打斗过的迹象。而另一边,写字楼大厅的监控截图里,廖春花歇斯底里地冲向武知源,武知源则冷漠地站在原地,直到对方出手后,她才干脆利落地反击。
这段影像对于武知源的处境很是不利——在没有目击证人或确凿证据的情况下,这起坠楼案的指控完全建立在受害人单方面的口供之上。
“如果真到了庭上,没有无可辩驳的证据链,那么,按照‘疑罪从无’的原则,武知源确实有机会被判无罪。”
楚阳的视线停留在照片上。
“但如果法官认定她确实与对方坠楼存在间接关系,或者她当时与被害人存在肢体冲突,那么极有可能判定她是‘故意伤害’。”
刘宁挠了挠头,有些烦躁地说:“问题是,现在连个目击证人都没有,楼道里也没有监控。如果对方死咬着不放,这案子指定就成罗生门了。”
正当几人一筹莫展时,前台警员小蒋敲门而入。
“楚队,有个叫林芝的女孩来报案,说是廖春花案的知情人。”
“林芝?”楚阳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转念马上反应过来——“林芝”就是武知源的前台“林晓”,也就是受害人廖春花的女儿。
“还有个女生陪着她,说是室友。”
小蒋补充。
“带她们上来吧。”
楚阳转身,谨慎地嘱咐:“分开问话。佳佳,你和我去找林晓。宁儿,你和白鹿陪着她室友去办公室,看看能不能问出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这两个人的口供很可能就是这起案子的关键。大家都打起精神,别放过一个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