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夙雪心头一颤,不由攥紧衣袖。
而诸怀也正是有此猜想后才暗中向其他州县的官员求证。
“……据不完全统计,这三年来,失踪案大致每月一例,且位置不定,身份不定。”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死者都是女子,且年纪都在二十上下。”
“像是什么邪术,又像是在完成某种仪式。”
诸怀拧眉,“也许死的人远比我们查到的要多,也许并不是每月一例。只不过,目前对于凶手身份,我们还是一无所知。”
诸怀的话让林夙雪久久不能平静,片刻后才道。
“那些尸体呢?”
“有家人的,都由她们的亲属带回去安葬,无家可归的,便安葬在了红石山上。”
“红石山?”
邵铭玉拧眉,“可是那片坟场?”
“正是。”
诸怀点头,“红石山埋葬的都是清河镇附近的村民,还有一些无家可归的人。”
正说话间,郑南匆匆赶来。
“禀大人,有人报案!”
看他神色慌张,林夙雪问道。
“什么案子?”
郑南脸色有些发白,看了眼诸怀,低声道。
“挖心案。”
……
“死者六子,是清河的鱼贩,身上并无刀伤,亦无中毒之状。”
“死亡时间是在子时初,双手放松微握,指甲里也没有任何痕迹。”
何素心为死者收拾好衣襟,起身道。
“面容安详,只有胸前一道伤口,并且心脏不翼而飞。”
与白石村那些人,还有冯若水她们,死状一模一样。
“这六子竟是女子?”
“心脏都不见了,该不会是妖怪杀人吧?!”
“六子杀了那么多鱼,说不定,就是鱼妖报复呢!”
“鱼妖?”
一女子脸色发白,想起什么似的匆匆离去。
邵铭玉注意到了离开的女子,他记得,刚进城时林夙雪曾留意到杀鱼的六子,而当时买鱼的,正是那个女子。
想到此处,邵铭玉悄然将新丰招来。
“跟上她。”
“是。”
见新丰穿过人群而去,邵铭玉一扭过头,便对上林夙雪的视线。
林夙雪疑惑地指了指方才新丰离去的方向,她并未看到离开的女子。
邵铭玉微微摇头,示意她之后再说。林夙雪点了点头,又问起六子的家人。
“昨夜你们可有听到什么动静?”
六子自幼丧父,家中只有母亲与兄嫂。
此时的六母已经哭得几近昏厥,一旁的兄嫂连忙摆手直说什么也没听到。
“六子每天夜里都是很早就睡了,她早上要随渔船出海打鱼。”
五子紧张地想了想,看到衙差已经让他心惊肉跳,唯恐一个回答不好就被问罪。
但是越是紧张便越是回想不起来什么有用的东西,五子又急又慌,忍不住拍了把抱着母亲啜泣的妻子。
“你呢?”
五嫂被他拍得踉跄,擦了擦脸上眼泪摇头道。
“没有,妹妹她睡下不久我与婆婆也歇息了,什么也没听到。”
林夙雪狐疑地看了看他们三人,指向五子。
“那他呢?”
方才五嫂说的「我们」指的是她与婆婆。
五嫂顿了顿,犹豫地看了眼咬牙切齿的男子,低声道。
“相公他,自然也是与我一起的……”
“说谎。”
林夙雪淡淡道,瞥了眼五子直接指出。
“他身上酒气不散,满面油光,眼露疲态,显然是彻夜饮酒未眠。”
“你胆敢欺骗钦差大人?!”
郑南瞪大了一双虎眼厉呵,五嫂微微一哆嗦,竟被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大人,我,我不是有意欺瞒。”
五嫂潸然泪下,紧张地攥紧衣襟泣道。
“婆婆这两日感染风寒,夜间常惊厥,妹妹因着要早早出海,又要到集市上卖鱼,是以都是民妇夜间陪护。”
“民妇昨夜的确是陪着婆婆歇息,并不知相公彻夜未归。今天早上也是因为听到相公声音,民妇才知晓妹妹已经……”
见五嫂哭得像个泪人,胆怯又惊惧的模样让人看了心中不忍,林夙雪示意她起身回话。
“多,多谢大人。”
五嫂忙擦去泪水,哆哆嗦嗦站起身。
“你方才说,是五子第一个发现了六子的尸体?”
林夙雪问道,五嫂点头。
“正是,也是因此,民妇才以为相公一直在房内……”
“那是什么时辰?”
林夙雪问道,五嫂想了想。
“是在卯正,当时民妇正要起床准备早饭,便听到相公的尖叫声,赶到妹妹房间一看,才发现……”
邵铭玉狐疑地看了看胆怯的五嫂,又看向五子。
“大清早的,你为何要去六子房间?”
按理说,六子此刻已经出海,为何五子要去六子房间?
见他怀疑自己,五子连忙解释。
“官爷明鉴!”
“小的,小的也是因为发现六子房门大开,想过去把门关上。”
“可是,我一到门口就看到了六子的尸体!”
五子脸色发白,本就宿醉憔悴的脸上带着未散的惊恐。
“她就躺在床上,浑身都是血,流到床上,地上,好多血,好多血……”
看他神情并不似说谎,邵铭玉又问。
“你昨夜去了哪里?”
“回大人,是在顺意坊。昨夜小的赌瘾犯了,便悄悄去了顺意坊。”
“没想到昨夜手气还不错,竟赢了许多银子。小的一时高兴,就,就去了香云楼,直到卯时才回去。”
五子不敢隐瞒,唯恐他们将自己视作凶手。
“六子平日里可有过什么仇家?又或是与谁结过冤?”
林夙雪忽然问道,邵铭玉奇怪地看她。
「这明显不是仇杀,与之前的案子脱不了干系,为何问这些?」
五嫂忙道,“妹妹性子很好,又大方,所以从不与人结怨,更别提有什么仇家了。”
“妖怪……”
一旁大哭的母亲却忽然开口道,“是妖怪!”
林夙雪立即看向她,见她神情惊惶,忙追问。
“为何这么说?!你看到了什么?!”
但那妇人却只是重复着「妖怪」二字,好似被吓傻了一般。
……
“难道六子的娘是看到了什么,所以吓傻了?”
邵铭玉疑惑地撑着下巴,但林夙雪摇头道。
“可是她方才看着的确好好的,既不痴傻也不疯癫。”
何素心也点头道,“不错,她眼神清明,绝无痴症。”
“那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忽然那样说?”
邵铭玉又用肘怼了怼沉思的少女,“你有看到什么东西吗?”
林夙雪摇头,“不过,我的确在现场察觉到一丝妖气。”
说着,林夙雪不由蹙眉。
“那妖气太淡了,淡到几乎没有,那不像是不久前才刚刚出现在那间房间里的。”
“这镇子里的确有妖。”
流萤忽然现身说道,见她兴奋地喝水,林夙雪询问。
“你见到他了?”
方才一出客栈流萤便消失了,林夙雪自然不会问她的行踪,但是能让流萤如此激动的,必是与妖有关。
流萤点头,“方才一出客栈,我就察觉到有妖在暗处观察我们。”
“他也发现了我,我看他想逃,就追了上去。”
流萤追着那妖绕着整座红石山转了几圈,最后那妖钻入了河水中。
“我毕竟也是木头做的,在水下当然不是他的对手咯。”
对于自己落败,流萤并无任何羞愤,耸了耸肩笑道。
“他看我逃走便放松了警惕,我就悄悄跟上他,你们猜,他去了哪?”
几人面面相觑,林夙雪与温时安齐声道。
“回城了。”
“嘿!”
流萤抚掌笑道,“不错,就是回来了。”
“不过嘛,你们一定想不到他去了哪里。”
林夙雪“啧”的一声踢了踢她的腿,“快说快说。”
流萤嘻嘻一笑,指向对面的房间。
“就是你那位姐夫的姨母啊。”
“阮夫人?”
林夙雪诧异,没想到此事竟与她有关。
就在此时,新丰快步冲进房间。
“公主,公子,有发现!”
只见新丰打开手中小木盒,里面是一小罐油,而泡在油罐中的是一枚龙眼大小的如芙蓉石般的骨头。
“青鱼石?”
林夙雪看了眼邵铭玉,询问新丰。
“你从哪里拿来的?”
“就在那女子手中。”
新丰跟踪着那女子回到家中,见她带着这木盒就要扔到河里,新丰才现身阻止。
“原来是那女子听说六子是被鱼妖复仇杀死的,她害怕自己也引火烧身,所以才想将这青鱼石丢进河里。”
“那你刚刚说,发现了什么?”
邵铭玉问他,新丰看了看林夙雪道。
“她说,她曾见过六子与一青衣女子秘密会面。”
“青衣女子?怎么回事,说清楚。”
邵铭玉追问,新丰道。
“就在昨日傍晚,她曾见到六子与一青衣女子在暗巷里见面。”
“虽不知她们说了什么,但当时六子情绪激动,似乎被恐吓了。”
“之后,她因为害怕便离开了。”
新丰又道,“不过,她说她似乎曾见过这个青衣女子。”
“那女子生的貌美,但是脸上却蒙着一层纱,让她看不清楚,却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在哪里?”
林夙雪忙追问,新丰看了眼对面紧闭的房门,低声道。
“就在阮夫人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