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村长家回来,耿季就窝进厨房,蹲坐在灶前烧火。温暖的火焰照在身上,将他那颗冷硬的心渐渐融化。
只去了一趟镇上他就窥见乱世前照,只是他没说出来让家人担忧。
据沈君礼说地动源头在边岭,那可是边岭!一旦出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他只期望朝廷反应够快,能及时派兵救援。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只想安安稳稳过完一生。
“怎么了?发什么呆?”
落哥儿将猪髈和梅菜扣肉上笼后端着小凳子来到灶前跟他一起烤火,却发现他盯着火苗在发呆。
“恩?”
“想什么呢?”落哥儿盯着他眼睛揉声道。
“恩~我在想……外祖他们,也不知他们现在如何。”
“外祖家是石头房子,结实着呢,肯定没事!”
“恩,希望吧。”耿季回神后不再担忧那些还未发生的,还是过好眼前吧。
“今儿我不在家,有没有发生什么事?”他随口问了句。
“村里来人收了三百文丧葬费,说三日后集体举行葬礼。”
“顺便也说了要安排人进来挤一挤,不过被娘和大哥顶了回去,”落哥儿有些担忧,虽然那人没再说什么,可瞧着并不像妥协的样。
“恩,不管他,有我在,谁也别想住进来。”他们家又不大,根本没多余的地儿,能怎么挤?!
“遭!”耿季突然想起安哥儿他们那房子,“堂哥的房子怕是保不住。”
落哥儿瞬间明白他说的是哪:“亮堂哥他们一家不是住里面的吗?”
耿季摇头:“他们保不住,家里就堂兄一个男人,耿明他们还小,堂兄肯定有所顾忌,不会跟人打起来,只能遭人拿捏。”
“那怎么办?”落哥儿一脸不高兴,“那可是安堂哥的新房!”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耿季叹气,不用想也知道跟其他人一起住会有多少矛盾。
落哥儿无奈,侧身抽出两根木棍放进灶里,立马被火焰侵蚀,燃气熊熊大火。
耿季抓着他手握在半空,感受火焰的温暖。
静默而温馨的氛围将两人紧紧包裹。
秋哥儿迷迷糊糊睡到天黑,一觉起来就能吃到香喷喷的猪髈和梅菜扣肉,整个人乐开了花,一激动又开始咳个不停。
“咳咳咳……”
邱兰瞧他一边捂着嘴咳,一边兴奋地盯着桌上的肉,心累的感觉瞬间袭来,这哥儿没救了!
她很奇怪,明明家里现在不缺肉吃,这哥儿怎么还这么cao!(二声)八百年没吃过肉一样。
“你激动个什么劲?肉在这又不会跑了。”
落哥儿放下碗筷,嘴角挂上愉悦的弧度。
“咳~谢谢落哥哥!”
秋哥儿拿起筷子端端正正斜放在盘子上,
“娘!哥!阿嫂!快来坐,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吃着丰盛的晚餐烦恼好似都被赶走,一家人除了秋哥儿和程小月,都喝了两碗酒庆祝。
庆祝他们一家人都好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饭后是耿季和耿夏两兄弟收拾的残局,落哥儿和邱兰两人都有些迷蒙,路都有些走不稳,直接被扶回房里休息去了。
“骗子~”
“我才不是野种……”
落哥儿躺在床上,一张脸绯红,闭着眼低声嘟囔。
野种?什么野种?耿季反手关上房门,将油灯随手放在桌面凑近床前仔细倾听。
“骗子,骗子,我才不会相信你……”
“什么骗子?”耿季弓腰凑近。
“季正是骗子!大骗子!”落哥儿眼睛都没睁一下,只细细嘟囔。
季正?耿季眼眸闪过幽光,难不成这人找过落哥儿?什么时候?他仔细琢磨,只有可能是之前救人的时候遇到过,不行,明儿得问问秋哥儿,这两人关系好,说不定能知道点什么,就算不知道也可以叫他打探打探。
既然落哥儿将这事闷在心里,肯定是不想他知道,既然这样还是叫秋哥儿先探探,他的肉和柿饼可不是那么好吃的!
另一边房里,程小月难得失眠,睡不着。
“哎,你说村里真的会安排人住进来?”
耿夏枕着手臂昏昏欲睡。
“问你话呢!!”程小月直接一巴掌拍过去。
“恩?什么?”耿夏脑袋一甩赶紧看向她。
“我说村里会不会真的安排人住进来?!”
“不会,不是,安排肯定会安排,不过进不来,咱家院墙这么高,门一关谁进的来?”
“上次那么多黑衣人都闯不进来,更不用说村里人。”耿夏摇头,
“你不用担心这些,有我跟二弟在,肯定不会让外人住进来。”
想到耿季的身手,程小月心略安。
“我有些担心阿么和小弟,也不知家里怎么样了?”
“额……”耿夏开始抓耳挠腮,“我们上次提醒过他们,还送了那么多东西过去,肯定不会出事的。”
“刚刚洗碗的时候二弟跟我说,去镇上的路被山石堵住了,他回来时还遇到几个打劫的人。咱最近还是老老实实待家里吧,外面粮食这么贵,再涨价不定多乱呢。”
“恩,”程小月明白,现在待家里才是最好的,家里肉粮、蔬菜,木炭,都有,就算他们一家人啥也不干家里这些粮食也够全家吃半年不止。
“唉,希望别再出什么意外。”程小月双手细细抚摸肚皮,仔细感受孩子的动静,手下传来的踢动瞬间让她忘记所有烦恼。
“他动了!”
“哎!”耿夏立马来了精神,大手探过去沿着肚皮小心移动,“哈哈~真的动了!小腿还挺有劲。”
窗外寒风凛冽,破空的风声如诉如泣,听得人心里直发毛,可一点没影响到耿家众人。
爱思虑的邱兰和落哥儿喝了酒人都是迷糊的,哪会关注窗外的风声,耿夏和耿季更不会关心,听见声也只是拉紧被子盖严了点,程小月正沉浸在和孩子的互动中,压根儿没注意。
全家唯一觉得害怕的就是秋哥儿,尽管隔着窗户和帐篷,可听着“呜呜~”怪叫的风声他还是感到害怕。
黑夜中从帐篷里钻出一个黑影,袭击了正窝在篓子里呼呼大睡的小狐狸。
“呜呜~~”
“嘘!小眯,别吵!我带你去帐篷睡觉。”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翌日
拉开门,落哥儿发现不仅雪停了,天际还浮现着许多耀眼的金红色云层,他心里泛起喜悦。
“要出太阳了!”
阳光的温暖能驱散一切阴霾,饭后一家人收拾完积雪搬出炉子围坐在一起烤火。
秋哥儿缩手缩脚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
“大哥,你去拿些栗子出来,我们烤着吃。对了,还有橙子!”
耿夏本不想搭理他,可听见后面一句什么也没说,起身往杂物房走。
哼!我还拿捏不了你!秋哥儿得意极了。
接下来几天天气都不错,耿家人悠闲的窝在院里烤火聊天,日子要多自在有多自在。
可外面就不一样了。
村里举行过集体葬礼后开始安排无家可归的人,祠堂那边人太多,矛盾也多,只能先安排出去一些人。
余峰优先考虑这些人的亲朋好友,熟人好说话一点,也不容易有矛盾,谁知进行的并不顺利。
“村长!不是我们家不愿意,实在是没地儿挤啊!”妇人指着墙面,“我们家墙面烈了好多口子,你看,风稍微大一点,里面跟个冰窟一样,如今我们一家七口就挤在一间房里。”
“我们都自身难保,实在帮不上忙!”
“是啊,村长,不信你们进去看看,里屋现在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驼背的中年汉子让开路,领着他们往里走。
看清屋里的场景,余峰也很无奈。屋里空余的地面都被铺上稻草被褥,确实连落脚的地儿都没有。
“我们进出,鞋子都是脱在屋门口。不是我们狠心,条件就这样,怎么帮衬?实在是无能为力!”妇人无奈道。
突然,一个年轻妇人拉着身边三五岁的孩子“噗通”一声跪在妇人一家面前:“伯娘!求求你救救我和孩子,我们家就我和小宝两人活了下来,我们俩占不到多大地儿,求求你给我们一条活路!”
看着公爹他们有些意动,一个身材高挑,两颊长着褐色斑点的年轻妇人走了出来。
“给你活路,谁给我们活路?!我们这一大家子人自己都快撑不下去了,怎么给你活路?啊?!”
“我和孩子只需要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我们家有粮食,绝对不会拖累你们。”年轻妇人跪在地上不停磕头,
“我们就在堂屋角落搭块板子就行!其他的不会麻烦你们。”
余峰叹气,望向驼背的中年汉子:“你二弟家就剩这孤儿寡母,实在不适合住在祠堂,那边人太多,是非多。你就看在你那已逝兄弟的份上拉一把他们,先度过这个寒冬再说。”
“爹……”高个的年轻妇人刚开口,驼背汉子就点头答应下来。
“唉!行,就在堂屋给他们铺个板子。”到底是二弟家最后的血脉,他如何能见死不救。
妇人连忙拉着孩子再次磕头:“谢谢!快,小宝,快谢谢伯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