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踝的肿痛终于在几天后彻底消退,沈念初拆掉了绷带,重新踏实地踩在地面上。她第一时间就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傅承洲,脚步不自觉地轻快起来。
放学铃声一响,她几乎是下意识就看向了那个靠窗的位置。傅承洲已经收拾好了书包,正站起身,目光也恰好朝她这边扫来。
两人视线在空中短暂相接。
沈念初的心跳漏了一拍,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书本。等她再抬头时,傅承洲已经走到了她课桌旁,神色如常,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对视只是她的错觉。
“能走了?”他问,声音是一贯的平淡。
“嗯!脚全好了!”沈念初用力点头,像是在向他证明,也像是在对自己宣布。
傅承洲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转身走在前面。沈念初连忙跟上。去图书馆的路,他们一起走过很多次,但今天,沈念初却觉得有些不一样。
是因为脚伤好了,步履轻松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她悄悄侧头看他。夕阳的余晖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他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侧脸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她却莫名觉得,他周身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场,似乎淡了一些。
“那个……”沈念初打破沉默,“文化节那天,谢谢你。”
傅承洲脚步未停,只淡淡“嗯”了一声。
“你钢琴弹得真好,”她忍不住又说,“那首《月光》……”
“小时候被逼着学的。”他打断她,语气里听不出喜怒,但显然不愿多谈。
沈念初识趣地闭上了嘴。他总是这样,用最简短的话语,在最外围竖起一道无形的墙。可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被冒犯,反而更觉得……他像一座沉默的矿山,内里或许藏着不为人知的温度,就像那盒创可贴,和那半块巧克力。
到了图书馆老位置,傅承洲照例先检查她昨天的错题。他的讲解依旧精准、严格,挑出的毛病一针见血。
“这里,辅助线作错了方向。”
“计算又粗心,少写一个负号。”
“这个题型,我上周强调过三遍。”
沈念初一边听着,一边奋笔疾书地改正。当她把重新做对的题目推到他面前时,他扫了一眼,提笔在上面画了个勾,然后,用那清冷的嗓音,极轻地说了句:
“思路对了,保持。”
沈念初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心底像是有小小的气泡咕嘟咕嘟冒上来。他的肯定,哪怕只有这么一点点,也总能让她雀跃好久。
补习快结束时,傅承洲合上笔记本,像是随口一提:“下周要调整座位了。”
“啊?”沈念初愣了一下。高三下半学期,为了营造更好的学习氛围,班主任确实提过要重新排座位。
“嗯。”傅承洲没再多说,开始收拾东西。
沈念初心里却莫名有些空落落的。换座位后,他们还能像现在这样,每天一起来图书馆吗?
第二天回到学校,关于换座位的消息果然正式公布了。课间,周芸凑过来,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念初,内部消息!这次是按上次模考成绩排名,自己选座位!”
沈念初心里咯噔一下。按成绩选……那傅承洲肯定是第一个选,他会选哪里?还会……选她旁边吗?这个念头冒出来,她自己先吓了一跳,脸颊有些发烫。
“你想什么呢?”周芸用手肘碰碰她,笑得贼兮兮的,“放心吧,我都打听好了,傅大学霸肯定会选你的!”
“你别胡说!”沈念初慌忙去捂她的嘴,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速。
下午自习课,班主任拿着新的座位表走进教室,宣布开始按名次选座。果然,第一个就是傅承洲。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傅承洲站起身,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他目光平静地扫过全班,然后,迈开长腿,在众人或惊讶或了然的目光中,径直走向——沈念初旁边那个,因为他转学而一直空着的座位。
他拉开椅子,坦然坐下。
周围响起一阵极力压抑却依旧清晰的抽气声和窃窃私语。
沈念初整个人都僵住了,感觉血液“嗡”地一下全涌到了脸上。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震得耳膜发疼。
傅承洲却仿佛置身事外,已经面无表情地拿出了下节课要用的物理书,摊在桌上。
周芸在后面使劲掐沈念初的腰,用气声激动地说:“看吧!我就说!”
班主任看着这一幕,推了推眼镜,没说什么,继续念下一个名字。
沈念初僵硬地坐着,一动不敢动。她能闻到旁边传来的、独属于他的那份清冽干净的气息。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翻动书页时带起的微弱气流。
她偷偷地、极慢地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瞥向他。
他正低头看着书,浓密的睫毛垂下来,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神情专注而安静。
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镀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沈念初慌忙转回头,手指悄悄攥紧了衣角,心底却仿佛有万千朵花儿,在这一瞬间,噼里啪啦地绽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