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神殿下每天都想自荐枕席 第16章 痴心妄想

如果说孟姐姐劝人喝汤是连骗带哄，那么吕秀生就是以权势逼人，叫人不得不就范。

“来来来，都不许走，排好队喝汤了。” 吕秀生大手一指，“你你你，说的就是你，不要交头接耳，听到了吗？”

“都给我站好了，一个一个按顺序过来喝汤，不喝的铁爪伺候。”

镜尘也算是开了眼界，吕秀生竟把区区一个鬼差扮出了县衙姥爷的威风。

无论如何，总算是让魂魄们都喝下了孟婆汤。

头一天下来，吕秀生就累得够呛，到了闭殿时分，他瘫坐在殿中，问镜尘能不能第二天再洒扫。

镜尘摇头，“不行，哪有当班第一天就坏了规矩的。”

头两日吕秀生过足了官瘾，虽是疲累，但还算殷勤。

又过了两日，吕秀生开始觉得乏味，但总算是强撑着把事务做完了。

到了第五日，吕秀生才干了半天的活，就叫苦不迭，直说不想干了。

吕秀生一边擦汗，口中还念念有词，“可惜这次考试没能高中，要是考中了城隍，或者判官，就不用受这累了。”

镜尘打算趁热打铁，把事实摆在他面前，也好打消了他那无稽的念头，“鬼差多如牛毛，可又有几人能当上判官城隍？判官城隍原也不是考中就能做的，这二职往往由前世有功德的忠烈贤达之士担任，况且担此而职者，裁断不可有分毫不公，赏罚不可有丝毫偏私，实非易事。”

“这么说，我这辈子是没指望了？”吕秀生丧气地说。

“也不能这么说，你若是兢兢业业做好你的工作，兴许有一天能受到提拔……但成为判官或是城隍的可能性，确实不高。”

吕秀生再也装不下去了，他不耐烦地扔下汤碗，“这鬼差谁爱做谁做吧，老子不干了。”

“那你还想考鬼差吗？”

“不考了，与其拼死拼活地考鬼差，还不如指望下辈子中个进士。”

“那下辈子，祝你好运。”

镜尘端出一晚忘魂汤，吕秀生二话不说，喝了个干净。

夜幕低垂，浮云寥落，山野中春寒料峭，林间时有鸟啼虫鸣，镜尘倚坐在抱影殿后的小院之中，小院荒草丛生，唯有石桌一张，微灯一盏。

“吕秀生你打发走了？”箕星在石桌的另一侧坐下。

“他谋求仕途不过是为了升官发财，自然是坚持不下去的，”镜尘打了个哈欠，“我记得我读书那会，可是把横渠先生那四句话当作圣旨去记的。”

“可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你知道？”镜尘有些讶异，毕竟箕星成神已逾千年，人间之事于他应当早已杳然。

“略知一二。”箕星低头抿了一口茶，“不说这个了，我们来对弈一局？”

箕星无意间舔了舔他那被茶水余温熏染成薄红色的双唇，瞳中氤氲着一片雾气，他就用那湿漉漉的眸子不经意般瞥向镜尘，又转而移开了视线。

……为何从前从未觉得他如此撩人。

西风漫卷，吹乱了箕星的长发，也吹乱了镜尘的心。

“我还……有事，”他狼狈离席，逃也似地下了山。

月至中天，流霜遍野，与白日的喧嚣不同，此时鬼界堡内家家柴扉紧闭，四下静谧，唯有夜风呼啸。

镜尘径自来到赤鬼的宅院门口，叩开了门。

他倚在门边，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抱歉，这么晚还来叨扰你。”

“无妨，闲来无事，一个人待着也是无聊，”赤鬼拍了拍座椅，“来，坐下说。”

镜尘望向屋内跃动的炉火，“有些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自嘲一笑，“那天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得了相思病。”

“我到底虚长你几岁，见识多些“赤鬼笑道，”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

镜尘思及箕星，只觉得内心百转千回，五味杂陈。

“可我爱上了一个我不该爱的人，”镜尘叹息道，“我与他相差太远，我连独当一面都做不到，遑论与他比肩，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我没资格爱他。”

赤鬼粗声道，“你就是想得太多了，爱从来不讲资格，应不应该，相不相配，那都是人心瞎琢磨，爱可不管那些，爱就爱了。”

“或许吧，”镜尘有些低落，“我在他身边，有时情难自抑，无法自持，我怕他有所察觉，就逼自己装作无事。可日子长了，我越发按捺不住自己……我觉得我自己快要失控了。”

“爱是无法掩饰的，你就算费尽心机，也是徒劳，”赤鬼话锋一转，“不过，你分得清爱和欲吗？如果那人形容丑陋，卑贱如蝼蚁，你还会爱他么？”

镜尘苦笑，“那敢情好，我们王八绿豆还能相称。”

赤鬼思忖了半晌，“我活了这许多年，倒是悟到一点东西，我以为最重要的不是得到爱，而是付出爱，如果只想得到爱，还是欲念太重。”

“我明白的，我应该为他做点什么，而不是奢求结果，”镜尘叹了口气，“可有时候我又私欲作祟，过分奢望……”

“你和那人说起过吗？”

“痴心妄想有必要说吗？”镜尘沮丧地说，“我有时候觉得，他如果知道我喜欢他，他会觉得恶心，甚至厌恶，也许还会躲着我……哪怕微贱如我，也不想被喜欢的人讨厌啊。”

“你为什么遇事总是先去假设最坏的可能？我觉得你应该试着跟他告白。”赤鬼坦然道，“那人都还没拒绝你，你就开始自怨自艾，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并非是我多虑，那人——”

“那人就算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也未必没有七情六欲，”赤鬼，“你就去表白，大不了不就是被拒绝吗？”

“可是……”或许会连朋友都做不成。

“别可是了，活了两辈子的人了，也该活得大胆洒脱一些，别太计较得失。”

回到隐仙殿，镜尘在躺床上辗转不寐，回想起赤鬼的话，或许他说的没错，是自己消极自卑，庸人自扰，把本来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了，或许自己真的该试着向箕星表明心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