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阙东宫：权谋佳偶 第11章 第 11 章

夜色如墨，厚重地笼罩着整个珩曦殿。

殿门传来一声极轻的“吱呀”响动，打断了满室的寂静。沈清澜抬眸望去，只见萧景珩缓步而来。

他身着月白常服，发髻微松，平日里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在此刻幽暗的烛光与夜色映衬下，竟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疲惫与深沉。他的步伐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沈清澜紧绷的心弦上。

“这么晚了，还未歇息？”萧景珩在她对面落座，语气温和如常，但细听之下，却能捕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疏离，像是隔着一层薄冰。

沈清澜敛了神色，将心中翻涌的情绪压下，淡然道：“心事难平，睡不着。殿下呢，也未安寝？”她说话间，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甲在掌心留下浅浅的月牙印。

萧景珩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案上那封被摩挲得有些毛边的信件，眸光微不可察地一凝，却并未多问，只道：“近来朝局动荡，珩曦殿内外暗流汹涌，我亦难以入眠。”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坦诚，“赐婚之局，你我皆是身不由己，不知沈小姐可有怨怼？”

烛火“噼啪”一声，爆了个小小的烛花，光影随之跳跃。

沈清澜听他主动提及赐婚，心弦微动，她抬眸，毫不避让地直视萧景珩深邃的眼眸，坦然道：“殿下既问，清澜便直言。初闻圣旨，心中自是抗拒。”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在静谧的殿内响起，“沈家蒙冤，我身陷囹圄，却不得不为家族忍辱负重。联姻非我所愿，但既成定局，唯有步步为营，求自保、求真相。”

萧景珩静静地听着，眸色在烛光下显得愈发深沉，仿佛能吸尽周遭的光亮。他低声道：“你我处境相似。父皇赐婚，表面是恩宠，实为制衡。他欲借你沈家牵制我，亦借我太子之位压制沈家。”他自嘲地勾了勾唇角，那笑容里满是苦涩，“我自幼不为父皇所喜，此番联姻，不过是又一层枷锁。我亦曾抗拒，却知无力违抗。”

殿外，一片枯叶被夜风卷着，打着旋儿飘落在窗下。殿内，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滞了。

沈清澜轻叹一声，那叹息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充满了无尽的无奈：“殿下是天之骄子，尚且身不由己，清澜一介弱女，更是棋子而已。”她顿了顿，目光却渐渐坚定起来，烛光在她眼底映出两簇小小的火苗，“但棋子亦有翻身之日，我信天无绝人之路。”

夜色愈发深沉，珩曦殿内，烛火被萧景珩拨亮后，光影变得清晰而坚定，映照在两人脸上，将他们的眼神都镀上了一层暖黄。方才的一番推心置腹，让殿内的气氛从最初的冷冽疏离，转为一种微妙的试探与探寻。案上的香炉里，一缕沉水香幽幽升起，冲淡了些许夜的寒意，也似在调和着两人之间复杂的心绪。

萧景珩的目光灼灼，如同窗外未曾散去的星辉，直直落在沈清澜的面容上。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与探究：“沈小姐看似柔弱，却有坚韧之志。”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在案几上轻叩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声响，“初入珩曦殿，便能察觉影阁存在，又在朝堂献策，令我刮目。你究竟是怎样的女子？” 他问得坦率，眼底那份审视中，多了一丝真切的好奇。

沈清澜闻言，唇角微微牵起，漾开一抹清冷的笑意，如同月下初绽的寒梅。烛光映在她的眼底，却是一片深潭般的沉静。她垂下眼帘，看着自己素白的手指，声音平缓而清晰：“不过是乱世求存罢了。”她抬起眼，目光与萧景珩相对，坦然无畏，“我自幼随父习政，知晓朝堂险恶，一着不慎，便是满盘皆输。若无自保之力，只怕早已沦为他人刀下亡魂。”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郑重，“殿下掌控影阁，心思缜密，步步为营。清澜不敢轻信，亦不敢轻视。”

殿外传来巡夜侍卫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更衬得殿内一片寂静。萧景珩听着她的话，非但没有不悦，反而眸色更深邃了几分。

他坦然承认，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你我之间，本应互为防备，彼此试探，方是这珩曦殿中的常态。”他向前微倾身，拉近了与沈清澜的距离，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映出她清晰的倒影，“但我观你行事，不似为权谋而权谋。你护家人心切，却未失底线，行事有度。我虽身处权力漩涡，早已习惯人心诡谲，亦不愿将你视作敌人。”

沈清澜心头微动，仿佛被他话语中的某种真诚触动。

她一直紧绷的肩线不自觉地松弛了一分，语气也柔和了几分，不再那般清冷如霜。她凝视着烛火，仿佛在问萧景珩，又仿佛在问自己：“殿下可曾想过，若有一日，家族利益与心中道义相悖，将如何抉择？” 她的问题尖锐而深刻，烛光在她的眼底跳跃，映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与挣扎，那是她内心深处对未来的不确定与拷问。

萧景珩沉默了。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窗外浓重的夜色，仿佛要从那无尽的黑暗中寻找答案。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道义是根，家族是枝叶。根若腐朽，枝叶再繁茂亦是徒劳。”他收回目光，重新落在沈清澜脸上，那眼神中多了一份坚定与承诺的意味，“我萧景珩虽为太子，所求不止是权位。若真有那一日，我当先问本心，再权衡利弊。沈小姐，你我皆是身不由己之人，但求在这泥沼之中，尚能守住心中最后的方寸之地。”

沈清澜静静地听着，眼底的清冷渐渐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动容。她没有再追问，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