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议政结束,群臣散去,萧景珩并未立即离开,而是驻足殿外廊下,清冷的晨光映在他微蹙的眉间。
他静静凝望着沈清澜淡然离去的背影,素衣如雪,步履从容,仿佛朝堂风云皆不能扰其心绪。身旁心腹悄然靠近,压低声音禀报:“太子,沈家小姐今日所言,与朝中几位老臣的思路不谋而合,甚至更为犀利。她对边关粮草、吏治弊端,均有过深入研究,绝非寻常闺秀。”
萧景珩眸色微沉,心中波澜起伏。他本以为沈清澜只是被家族和皇帝推上这场联姻棋局的被动者,如棋子般任人摆布。可今日朝堂上的她,却如寒潭投石,涟漪四起,让人无法忽视。她此举究竟是为了自救、救家族,还是别有深意?她是否早已暗中布局,借联姻之机,实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她的真实意图,是他此刻无法揣测的谜。
萧景珩负手而立,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的暗纹。他深知,权力场上,每一个举动背后都藏着不为人知的算计。沈清澜今日之举,看似为家族申冤,实则是否意在朝堂,甚至意在他?她究竟是敌是友,是被动的牺牲者,还是隐藏极深的棋手?
带着满腹思虑,萧景珩缓步返回珩曦殿。殿内沉香缭绕,光影斑驳,一如他此刻纷乱的心绪。他径直步入书房,将沈清澜所献之策细细翻阅,越看越觉心思缜密,条理分明,字里行间透着一种不动声色的锋芒。他眸光愈发幽深,忽然抬首,声音低沉而冷冽:“唤影阁密探前来。”
片刻后,黑衣密探悄无声息地跪于书案前。萧景珩目光如刃,低声吩咐:“彻查沈清澜,自幼至今,所有言行举止、交游往来,乃至她曾匿名献策的蛛丝马迹,皆要查清。她今日朝堂一席话,绝非一时兴起,我要知其所有底细。”
密探领命,身形一闪,隐入暗影。书房内重归寂静,只余烛火轻摇。萧景珩独坐灯下,指尖轻敲桌面,思绪翻涌不息。
“沈清澜,你究竟是何等人物?”他在心底默念,“你入珩曦殿,是为自保,还是别有图谋?你才智如此,为何以往隐匿不露?你今日之举,究竟是为了家族,还是为了打入权力核心,与我争夺珩曦殿话语权?”
他目光渐冷,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味。这场被迫的联姻,因沈清澜的锋芒毕露而变得扑朔迷离。她的每一步,都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看似被动的结合,是否隐藏着更为复杂的权力博弈?她的真实意图,究竟是忠是奸,是敌是友?她到底是家族利益的牺牲者,还是隐藏极深的棋手?
萧景珩嘴角微扬,眸中掠过一抹探究与警惕:“沈清澜,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想做什么。这珩曦殿,这朝堂,恐怕因你而风云再起。”
夜色如墨,沉沉地压在珩曦殿的飞檐翘角之上。
殿内,烛影摇红,光影在雕花窗棂间游走,映得庭院深处的暗影愈发诡谲。沈清澜静坐闺阁窗前,一袭素色寝衣,乌发如瀑垂落肩头。她凝望着庭院深处,那蜿蜒的石径、幽深的回廊,仿佛每一片阴影都藏着一双窥探的眼睛。自踏入珩曦殿,她便觉处处暗藏玄机,空气里似有无形的丝线,牵动着各方势力的角力,让她如履薄冰。这几日,殿内风声鹤唳,她已敏锐察觉到暗中行动的痕迹——那些身着灰衣的侍卫,看似寻常巡逻,实则目光如鹰隼,扫过每一个角落;廊庑之间,偶尔闪过一抹黑影,悄无声息,却又迅捷如风,绝非普通仆役。
萧景珩近日行踪诡秘,时而深夜召见心腹,时而于密室议事,烛光透过窗纸,映出他与人密谈的剪影。那低沉隐秘的语气,隔着重重宫墙,隐隐传来,却字字句句都避开了她的耳目。沈清澜指尖轻抚窗沿,冰凉的触感让她心头微颤。她知道,自己虽为太子妃,却不过是一枚被强行摆上棋盘的棋子,在这权力漩涡中,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这一夜,沈清澜于窗前小憩,忽闻窗外细微脚步声,如落叶轻坠,却又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警惕。她屏息静听,只见一抹黑影如鬼魅般掠过院墙,无声无息潜入萧景珩书房。心头一紧,她悄然起身,借夜色掩护,披上一件薄纱外衣,轻手轻脚靠近书房外。月光洒在青石板上,映出她纤细的身影,她贴着墙根,缓缓靠近,心跳如鼓。
透过窗纸缝隙,她隐约可见萧景珩端坐案前,烛光映照下,他面容清冷,眉宇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面前跪着数名黑衣人,身姿矫健、气息内敛,腰间佩刀寒光闪烁,绝非寻常侍卫。他们低垂着头,双手抱拳,恭敬中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影阁听令。”萧景珩声音低沉却威严,如寒潭深水,“沈家旧案,务求真相,不得有误。若有阻拦者,格杀勿论。”
“属下遵命!”黑衣人齐声应诺,声音低沉如雷,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他们迅速起身,动作迅捷如风,瞬间隐没于夜色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沈清澜心头一震,影阁之名她早有耳闻——那是太子私密的情报势力,朝野无人知晓其底细,却传闻掌控生杀、通晓天下秘事。
如今亲眼所见,她顿觉脊背发凉:萧景珩远比想象中深不可测,他的羽翼早已悄然铺展,而自己,却如浮萍般身陷权力漩涡。她悄然退回闺阁,脚步轻盈,却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思绪。夜风拂过,吹动她鬓边碎发,更添几分萧瑟。
关上房门,她倚在门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烛光摇曳,映照出她苍白的脸庞,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被坚定取代。她缓缓走到案前,手指无意识地抚过案上摆放的玉簪,那簪子是沈家旧物,温润却带着冷意,一如她此刻的心境。
她清楚,在这珩曦殿之内,自己看似尊贵,实则孤立无援。萧景珩既有如此势力,若对自己生疑,或为自保,随时可翻脸无情。她必须步步为营,以防不测。
“小姐,您怎么了?”侍女青禾端着茶盏进来,见她神色凝重,关切地问道。青禾是她从沈家带来的亲信,自幼相伴,忠心耿耿。她身穿淡青色宫装,发髻整齐,眉眼间满是担忧。青禾将茶盏轻轻放在案上,袅袅茶香在室内弥漫开来,却难以驱散这夜里的寒意。
沈清澜摇了摇头,低声道:“无事,只是有些累了。”她接过茶盏,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却无法驱散心中的寒意。茶盏中的茶水微微荡漾,映出她略显疲惫的面容。
青禾放下茶盏,环视一圈,压低声音说:“小姐,这几日珩曦殿里气氛紧张,奴婢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监视我们。那些侍卫,看似寻常,却总在咱们院外徘徊。还有那些宫女,眼神躲闪,仿佛在探查什么。要不要……”她欲言又止,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凑近沈清澜耳边,“要不要奴婢去查查他们的底细?或者,联系沈家旧部,看能不能传递消息出去?”
沈清澜抬眸,目光如水,却带着一丝锐利。她轻声道:“青禾,你心思缜密,这几日要格外留意殿内动静。那些黑衣人,绝非寻常侍卫,他们的身法、气息,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还有,留意萧景珩的行踪,但切记不可贸然行动,以免打草惊蛇。”
青禾点头,压低声音道:“小姐,奴婢明白。只是……太子殿下究竟是敌是友?他调查沈家旧案,是真心相助,还是另有所图?”
沈清澜沉默片刻,指尖轻敲桌面,发出细微的声响。她缓缓道:“在这珩曦殿,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萧景珩是太子,他的利益与我沈家未必一致。他既有影阁,为何不早用?如今主动查案,是为助我,还是借我牵出更大势力?我需自保,不能将希望寄托于他人。”
她起身于案前,提笔挥毫,将近日所见所闻一一记录,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字迹清秀却带着一丝凌厉。烛光映照下,她的侧脸轮廓分明,眉宇间透着坚毅。
“青禾,”她突然开口,声音低沉,“你可知影阁的来历?”
青禾轻声道:“奴婢只听说,影阁是太子殿下亲自组建的势力,成员皆是从江湖与军中挑选的精英,擅长情报收集与暗杀。朝中无人知晓其底细,却传闻他们无孔不入,连皇帝的密旨都能提前知晓。小姐,您觉得太子殿下会对我们不利吗?”
沈清澜苦笑一声,目光投向窗外的夜色:“萧景珩远比想象中复杂。他既有如此势力,若生疑心,我们便如案上鱼肉。但若能善用,或许能成为破局关键。
青禾,你去查一下这几日殿内进出的人员,尤其是那些黑衣人。还有,联系父亲旧部,看看能否传递消息出去。我需要知道外面的情况,尤其是沈家近况。”
“小姐,”青禾压低声音,眼中闪过担忧,“奴婢听说,这几日珩曦殿外多了许多陌生面孔,恐怕是有人奉命监视。若我们贸然行动,会不会……”
沈清澜目光坚定,低声道:“小心行事,不可打草惊蛇。你可用‘梅香’暗号联络沈家旧部,若有消息,速来禀报。记住,一切以安全为先。”
青禾点头,郑重道:“小姐放心,奴婢定当谨慎。”
沈清澜轻抚腕间玉镯,那是母亲遗物,也是她坚持下去的力量。她低声自语:“在这珩曦殿,谁是棋子,谁是执棋者,尚未可知。萧景珩,你有影阁,我有沈家百年底蕴和自身谋略。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青禾见她神色坚定,轻声安慰道:“小姐,无论发生什么,奴婢都会陪在您身边。沈家一定会渡过难关的。”
沈清澜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暖意:“有你在,我便多了一份底气。青禾,这几日辛苦你了。记住,凡事谨慎,不可大意。”
声音轻柔却坚定,语调如暖玉般熨帖人心。说罢,她抬手理了理鬓边碎发,指尖微凉,动作间却透着冷静与自持。灯影摇曳,映出她苍白却依旧端丽的脸庞,眼角眉梢虽带着连日操劳的倦意,但那抹微笑始终未散,像一盏静静亮起的灯,照亮了暗夜的角落,也给予身边人无声的鼓励和力量。
青禾眼眶微红,深深点头:“小姐放心,青禾定当尽心,绝不敢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