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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打破沉默的是时月西的肚子。
闻到饭菜的香味，他终于又感觉出饿来，他踮脚越过林风谚的肩膀看了眼他刚盛出来的菜，这才放开他。
他把菜端了出去，随后又回到厨房。
林风谚一言不发地准备炒下一道菜，时月西看了他一会儿，说：“今晚……也留下吧？”
林风谚没有同意也没拒绝，时月西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不是根本没听到自己说话。
他没有重复第二遍，走进厨房继续帮忙打下手，做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期间两人也没有交流。
吃饭前时月西回房间看了眼电脑，屏幕上还是和姚伊的聊天界面，角色立绘的源文件已经发了过去，对方发来一个OK的emoji，然后是一句：[插画也要尽快画了。]
时月西回了句好的。
吃饭的时候林风谚的话依旧很少，时月西坐在对面悄悄打量了他好几眼，确定他心情应该并不糟糕后才安心吃饭。
饭后洗完碗时月西拿着手机坐到沙发上，林风谚这才没话找话似的主动开口：“你今天一天都穿的睡衣？”
时月西正在看姚伊给他发来的那个插画的文档，里面是出场角色的立绘和大致人设，还有场景。
闻言他道：“这不是睡衣，这是我的工服。”
“那你这工服真是有够休闲居家的。”林风谚坐在他旁边，顿了顿，没头没脑地问，“所以你是什么意思？”
时月西转头看向他，道：“我觉得我们的想法是一致的。”
“是吗？”林风谚的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戏谑，他似笑非笑地注视着时月西的双眼，道，“那你要怎么做？”
“……”时月西抿了抿唇，按灭了手机屏幕。
他往林风谚那边挪了挪身体，抬手攀上他的肩膀，一点点凑近，最后蜻蜓点水般的在他的双唇上亲了一下。
林风谚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
见他不为所动，时月西双手捧住他的脸颊，像小鸟啄食似的又亲了他两下，最后直接搂住他的脖子，将他紧紧抱住。
林风谚回抱住他，蹭了蹭他的头发。
今日无风无雨，是晴朗温暖的一天。
时月西一直待在卧室，一定不知道楼下的桂花开了，在很远的地方就能闻到桂花香。
有些树的叶子开始落了，他以前从不觉得，总以为江城只有夏天和冬天，这是他第一次发现这里的夏天如此短暂。
对了，还有……
……
万语千言最后化作一声叹息，轻得好像一口气就能吹散。
是厨房的水龙头没关紧吗？一直听到滴答滴答的声音。
林风谚不知道这个频率究竟是水滴还是心跳，也不知道如果是心跳，那又是他们二者谁的心跳。不过这不重要。
诸如此类的场景是他们曾经共同做过的梦，半晌后林风谚才用气音对时月西说：“再亲我一下。”
时月西转头，亲了一下他已经红透的耳朵。
“我应该原谅你吗？”林风谚道，“本来不觉得有什么，但你那么一说，我发现你对我好恶劣啊，有点生气了，怎么办？”
“对不起。”时月西丝滑道歉。
林风谚轻哼一声，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说：“现在你总该告诉我了。”
时月西闻言放开他，两人以极近的距离对视了片刻，随后他敛眸垂下目光，道：“我以前有点太幼稚了。”
林风谚看着他没有说话，安静等待下文。
时月西沉默着整理了一下措辞，然后才继续说：“我太……以自我为中心了，根本没考虑过你的感受，我……”
“为什么这么说？”林风谚忍不住打断他。
“因为……”时月西又词穷了。
他‘因为’半天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捡着更容易表述的事来说：“就是，我有什么事喜欢自己憋着，老让你猜。”
林风谚没说什么，问：“然后呢？”
“然后，然后……”时月西感觉有些绝望。
真不是他喜欢自己憋着事，而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每到这种时候他就像那种刚刚学说话的婴儿，词汇量瞬间降至个位数，根本没办法准确描述自己的感受及心情。
像那种大肚花瓶一般，易进难出。
他选择离开林风谚与当初决定离开家的契机很相似，同样的冬天同样的流感，但不同的是，林风谚很细心地在照顾他。
那天时月西昏昏沉沉的，喝完退烧药躺在床上想东想西。
情况太相似了，他不自觉地想起爸妈。
但是林风谚一眼就看出来他生病，给他做清淡的饭菜，喂他喝药，说话语气比平时还要温柔，还……
到这里时月西猛地惊醒。
因为他意识到，他们在一起之后的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无意识地拿林风谚和爸妈作对比。
从前在家里，时月西没什么支配自己情绪的权利。
毕竟爸妈两个人天天和对方吵架已经很心烦了，他要是情绪挂脸，他俩有极大可能会说他摆个脸给谁看，然后话题七绕八绕又绕到对方身上，最后两个人再吵起来。
恋爱后林风谚对他已经到了纵容的地步，意识到不用再有所顾忌，时月西几乎是报复性地向他倾倒自己积压的情绪。
——对他沉默，或者说冷战。
知道这样不对，时月西在冷静一些后会主动去找林风谚和他认错，一次又一次。
在那瞬间他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对林风谚这么恶劣，他在试图从林风谚那里获得当初没在爸妈那里得到的东西。
可恋人是恋人，父母是父母。
恋人不该承担父母未尽的责任，这不公平。
想通这点之后，时月西一看到林风谚对他笑这种冲动就会愈发强烈，偶尔有几次他甚至想，都怪林风谚对他这么好，要是他不对他这么好的话，他肯定不会这样。
他一直尝试改变自己这种思维，但他做不到。
他害怕时间久了林风谚会讨厌他，他不认为他有勇气面对林风谚的嫌恶。而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只有逃离，找个地方躲起来。就像当初他离开家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上学那样。
有预谋的离开是离开，猝不及防的离开也是离开。
可时月西连自身的问题都解决不了，他根本没有多余的心力去铺垫或预告什么。
于是他狼狈又懦弱地选择了直接断联。
反正结果都一样，两败俱伤。
后面两人分开后，时月西不止一次想过，如果那天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林风谚，他是会笑着说“你怎么生个病都能有这么多感悟”，还是会认真思考他的话，帮助他一起解决问题呢？
但可惜没有如果。
不过幸好现在也不迟。
他磕磕绊绊词不达意地说了一堆话，林风谚一直沉默着，等他说完后才低声道：“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我……”时月西道，“我觉得你不会……”
“不会理解你？”林风谚先一步接上他没说完的话。
“……”
时月西默认似的没说话。
林风谚又叹了一声，也不知道那声叹息中是无奈多一些还是心疼多一些。
良久后，他才说：“对不起。”
“为什么给我道歉？”时月西小声说，“明明都是我……”
“我要是能早点察觉到你的情绪，你也不会这样了。”说到这里，林风谚顿了两秒，“我们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又是一阵沉默。
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件事没有绝对的谁对谁错。他们现在以及曾经所做的一切，出发点都是因为对对方的爱。
明明都希望可以陪对方很久，但最后却只是萍水相逢般恋爱一场。
没人喜欢这种烂尾故事，命运似乎也不喜欢。
于是在后来某个寻常的海边夏夜，林风谚端着一杯酒，穿过热闹的人群，远离明亮温暖的篝火，走过四年时间，站在了孤身一人的时月西的身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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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萍水相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