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晃的四周,彰示着不正常又将来临,此时的卫从未握紧了手,又缓慢松开,一时间,他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心情来应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别人高兴的时候要装作也很高兴,在难过悲伤的时候,更要第一时间去分析此刻,要装作同样哀痛,或是上前安慰,逗人开心。
人的七情六欲,太复杂了。
任何时候都要有一种去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如何,仅管面无表情,对方都会认为你这是一种表达自己情绪的表现。
在幼时,很多时候卫从未都来不及改变自己的情绪心态,以至于反应迟钝,这点在众人看来是一种稚子应有的可爱表现。
随着年龄的逐渐上升,卫父母发现了,自己的儿子对于七情六欲,人所必备的情感,所欠缺的不是一点半点,而是全然无知。
于是,就有了卫从时的存在。
有用的人才会被重视,无用的缺陷者,只会被一味的抛弃,此乃思想的惯理。
看透了这世间,也有了一丝的厌烦,卫从未突然觉得,为什么要再去伪装什么,颤抖的嘴角渐渐放平,满含笑意的双眸也是化为一潭死水。
整个人都泛着一股无力的死气。
恍惚间,眼前场景再变,顷刻间灯和人碎成尘埃扬撒在能目视的前方,只留下血红残破的人间,黯然哀鸣。
卫从未不明白这种景象代表了什么,只是为了想而想,苦想无果,他干脆就地盘腿而坐,单手撑脸时,被一个圆球戳到了脸。
目光下移,他盯着手中早已熄灭的灯,喃喃道:“真像,真的好像……啊。”
摆烂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多久,身后就传来接踵而至的声音,大地都有余震,脚步再近些后,入耳的便是一些咒骂声,嘶吼声,亦或是哭喊求救的祈祷声。
这种时候,是该幸灾乐祸的嗤笑一番,还是一脸困惑的跟着一起逃命。
可是现在的卫从未,并不想做选择,不想继续伪装,反正只要有不同的一面就会被唾弃,不早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人都跑近了,一张张恐惧的脸皆显不藏。
此景难辜负,卫从未轻启薄唇,手指在沓霭流玉中缓缓伸收,好似有游动的鱼儿在指缝间穿梭:“人疑芸生苦难多,道百年头作成空。是非我心本意随,时不待尽余没何。送我西天去,乃憎七个情,问祂六来欲,抱浮三更迟。”
堪堪到场的迟到者,是祂与卫从未的第二次见面。
他们的一次见面,是在卫从未初次感觉到自己与常人不同的时候,祂就入梦了。
没有枯燥的自我介绍,直入来意,非准则的下一任无病者乃是继后尘的转机,能堪当此等重任的人,也只有生来对无情无感的清醒曰者。
因为转机,所以才有卫从未,生来之意,仅此而已。
“迟也,行也,准则非迟,行规得道,来年头七已到,人间之道遂开启,你之机会,将到了。”祂清冷的声音之下,有隐忍的喜意,不知是认为卫从未听不出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亦或是根本不怕卫从未发现自己现在的情绪高涨不止。
不过奔波几时,竟已岁聿云暮。
再来到尘世,卫从未心绪如常,久别重逢魂归故地,落叶归根也只是回到起点。仅仅一去一回,原本繁闹的人味,也随着死亡共赴灭亡。
平常的街道,四处漂浮着沾有朱红黏液的监狱牢笼,半截爬蛆的烂肉时不时的还从天而降,砸在坑坑洼洼的土地上,发出啪叽啪叽的坠落声,一时间,恶臭味源源不断的从地底向上延伸。
许是不知该以何情绪面对,卫从未不晓得恐惧,面色如常的踩着烂肉,从尸堆中走出,想按照记忆中的回家路走,却不知方向为何,迈出的脚,又停住。
就在此时,坠兔收光,黑暗笼罩人间,地上的烂肉中隐隐散发着幽幽绿光,堵住的房屋哐叽一声,被猛然砸开,走出来的人正是一些‘生前’亲人所交好友,和苏城寻常百姓。
见到卫从未的第一眼,海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旁边的席魏源一声尖叫刺穿了耳膜,捂着耳朵缓了好一阵,才给了席魏源一大嘴巴,让他闭嘴好好清醒一下。
一直绷着脸,跟面瘫一样的方佑南,脸色好生精彩,红了又黑,黑了又红,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最后直接放声大笑起来。
猝然一笑倒是把不少人吓了一跳,平日里的方少可是不言苟笑,虽温文尔雅,但也是一个死面瘫,见到卫从未就开始笑,莫不是鬼魂入体,见邪了。
“你……究竟是人是鬼?”卫母从不起眼的角落发声,湿红的瞳孔不自主的颤抖,似乎是在惧怕着什么,尤其是这话问的根本不像一个正常的母亲能对自己的亲生孩子说出的话。
身为卫从未好友之一的奕帆,皱着眉看向默不作声的卫父和熟视无睹的卫二少卫从时,从前去卫家,双老是最疼爱这对兄弟,今日一见,真是奇怪的紧。
为人父母,对待亲子犹如草痹,为人亲弟,对待兄长犹如陌人。
“不知道。”卫从未眼神都不往这边分,回答了一句无用的话。
听这口气,卫父卫母心下便明了,果然是他,一个毫无感情而言的废物。
好友被如此对待,海青一行人自然是看不下去,其中脾气最爆的柯宇,更是敛不住火气,想冲上去理论一番,却被奕帆和席魏源死死拉住。
目前的世界可并无安全可言,在卫从未死后的开春二月,一场暴‘雪’侵袭了整座苏城,城内之人,出不得城门,外人更进不得其中。
满大街都是‘雪’,身处家中也能闻到门外的恶臭味扑面而来。
这样的情况大约过了几天,新样的情况又发生了,房屋会不受控的被突然出现的牢笼抢占任何地方,时不时就会有屋子猛然爆裂一部分,转而生出一个沾有黏液的牢笼。
与卫从时交好的白行择见情况不对,又想到此祸出现的时间,貌似是在卫从未死后才发生的,他清了一下嗓子站出来道:“我记得,这场灾祸是在他死后发生的,现如今他完好无损的回来,很难不怀疑,一切皆是他之手笔。”
海青真是听笑了,啪啪就是一阵鼓掌,斜着眼呔了一口水,“你无能解局,屎盆子倒是照扣不误,那请问,搅乱人心,肆意诬陷,才是幕后主使该干的事吧。”
“不会这东西,是白家从国外研究的怪物,控制不住了就放出来为祸人间,现在又来让从未背锅,真是好算计。”柯宇跟着两手拍的呱呱响,恨不得两手间的空气就是白行择的脸。
刚返人间的卫从未对此并无感触,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
他是淡定了,那几个火气暴涨的好友可淡定不住了。
你哦个什么劲啊,欺负都欺负到头上来了,怎么还能这么淡定,原来是个没心没肺的迟钝,现在又成这幅傻子样,难不成死了一次还被降智了。
海青一把拍在自己脸上,奕帆更是轻车熟路的伸手控制住要暴走的柯宇,则席魏源悠哉的走到即将暴走的好友身边,开始絮叨冲动是罪恶的开端,君子动…哦,你不是君子,应该是男人动口不动手。
就在众人争吵不休之际,忽见天光四散,血光被黑暗所吸,化作红雨降临人世。
黑化红,血光灾,稳定不过三天的现状,再一次被打破,解决之前那一场灾难已是心有余悸,力已失足,如今困局再起,又有谁能力挽狂澜。
“愣着作甚,跑啊。”卫从时看不下去了,就算再讨厌这个哥哥,最起码也有血脉亲情在面前摆着,不能弃兄于不顾。
可卫从未已经想通了,我心与众不相同,无恐无惧更无心,那跑与不跑的区别又在何处,他眼皮都懒得抬,压根没挪窝,只是单纯哦了一声。
卫从时见他不动又是一声咆哮:“那你倒是动啊。”
话甫落,一双有力的手已然将地上的卫从未背起来,用清冷的声音道:“离开这。”
“方佑南,你给我把从未放下!”柯宇一时间血气上头,怒气中烧分不清敌友,挥着拳头就想往上打。
还好奕帆就在一旁,及时拦下了这一拳,借力拽人,拉着柯宇就疯狂往前跑,边跑边对沉默的卫从未解释,“开春二月时,非准则临世,需破阵解迷,宇子解一半脑子出问题,成个老大粗,不拦着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想当初我说过非准则降世,你们还都不信,怎么,我这个道法修的还是有点用吧。”海青冷哼一声,漏了点气,累得半死。
“是是是,海大道士,那你有办法解开非准则的第四关非真理?”席魏源百忙之中急喘了几声,抱拳敷衍道。
提到非真理,在此之前还有非事实,非寻常,非正确三道关卡,第一关和第二关算不是很难,也不简单,已经有不少人丧命于此。
第三关更是险局。
非正确听起来很容易理解,就是不正确的事物,可在一团谜团之中,你会发现没有错误的案子,一切皆是有所凭据,最后还是要昧着良心评判,而代价就是数命换数命。
方佑南脚下飞快,很快就背着卫从未远离了众人的视线。
到了一处无人的地方,他停了下来,卫从未也有了反应意识,直接从背上挣脱下来,冷眼相对。
是方佑南先开的口:“你早就知道非准则了。”
卫从未点点头,适应了一下情绪氛围,调节自我感知,伪装出一副往日的稚子模样,“我就是一个怪物,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对,那又如何。”方佑南坦荡面对被拆穿的面具。
多年以来,他也并非是一个良善之人,这些年的出国,也并不是求学发展,而是被母亲带去了祖宅庙宇。
在庙宇内,得知了人间的纰漏,自多年以前便决定了未来的灭世之局。
非准则,非准则,没有绝对准则规定的人间,将会是混乱世道。
“实话跟你说,自海青知晓你身负非准则后,你的价值也就只有让大家活下去。”方佑南将话说的绝了,“怎么,伤心吗。”
卫从未挑眉一笑,他不是听不懂,只是毫无感触而已。
“那你就该明白,我毫无感情,话再多,也是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