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还是并未询问这些,转而道:
“你们什么时候炼的蚀骨香?”
“早就有了。”林蔓秋并不走心地答道,“不过炼的也不算成功,毒性大概只有纯种蚀骨香的十分之一。”
林蔓秋似乎看出苏挽尘话里有话:“怎么了?”
苏挽尘沉默了片刻道:“我遇到鬼姬了。”
林蔓秋一下就听出他这句话的意思,她转头看了苏挽尘一眼:“她来找你的?”
随即,她立刻反应过来:“她对你用了蚀骨香?”林蔓秋的声音一下拔高了几度:“你中毒了?”
苏挽尘沉默地表示默认她的话。
虽然真正中毒的另有其人。
林蔓秋看着颇有些恼火,但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苏挽尘心知她自然知道鬼姬所作的一切必然是百山谷主的授意,她夹在他与百山谷主之间,想必是十分为难。
林蔓秋拿出一个乾坤袋,在里头翻找许久,最终掏出一个小瓶子递给苏挽尘,里面是棕色的药丸。
苏挽尘接过瓶子道了声:“多谢。”
林蔓秋闻言挑了挑眉:“这有什么。你放心,这笔账我势必帮你算了。”
苏挽尘不知道她说的是哪笔账,他和陈千里之间的账似乎也并非一时半会儿能清算明白的。
他“哦。”了一声,随即道:“不过我倒是想知道,他在躲谁?”
“嗯,你遇到陈千里了?”林蔓秋有些诧异地问道,眼中似乎有些许担忧,或许是怕他们见上面打起来。
“没错。”苏挽尘面无表情地答道,不过他倒是看出林蔓秋的想法,“这里这么多人,见上也做不了什么。”
“好吧。”林蔓秋无奈地笑笑:“躲的是那老冤家,秦九歌。”
苏挽尘默默地惊讶了一下,他也没想到林蔓秋这么坦诚毫不避忌地告诉他。
他皱了皱眉道: “这是结的哪门子仇?”
云锦天宗主秦九歌是个众所周知的软柿子,烂泥扶不上墙。
在他的带领下,昔日也曾辉煌过的云锦天在五大门派中几乎隐身,甚至修真界已经有人提出“四大门派”的称号。
苏挽尘倒是想不出,陈千里有什么要躲着秦九歌的理由。
林蔓秋答道:“倒也不算是躲他,只是现在还没必要,过不了多久,你就知道了。”
林蔓秋拍了拍他的肩道:“我走了,红红火火的在这儿太扎眼了。”
苏挽尘很疑惑林蔓秋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但不管怎么说,他还是相信林蔓秋的。
苏挽尘记得在他当年入谷后没多久,陈千里和林蔓秋是一起入谷的。
那会儿,大概是他这辈子最灰暗的时候,不知前方是什么,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儿走。
当时的百山谷主确实遵守诺言,相当的“器重”他,对他悉心栽培。
那会儿的百山谷很乱,三教九流,简直什么牛鬼蛇神都有。苏檀毕竟人少力寡,压制不住拉帮结派的属下。
而苏挽尘在叶白霜翻天覆地的折腾下,体内阴阳虽不能融合成阴阳力,但也能相生相辅,力量也是非同一般。
那时的苏挽尘心里并不清楚这些,但苏檀却琢磨得一清二楚。
他领着苏挽尘到一处鬼气森然的沼泽地,当中有个木屋,一笑,露出一口阴森森的白牙。
“里面那家伙正在睡觉,你悄声进去,然后把他杀了。”
苏挽尘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都上了霉的木屋,目光冰冷,一言不发。
“怎么?你不愿意?”苏檀望着他,揣测着这个满眼阴狠的少年究竟在想些什么,“你做成了,我就收你为徒,今后这里再没人敢欺负你。”苏檀说着,拍了拍他道:“去吧。”
谁知苏挽尘歪过头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这仿佛想让一切毁的眼神,竟让苏檀感到的后背发凉。
下一秒,孤煞出鞘,一股剑气夹杂着飓风搅动起脚下的泥塘,将周围的树木一齐刮起,搅碎成灰烬。
沼泽地一下成了一片废弃的荒野。
泥渍溅到苏檀脸上,他竟发现自己手心攥出细汗。
苏檀望着他手里的孤煞剑,浑浊眼中流过一丝若隐若现的光影,他道:“好,说到做到,我收你为徒。”
令他更没想到的是,苏挽尘看都没看他一眼,提着孤煞,转身隐入昏暗的阴影里。
像是暗夜里的独行者,独来独往,冷漠阴鸷。
苏檀不由地舔了舔沾着血污的嘴唇,这个孩子,果然是块宝,比他想象的还强。
随后不久,苏檀便又带着他去了另一处地方。
“哎呀——,谷主找我什么事呀?”一个妖娆的女人,姿势妩媚地躺在床上,故意拖长了腔调,忽然停下,“哟”了一声,直勾勾地盯住苏挽尘,“这就是最近很受宠的那个小孩儿呀,长得还挺标志嘛!不如送我玩儿玩儿。”
要是三年前苏挽尘见到这个身体扭曲得简直不像人的人,他肯定恶心得想吐。但是现在,已经没什么东西能恶心到他了。
他就像五感都封闭了似的,感受不到任何善恶美丑。
苏檀咧开嘴并不怀好意地笑道:“那可不行。”
妖娆妖媚的女人指着苏挽尘鼻子道:“小样儿,过来给我瞧瞧。”
苏挽尘走过去,女人抬起那只瘦骨嶙峋,带了一圈满骷髅头当手链的手,想去触碰他的脸颊。
苏挽尘慢慢俯下身,好像很乖顺的样子,眼里却盛满了狠戾。
就在那只手要碰到他脸的一刹那,一把尖利的刀,精准刺穿那女人的心脏。
苏檀站在不远处,像个老师父似的仔细观察着。
不错,下手快准狠,一点不拖沓。眼珠都没动还能一下刺穿,手法很准。
苏挽尘面无表情地拔出尖刀 ,只见那女人抬起的手像是折了翼的翅膀,一点点垂了下来,她的身体被刺穿处竟没有流血,而是一点点的像化成了灰般,慢慢散去。
就这样,苏檀一方面清理与他不对付的谷民,一方面“培养”苏挽尘。
很快,百山谷谷众发现老谷主手下,不知何时而起多了一个可怕的少年,杀人不眨眼,唯独对谷主忠心耿耿。
苏挽尘成了谷里群魔惊震的“恶魔执事”。
几乎每一个见过他的人,都成了谷主的祭品。
苏檀很懂得见好就收,一方面在谷里疯狂煽动渲染对“恶魔执事”的恐惧,一方面又假意安慰谷众,彰显自己的平民之理。
借刀杀人这点可谓做到了极致。
苏挽尘没有辩驳,没有挣扎,没有反抗。
一来是他知道自己还不敌苏檀,二来是他真的不知道该干什么,该相信谁。
他不懂自己为什么要活下去。
在他无数次没死成之后,他也没再打算去死。
可是人活着,总得有点事干,总要为了点什么。他不能什么都不干啊。
苏檀让他杀死这些人,那就死吧,反正百山谷也没什么好人,死不足惜。
得月台是悬崖,从那以后,他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在鬼见愁时,他还苦苦挣扎,他还想逃,还想着死,他还想反抗,他不甘于溺死在深渊里。
现在,他已经什么都不想了。闭上眼,天便是黑的,星星没有亮光,世界一片虚无,就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他既没有特别想死,也没有很想活着。
明天会怎样,他不清楚,也不是很在意。
大概所有的痛苦都来源于不甘现状。
而他沉溺在这深渊里,没有比行尸走肉更适合于形容他的词了。
苏檀又刚好恰到好处地利用了苏挽尘迷茫的内心。把他当作最利的刀,屠戮四方。
而这一切改变的起点,或许是那一天,苏檀带着他迎接两位新的客人。
他们站在高处望着,远远看见两个翩翩而来的身影,苏檀感叹道:“想不到啊,最近是什么好日子,百山谷都十几年没人来过了。”
耳边泛起滚滚的声响,叶白霜那魔鬼般的声音振聋发聩。
“我给你找了两个好下属呢,感谢我吧。”
苏挽尘蓦地听到叶白霜的声音,脑子嗡了一下,好像看到了久远的过去。
他一声不吭,面无表情地望着那越来越近的两个身影,其中那一抹鲜红实在亮眼,简直与死气沉沉的百山谷形成鲜明的对比。
苏挽尘其实并不怎么在意,漠然地看着,看着他们站在大门口,看着大门打开,看着他们进来。
那一抹浓艳的红色让苏挽尘心里微微有了点起色,好像多年之前,有个真正关心他爱他的人,也总是一身红衣。
她说:“红色多显眼呀,小阿尘一眼就看到了。万一哪天你走丢了,一眼就能看到回家的路了。”
可是苏怡死了,玄夜冥毁了,他再也找不到家了。
那两人一进来,果然被百山谷的瘴气茫茫迷晕了眼。等他们终于找到苏檀时,苏挽尘依旧冷漠地坐在一旁,冷眼旁观。
这一男一女,并没比苏挽尘大多少,这男子也才刚到弱冠,两人看着神色十分疲惫,像是赶了不知多少路,
苏檀能亲自迎接他们,实是纯属好奇,大概是在谷里待了半辈子,没见有人来过。
他惊奇地瞪着这对年轻男女看了半天,问了句:“咋来嗒?”
穿着水墨色长衫的男人没理解他的意思,只是配合地答道:“跑过来的。”
其实苏檀是想问:为什么会有人主动跑到这种地方来?
他又盯着这两人看了半天,这谷外人大概是不太清楚百山谷里是个什么光景,被叶白霜忽悠来的。
他越想越奇怪,但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也没再多问。
他们大概也不太清楚,百山谷,进来了是出不去的。
苏檀刚到这儿的时候还想过溜出去,结果发现根本不可能。
倒唯独叶白霜是个例外,他不知道这个女人是用什么法子进出的。
但他知道,她和普通人不一样,这恐怕不是常人能做到的事。
苏挽尘很快记住了新来的这两个人——林蔓秋、陈千里。
因为实在是谷中为数不多的正常人,和一堆魑魅魍魉放在一起,简直太好辨认了。
然而另一更重要的原因是——林蔓秋这个事妈。
苏挽尘发现她对自己居然无所畏惧。
“恶魔执事”都快被吹成神了,而林蔓秋,似乎还挺感兴趣?
“你干什么呢?”看见苏挽尘站在窗口,她便在窗外问道。
苏挽尘冷漠地看了她一眼,转过头去,嘴皮子懒得动弹。
林蔓秋却仍不依不饶,正色道:“我在和你说话,你听见了吗?”
“……”苏挽尘自顾自坐下,压根不想理她。
“嘿,搞笑。”她气恼道,“别人说话要回答啊!你家里人没教过你啊?”
……
巧了,他家里人都死光了。
苏挽尘静若死水的心绪竟被她拨动几分,他来到百山谷后头一回感觉木木僵僵的大脑微微动了一下。
谁知林蔓秋这个不怕死的,竟然直接从外头踏进来,像撸小动物似的,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无奈道:“你说句话啊行不行?”
苏挽尘冰冷地看向她,目光陡然狠厉,随即厉掌出击,薄唇轻启,冰冷地吐出两个字:“出去。”
林蔓秋抬手抵挡,却不敌他强悍灵力,被苏挽尘逼了出去,她勉强站稳脚,却还是咳出一口血来。
陈千里其实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把她扶住,望着苏挽尘那间屋子,皱了皱眉道:“还是别招惹他了,‘恶魔执事’看着也不像好惹的。你没事吧?”
“诶,没事,这算什么。”林蔓秋望屋内的苏挽尘,艰难地直起身,擦了擦嘴角的血丝,目光飘忽神色不定。
令他很没料到的是,林蔓秋还会再来。
那日苏挽尘正闲坐在屋内,面前是一盘殷红剔透的糖果,满满的劣质色素。他拈起白瓷盘中一颗透红的糖放入嘴中,满股的甜味在口腔内四散开,游走于唇齿间。
好甜,甜得几乎有些腻。
这仿佛要腻死他的味道让他得以暂时麻痹自己的神经,以弥补他的空虚。
他似乎很享受这种麻痹神经沉溺其中的感觉,麻木地剥开那薄红剔透的晶莹糖纸,一双凤眼眼梢低垂,像是毫无知觉地吞下了一颗细石,暂且把什么烦恼都忘怀了。
苏挽尘知道这是自我催眠,但他若不腻死在这饧甜里,就得溺死在回忆与现实交织的苦海中。
林蔓秋仍像什么事都没有似的走过来,拿起一颗糖尝了尝,随即皱眉道:“这什么东西?你吃这个?有点儿毛病不?”
苏挽尘听若未闻,又拿起一颗放进口中,这劣质小硬糖和凝香苑的梨花酥当然差远了,不过他也没得选。
正当他再一次想从盘中拿出一颗糖时,没料手腕却被林蔓秋抓住了,“你干什么?”
“别吃了。”
苏挽尘在经历了三年的折磨后,早已面目全非,满身戾气。他目光冰冷地瞪林蔓秋,比目光更冷的是他的声音。
“少管闲事。”
林蔓秋似乎是愣了一下,另一只空着手端起那一盘晶莹剔透的糖,温声道,“乖,别吃了。”她叹了口气道,“这糖里下了醉生梦死术,不然怎么会让人想吃呢?”
“那又怎样?”苏挽尘冷淡地说道。
“不怎样,只是让你别吃了。”林蔓秋鸠占鹊巢地拿走了他的糖。
“还我。”
“下了醉生梦死术的东西,吃下去不好。”林蔓秋平静道。
苏挽尘目光阴沉,凤眼低暗,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排阴影:“管天管地管空气,你烦不烦?”
“你是天啊是地是空气啊?还不让我管了?”林蔓秋又气又好笑地叉腰道,“还真是狗咬吕洞宾。”
林蔓秋忽正色,温声道:“这糖再好吃也是假的,你还是得接受那些没什么味道的东西。现实总是很糟糕,但是总不能去死吧,该干嘛还得干嘛。”
“是吧?”
“不是。”苏挽尘嘴硬道。
谁料林蔓秋端着那一盘子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跑得却比兔子还快,大概是怕苏挽尘再给他来一掌。
他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暗夜里,他仍没动,就那样定定地望着,直望到背脊发凉,喉头发涩。
林蔓秋说的是对的,可是要他怎么直面现实,最爱的人的背叛,莫名其妙的三年折磨,还有这永无天日的百山谷。
他该怎么办?他能怎么办?他到底该怎么走下去?
鬼见愁没有光,百山谷也没有。
谁都照不亮他,谁都不知道,他一场大梦似的过去到底有多糟糕。
几天之后的傍晚,林蔓秋在他门口喊他道:“曾子虚——”
“干什么?”他终于破天荒般地搭理了人。
“来玩呀。”林蔓秋笑着道,“一天天闷在这里,不嫌无聊呀?”
“不。”苏挽尘冷淡地回答了一个字,复又转过头去。
“我们找到了个好地方。”林蔓秋不懈道,“不仅风景好,还能喝酒赏月。”
苏挽尘对此并不感兴趣。
百山谷是看不见日月的,没有太阳,也没有星光。
这回林蔓秋没再坚持,她道:“好吧。悄悄告诉你,在闻音池,每到正午夜半,就能看见太阳月亮。别忘了去看看!我和千里可找了好久呐。”
苏挽尘不太相信,但多少还是有点好奇。
他有几回路过闻音池时,原想进去看看,可定睛一看,总觉有抹影影绰绰的红影,在那池子中心的水榭亭中摇曳。
苏挽尘远远地望着,却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始终没踏进去过。
直到有回大雨天,珠帘罗幕,雨点又大又密,苏挽尘不得已,只好到亭子里避雨。
直到他狼狈地跑到亭子里才发现,林蔓秋正悠然自得地端坐在那里,翻着古黄的宗卷。
“诶,你怎么成落汤鸡了?”林蔓秋抬起头,像是憋不住了似的,很不厚道地笑了一声。
好笑的落汤鸡无语地定在那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喂,你愣站着干嘛呀?不得冻感冒了吗。”林蔓秋说着合上手头的卷宗,从旁边施术保温过的搪瓷罐内,倒出些还冒着热气的姜汤,递给苏挽尘道,“先喝点吧。”
苏挽尘沉默接过棕黑的陶瓷小碗,那热气让他连着掌心暖和起来。
好像春天的万物复苏。
“说‘谢谢’。”林蔓秋插着腰,一副长辈教育幼者的姿态,拖长尾音强调道。
“谢谢。”苏挽尘说得极其别扭,感觉舌头都要拐不过弯儿来了。
林蔓秋满意地笑了笑,“你挑什么时候来这儿不好,偏要这种时候过来。”
苏挽尘难得地回答了她的话:“路过避雨。”
“屈才屈才。”林蔓秋颇为遗憾道,“这么好的地儿,居然给你拿来避雨。”
她自顾自讲道:“我们找了那么久,才找到这么个好地方,就是寒气有那点重。”
苏挽尘听着,端起碗来喝了口姜汤。这汤熬得也实在不怎么高明,简直把苏挽尘辣得喉咙冒火,偏偏还一点儿糖都不放。
他喝了一口就再也不想碰了,只好把碗端在手上。
林蔓秋一眼看穿:“不好喝吗?”
“……”苏挽尘给了她个冰冷的眼神。
她是没有味觉,还是根本就没尝过?拿这东西来祸害人。
“挑三拣四。”林蔓秋翻了个白眼,一语中的,“还嫌我没放糖?就这破地方能找到这么多生姜我很不容易了好不好,你让我哪里搞砂糖去啊,小朋友。”
“……”苏挽尘被她一下戳中竟然不知说什么好。
更气人的是,林蔓秋也就比他大了没多少,怎么居然拿他当小孩子看待了。
过了一会儿,雨停了。
林蔓秋走到亭子边,仰头望道:“子虚,你来看呀。”
苏挽尘走过去,只见太阳的影子藏在若隐若现的云雾之中,虽然到他们这里已然光线黯淡,但是还是有几次丝天光透了进来。
“我就说吧。”林蔓秋得意地笑道,“这里是能看见太阳的。你看,天光总会大亮的。”
苏挽尘神色冷冷,心底却有一股说不清的情绪焕过,好像他的心也终于不再那么麻木了。
林蔓秋抱起伞和石桌上的卷宗,回头朝他喊道:“走啦,雨都停了。”
再黑暗的日子,都好像能被她过出花来。
苏挽尘跟了上去,仰头,好像也能望见天光大亮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