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忽有人喊道:“宗主,宗主,您起了吗?宗主?”
“什么事?”江夜怜有些诧异,他坐起身,一边回应一边和苏挽尘交换了一个眼色。
门外那人虎头虎脑,居然没等他答应,横冲直撞地直接闯了进来。
江夜怜简直吓了一跳。
敢这么直接冲进江夜怜卧房的,除了江平还有谁?
江夜怜不由地揉了揉眉心,以后还是在门上落个锁吧,防火防盗防同门。
许紫茵紧跟在后头,也是目瞪口呆,忍不住道:“江平师兄,你又在干什么?敲门啊。你若进姑娘的闺房也这般横冲直撞吗?”
“我一急,就忘记了。”江平挠了挠头,“宗主又不是大姑娘。”
许紫茵和江平与江夜怜从小都是一个长老门下的,关系熟络。但她主管藏经阁都深知避嫌,怎么江平就是不知道呢?万一江夜怜在自己屋里看什么机密卷宗,被他这么一闯……
许紫茵不由地叹了口气,她一个做师妹的,天天还得操这些心。
他们仰头望向屋内,一下就看到了那塌上另一侧的苏挽尘,对方衣襟半敞,正不徐不疾地系着扣子,塌上被褥凌乱。
这屋内的气氛一下变得诡异起来,江夜怜避开了门口二人投来的目光。
许紫茵还没来得及阻拦,江平就已经脱口而出:“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江夜怜只是像往日一样温和地笑了笑:“也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
另一边许紫茵疯狂给江平递眼色,让他别再说了,然而江平根本看不懂,只是他榆木脑袋也根本没察觉出屋内诡异的气氛只是见这来路不明的半道修士与自己宗主关系如此之好,心中颇有些犯嘀咕,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顾得拿着手上的信函激动道:“云初城找到被抓的小修了!在玄夜冥。他们有救了!”
许紫茵心中暗叹,玄夜冥是什么地方,有没有的救还不一定呢。
她清了清嗓子,极力没对眼前之事露出古怪的神情,她补充道:“齐清已经带了一批人过去了,但云初城大概意思是要各门派都派人前去,毕竟,玄夜冥古墓动了,此事不容小觑。”
江夜怜点了点头。
许紫茵紧跟着又道:“但你有没有想过,这些都有可能是云初城的阴谋。”
“也不排除这个可能。”江夜怜眉尖轻蹙。
“但是总不能因为这个不去救人吧。”江平担心道。
“人还得救,但还要查出古墓为什么动了。”江夜怜顿了顿道,“云初城除了齐清还派了谁去?”
“还有那齐二公子。”许紫茵道。
江平翻了个白眼:“就是那好色鬼。”
许紫茵瞪了他一眼,让他别乱说话。
“这样吧,你去负责盯着齐枫韵,让南风君去盯着齐清。”江夜怜思索着,沉吟了片刻。“这样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错。得麻烦你们去负责寻些人来一同前往了,也让他们准备准备。”
江平转身先去了,许紫茵挨在门框上,就那么看着屋内,不知在思考什么。边上的苏挽尘若无其事地闲倚在窗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夜怜心里有鬼,自然不踏实,状似无意地问道:“何事?”
许紫茵直起身,“也没什么,我看你气色不好,你是不是生病了?”
“有点。”江夜怜指笑道,“不过多亏了你上回炼的药,现在已经快好了。”
“我怎么觉得你更像是五毒攻心了。”许紫茵却并未立刻接话,反而又思索了一阵,接着道,“我那药,是应急用的,并不能治根,你看似病好了,其实都是被积压在体内,这么长久下去,总有一天身体会经受不住,治病还是要根处治。”
“确实如此,但现下还是去玄夜冥救人重要。”江夜怜心中惴惴不安,他确实要找许紫茵解蚀骨香余毒,但也不是这种不尴不尬的时候。
“且不说这个,你这五毒攻心的样子是怎么回事?”许紫茵径直走过来,把住江夜怜的脉,晃眼间似乎动作顿了顿。
她状似不经意地瞥了他一眼,古怪地想着他的嘴是怎么破的,又古怪地看了一眼苏挽尘,最后以少管宗主闲事的理由,说服了自己不再继续琢磨。
事到如今,江夜怜不得不配合她,其实内心五味杂陈。
许紫茵冰雪聪明,怎么会察觉不出异处。
但她却只是道:“我看你的样子像是中了什么毒,但看你脉象又什么都没有,倒是原本的旧伤复发了。”
江夜怜硬着头皮问道:“你知道蚀骨香是什么毒?”
“你中了蚀骨香的毒?”许紫茵声音陡然提高了一倍。
江夜怜目光躲闪:“也许不是,我也是猜测。”
“你这是得罪谁了?”许紫茵吃惊道。
“我遇到个隐世的药修,说是在炼制什么蚀骨香,我也没注意可能沾到了一点,不过也服了他的解药,大概不会有什么大事了。”江夜怜胡编乱造道。
许紫茵也不知道信没信,先是松了口气,随即眉头又紧了紧:“你这不是蚀骨香,至少不是纯种的蚀骨香,不然你早没命了。”她顿了顿又道,“这毒也不知解没解,但更大的问题在于,你有内伤,吸入了蚀骨香受到的侵蚀比正常严重很多。尤其是你的灵心。”
江夜怜抿了抿嘴没说话。
许紫茵眉头紧锁道:“你这灵心本来就弱,受这侵蚀,就更糟糕了,你去玄夜冥真的没问题吗?要不让南风君替代一下好了。”
“没事的,我也想去看看,玄夜冥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不用太多灵力就是了。”江夜怜淡淡道。
他当然得去,他若不去让苏挽尘混在烟云十六州队伍中岂不进退两难。
“好吧。”许紫茵起身叹了口气道,“我再去找找蚀骨香的宗卷。等回来了,你这病还好好治一直吧。”她说着转身走了。
许紫茵离开后却始终在想着刚刚的事。
这个曾子虚究竟是谁?
和他们宗主又什么样的关系?
她有些忧心忡忡地仰头看了看烟云十六州上方的天。一片云雾缭绕,雾蒙蒙的。
梁山动乱、玄夜冥古墓异象,修真界也是越来越乱了。
屋内,苏挽尘望着许紫茵离去的方向,心知她必然是看出了点什么。
他忽然轻笑了一声,有种第一次干坏事就被抓到的好笑感。
“你觉得许紫茵看出了多少?”
“哦?”江夜怜似乎并没有多在意,“我倒觉得许师妹并不会那么想。就算她知道了,也没什么,她也不是会到处说的人。”
“这样吗。”苏挽尘看了江夜怜一眼。
只是若有一天,当他的存在与烟云十六州的利益站在对立面的时候,她会不会“建议”江夜怜抛下他呢。
不过苏挽尘并没有说什么。
直到很久后,他才会知道,他们根本不会等到那一天。
江夜怜忽然凑近他,他身上特有的气息席卷的苏挽尘满身。
江夜怜笑道:“怎么?你就这么不想被人知道?跟我在一起是什么很上不了台面的事吗?”
“自然不是。”苏挽尘没再多说什么。
只是他明白注意到他的人越多,他的存在就越是危险,越是可能把江夜怜也拉下深渊。
他并不想这样。
苏挽尘也并不认为他和江夜怜能有什么永远,这只不过是一场早晚会醒的美好的梦,他早晚得及时止损。
他并非善人,让他幸福圆满,他也不配。
江夜怜贴在他身边,搂住他腰,靠在他身上。
他将下巴隔在苏挽尘的肩窝上,脸上尽是温柔的笑意。
苏挽尘没有动弹,只是在想,这样的日子,若能久一点,便好了。
江夜怜脸上笑着,心中却弥漫起一股苦涩,仿佛刚才的喜悦一扫而空。
苏挽尘表现得并不真心,他好像根本不在乎,给他一种就好像随时可以丢下,随时都可以弃他而去的感觉。
甚至,或许苏挽尘只是在配合他演戏呢?
也或许,是他太贪心了,他想要当下,想要未来,想要一辈子。
他本来便不该贪求这么多。
眼下美好得像一场梦,可稍一想往后,便惊起一股美梦破碎的惶恐。
他环抱着怀里的人,连拥抱都不敢太过用力,怕遭到厌恶,却又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在对方身上,好证明,这一刻,他们拥有彼此。
一片静谧中,苏挽尘忽开口道:“你为什么会灵心薄弱呢?”
江夜怜从前明明是因为灵心太强身体承受不起而体弱,但怎么现在却又会灵心羸弱?况且他从前也多半只是小感冒,而非现在这般日常性的病恹之状。
“从前灵心被伤过一回,后来又太忙了,透支了灵心。”江夜怜道。
苏挽尘半信半疑:“灵心被伤了?”
“没错。”江夜怜缓缓道,“烟云十六州有一阵子内乱严重,我就是那段时间不慎伤到了灵心。”
虽然江夜怜没有明说,但苏挽尘不用猜都知道这是哪段时间。
少年宗主继位,门派长老挑起内斗,内忧外患。
透支灵心,也是为了稳固门派,没日没夜地修炼才导致的吧。
苏挽尘沉默地望进江夜怜的眼睛,里面像有一片温柔的汪洋。
江夜怜眨了眨眼,看着他,眼中酝着几分笑意:“怎么?你要可怜我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