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席!这里!”
视觉组组长在不远处向余年挥手。
余年收回视线,在她的带领下坐上最佳观演区——第四排座位中心。
座位是租来的升降座位,第四排大概到腰的高度,正对舞台。舞台前留出一片空地,据说是给上头到要蹦迪的人发挥空间。
音响架在舞台两侧,灯光架撑起,银色铁架上挂着一排暖白灯泡,就像是发亮的小行星群。
忽然,灯光全灭,余年眯了眯眼,还没适应黑暗,耳边就传来几声清脆的镲响。贝斯和鼓点的重音骤然炸响,不管不顾砸进人群。
清冷的夜晚瞬间被点燃。
观众席响起一阵欢呼,掌声如热潮淹没夜色。乐手手指滑过琴弦,巨大的音乐声震得空气嗡嗡作响,连带着座位都在震颤。
灯光红蓝交错,随节奏闪动切过舞台边缘,主唱微仰起脸,冲着台下喊了一声,全场的回应几乎同时爆发——
有人跟着节拍挥舞荧光棒,有人直接冲到舞台前,在台下踩着节奏律动蹦跳。
鼓声层层叠起,急促地滚着,像奔跑的心跳,压得地面轻颤。
余年也被这股气氛感染,轻轻挥着手上的荧光棒,打着节奏,脸上映着闪烁的光。她的视线落在主唱身上,偶尔转向舞台侧后方,寻找被人群遮挡的程斐然。
一曲结束,灯光暂暗。有人趁着空隙递水、擦汗,乐队在台上互看一眼,又重新点头。灯光再亮,一阵劲爆的电吉它,全场再度沸腾。
演出一直持续到九点,最后一首歌尾音散开,演出乐队站成一排鞠躬,笑容灿烂,观众欢呼着,掌声长久不息。
志愿者组织观众离场,舞台灯光一点点收回,余年喝干净最后一口水,扔完垃圾去后台看程斐然。
散场后的公园恢复了夜的温度,欢呼的热浪退去,只剩下微凉的晚风。余年走向后台,一眼就看到了程斐然。
她正蹲在地上,费力地卷着一盘又粗又黑的电缆,一边卷一边打哈欠,看上去有点疲惫,眼下的阴影比白天更明显。
南音的主席拿过她手中的东西,拍了拍她肩膀:“设备交给我,赶紧收拾收拾回去睡觉吧你,困成啥样了都。”
余年看了看她们这边的状况,也让程斐然先回去。
程斐然问:“那你呢?”
“我负责我们学校的设备回收,还要送回学校设备室,很晚了,别等我。”
程斐然不依,“我们学校用不上我,我可以帮你。”
南音主席听了一耳朵,翻着白眼去和搬家公司交涉去了。
余年看她一眼,声音不高:“你去车边等我,这边我来清点。”
程斐然抬头想反驳,对上余年的目光,还是妥协点头,听话地走到了场地出口的车旁。
到了没立刻坐下,回头望了一眼。
后台依旧一片忙碌,余年拿着设备清单,正走到后台另一边,和摄影的同学一起把相机一台台装箱。南音主席在不远处签回收单,录音组的人还在拆分线器材。
程斐然收回视线,靠着长椅,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轻轻呼出一口气。
熬了好几天夜,铁打的人都会累。她有些庆幸只和余年说昨天熬了夜,不然连待在这的资格都没了。
她就是拿余年没办法。
两人认识四年多,几乎没吵过架,生气时只是对上那双眼睛,她就没辙。
“学姐,我们先走了啊!”
几个路过的南中央学生笑着和她打招呼,视觉组组长还给她塞了几颗糖,程斐然拆开一块,草莓味的。
甜味丝丝缕缕从舌尖化开,程斐然抬头,又看向不远处忙碌的余年。
公园里人声渐渐稀薄,只有金属器材入箱和搬东西吆喝的声音。余年还站在那里,低头核对着最后的单子,月光打在她的侧脸上,清冷又安静。
程斐然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眼皮越来越沉,甜味和困意混在一起,像雾一样笼过来。程斐然眨眨眼,还是困倦地闭上了眼睛。
……好想亲她。闭眼的一瞬间,程斐然脑中闪过这个念头。
等余年签完最后一页单时,时间已经快到十点半。
南音的主席朝她挥手:“摄影那边辛苦了。”
余年点了点头:“录音组的设备都走了?”
“嗯,最后一车已经送回去了。我打了车,你们要不要顺路?”
“我再确认一下车上装载的。”
她绕到搬家车那边,打开后车门,看了眼装好的箱子,和工人阿姨确认一遍目的地,又顺手拍了拍封条,退到一旁。
视线无意识地扫过车旁的阴影,才注意到那张长椅。
程斐然居然靠在那儿睡着了。
帽子躺在腿上,头微微歪着,额前的发丝被风吹得有点乱。
手机屏幕在旁边亮了几下,似乎是有人给她发了消息,但她毫无反应。
这样都能睡着。余年轻轻叹口气,走近拿起她腿上的帽子:“程斐然,起来了,你要露宿公园吗?”
程斐然这才有些迷糊地睁开眼。
南音的学生走光了,剩下十来个南中央的分三个组打车。上车时,几人看见程斐然,笑着打趣:“主席,你怎么把人家南音的门面给拐过来了?”
程斐然靠着车窗,还有劲开玩笑:“我是自愿过来的。”
余年瞥她一眼,对其她人说:“谁打的车记得找我报销。”
一个女生嘻嘻哈哈地应下。
到了门口,余年让其她人回去,自己则拿着清单走向设备室。
“我一个人就够了,”她对跟上来的程斐然说,“宵禁快到了,你先回去。”
“万一有事呢,少了个话筒什么的,我陪你一起。”程斐然忍住一个哈欠,强撑着精神。
“……”余年转身叹气,“那你在门口椅子上坐着等我,你是外校的,不方便进设备室。”
程斐然比了个OK的手势。
设备室里又折腾半个小时,余年推门出来,关灯,看手机显示十一点半,十二点是宿舍宵禁。余年按灭手机,正要喊程斐然,目光触及角落,又忽的停住。
走廊的灯只亮了一半,半边走廊落在阴影里,程斐然就这么坐在角落阴影的长椅上,抱臂安静地睡着。
外套被捋到肘弯,半条手臂露在外面,手里还捏张折了一半的节目单。
灯光从她额前落下,打在睫毛上,投下一点细碎的影。风吹进来,带着夜的潮气,掠过发间,几根头发轻轻动了一下。但程斐然没有反应。
余年停住脚步,皱起眉,心里生出一簇火苗。
困成这样,到底熬了多久的夜?
她慢慢走近,鞋底轻轻踩过地面,几乎没有声响。
“程斐然,”走到面前,余年微微弯腰,俯身按上她的肩膀,声音很轻,“醒醒。”
程斐然动了一下,艰难地睁开眼,仰着脸看她,神情还没完全清醒。
“嗯……检查好了吗?可以走了吗?”她的声音有些哑,带着懒懒的倦意。
余年垂着眼睛,落下的阴影打在程斐然的脸上,显出一种朦胧的暧昧。
她手下微微用了点力,没有出声。
程斐然撑着手要站起来,余年一手按住她的肩膀,让她重新坐回去。
“为什么这么困?”余年目光锁在她的脸上,不放过任何表情,“跟我说实话,你熬了多久的夜?”
程斐然下意识向后躲,脑袋却挨上了冰凉的墙面,撞得她清醒几分。
“也没多久……就昨天熬了一小会儿,早上起的早了点……呃,好吧,前天也熬了一小会,大前天好像……”
说到最后,她自己都觉得心虚,声音低了下去,垂着眼睛,躲过余年灼灼的视线。
她不敢看余年,嘴角却微微弯了一下,像是想缓和气氛
“……我没事,不就是熬几天夜嘛。我就是想,把这个活动做的好一点、再好一点,能让你少操些心,也算我帮上忙了。”
余年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说着说着,程斐然声音低下来,到最后几乎轻得听不见。
“哎……难得有机会能帮上你。”
“别生气……”
“……为什么?”余年的声音很低,按在她肩膀上的手越收越紧。
“……当初你说,想了解我,是因为我们有共同话题。”
“现在你周围的朋友,每一个都比我更懂,比我更专业。”
“程斐然,这些话她们也算数吗?”
“你现在做到这个地步,是为了什么?”
余年攥紧手下的衣物,半是恨铁不成钢,半是无可奈何地看着对方。
程斐然,你听懂了吗?
告白啊。你告白啊。
说你喜欢我,有那么难吗?
程斐然抬眼,眼神有一瞬的茫然。
她似乎没听懂,又似乎听懂了。
她张了张嘴,触及余年的眼神又迟疑地闭上,最后抿着嘴唇,用力抱住面前人,脑袋埋进她的怀里,想当一只鸵鸟。
闷闷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余年……”
她头发蹭到余年的下巴,很软,温暖的体温隔着两层衣服烙在她的心口,余年被她的话气得想笑,又因她的动作心软。
“……我什么意思?”
她垂下头,笼着对方,手臂渐渐收紧。
“我什么意思,你不明白吗,程斐然?”
程斐然埋着头深呼吸一口气,才慢慢松开她,后退着靠到墙上,不敢抬头看,语无伦次地说:“我、我觉得,好像在做梦……”
灯光下她的脸红得透顶,浇灭余年最后一点火星子,她泄气般低笑一声,指尖抬起对方的脸,俯身,呼吸轻柔地靠近。
“那你听没听过——要梦就梦个大的。”
她低头,吻上了她的嘴唇。
明天0点,不见不散[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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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