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段路程,夏忱为了防止陆予章追问,一直在说些有的没的,就算陆予章没怎么回复,嘴巴上也没停过。
车开进地下车库后,暗自松了口气,虽然总能找到话题,但越往后就越觉得陆予章压迫感强。
停车熄火,她跟着闭嘴,见陆予章没有动,短暂地寂静后提醒:“陆老师,车门的锁……”
“你可以不和顾临结婚。”
陆予章打断夏忱,主动说了第一句话,慢慢解开安全带,手指抚过本来就平整的袖口,带着些从容不迫:“我可以帮你解除和顾家的婚姻,即使他是我的学生我也不会包庇他的。”
夏忱的笑容僵住,以知道陆予章的影响力,要做到这点是轻轻松松的。
但她不愿意。
在其中的付出不是说舍弃就能舍弃的。
并且后悔,在车上一直拦着陆予章,反应过于不自然,让陆予章怀疑。但如果顺着陆予章的意思过去,她又不能确定一定能兜住,埋怨陆予章一定要较这个真。
“……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心里面想了很多,面上却只是慢慢眨着眼睛,过了一会才换上茫然脸:“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阿临对我很好。”
“是吗?”
摸袖口的手顿住,那双丹凤眼直勾勾锁在夏忱脸上,微微眯着,全是审视。
为了避免陆予章说些难以回答的问题,夏忱立刻红了眼圈,丝滑过渡到卖惨阶段:“伯父伯母对我也很好,阿临有的我都有,从没有因为我是孤女,轻视我……”
“咔哒。”
清脆的一声,车门锁被打开,陆予章紧绷下颌,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夏忱敏感地察觉他在生气,停下说话,有点疑惑,没有动作。
陆予章先打开车门,迈出去半只脚,回头说:“你已经成年……”
说了半句,又顿住:“下车。”
之后的气氛有些尴尬,陆予章大步流星,夏忱快步跟上,一起进了电梯,到达一楼电梯开门,调整好心态,又装作无事发生:“陆老师回头见,我在一楼等阿临就好。”
陆予章看她迫不及待跳下电梯,电梯门慢慢合上。
“有事可以找我。”
“好的陆老师!”
陆予章的话暗含深意,夏忱却只听她想听的,觉得这一页算是翻过去,因为这句简单的话语,完全找回状态,面带阳光笑容,冲电梯内招手,等电梯完全合上后才转身。
转身就看到前台八卦的眼神。
因为经常来公司,夏忱又善于交际,和前台关系都不错,也曾从她们口中得知过不少八卦,随口打了个招呼。
“你和陆总一起来的吗?”
谈别人的八卦事一回事,自己当主角又是另一回事,夏忱可不想被人传绯闻,抹去被陆予章送来的事实说:“怎么可能,只是刚好碰到,一起上电梯,只是上电梯都觉得他很吓人!”
夏忱做了个被吓到的表情,前台笑哈哈表示赞同。
她趁机转移话题:“上周我在你们这丢了东西,想查监控的话要去找谁?”
“是什么东西?贵重吗?我找主管问问。”
前台对夏忱的事很上心,要去叫主管,夏忱拦住:“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不用太麻烦别人,只是丢了会有点麻烦,我自己去找找就好。”
“原来是这样。”
夏忱刻意引导,再加上两人关系不错,很轻松就问出想要的消息。
告别前台去监控室,监控室只有一个昏昏欲睡的小保安在值班。
拿出同样的说辞,一顿软磨硬泡外加金钱收买,得到查看监控的许可。从监控中查到之前碰见苏小霏时,苏小霏和张总去做了什么,还趁保安不注意偷偷拍下来。
为了让目的不太明显,多翻了些监控,等顾临发来消息,才装作想起东西丢到哪。
重回一楼见到顾临,他的肩膀和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身上,一看就是淋了雨赶回来的。
他像只被人抛弃的小狗,欲言又止,低着头说:“等很久了吗,我……”
“我也才到。”
夏忱带着笑意,一派祥和,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还拿出手帕替顾临擦水,轻声问:“怎么都淋湿了?不是在工作吗?”
“是……”
“忙完了吗?”
“嗯。”
“那就先回家吧。”
顾临抿着唇,眼睛里的东西很多。
夏忱把手帕给顾临,让他自己擦,对他未说的话通通不好奇,总是很快抢过话题,不让他多说。
-
回到顾家,董姿也在家。
“你们回来了。”
见夏忱情绪低落,只是应了一声,不如以往的热情,董姿把矛头直指顾临:“吵架了?你惹忱忱生气?”
顾临心虚地看夏忱一眼:“……没有。”
“没有,伯母您误会啦。”
夏忱提起精神,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全程都没有看顾临:“可能淋到雨,有点累,阿临的衣服都湿了,还是先让他去换件衣服吧。”
“听忱忱的,还不快去!”
“好。”
顾临就像得到指令,快步离开,董姿在背后补充:“你爸在书房,他有话和你说,换完衣服去找他。”
“知道了!”
夏忱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顾父顾功民,顾家公司是顾功民创建的,他总是亲力亲为忙于各种事务,前段时间还去外地出差,这个家里她还是和董姿相处的时间最多。
贴心地问:“这次回来是不是忙完了,伯父可以好好休息一会了吧。”
“这次忙完了还有其他事,你伯父总是闲不住。”董姿特意提点:“不过今天他心情很好,你有什么想要的都可以跟他提。”
她笑得很开心,看起来没有少拿好处。
夏忱在心里过了一遍能要的东西,面上却淡淡地说:“我什么都不缺,也没什么想要的。”
以往夏忱面对这类事总会热烈反应,给足情绪价值,奇怪到董姿也察觉不对劲,并猜测:“陆老师没把东西给你吗?”
“拿到了。”夏忱低闷闷的,把匣子给董姿看:“我打算过几天再打开。”
“拿到了怎么还不开心?”
夏忱唉声叹气,低着眉,故意装作很低落:“也没什么,只是看到阿临和苏小霏新闻底下的评论,有点伤心。”
还把早就准备好的新闻给董姿看。新闻稿是试探顾临和苏小霏分手的消息,底下的评论却都不买账,还有恶语相向骂顾临的。
董姿看了也被气得不行。
“你别伤心,等顾临过来,我和他好好说说,让他公开表态。”
“我知道的,但还是会觉得难过。”
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眼睛还因为强笑显得更红,避开董姿关切的目光:“要是能在生日宴上公布婚约就好了,之前都是我不懂事,不愿意公开,现在公开大概也不会有人相信吧……”
夏忱不愿意公开,是自尊心作祟。
顾临成名之后,不希望被认为是依附顾临和顾家,就一直没有对外宣布,只有小圈子内的亲人朋友知道。以为自己一定会拿到第一名,挑了个好时机官宣,却又闹出一系列乌龙事件,整个被架起来。
“放心,肯定能公布,不公布也得公布,你是我唯一认定的儿媳,就在生日宴上宣布。”董姿甚至没有犹豫,一口答应。
夏忱摸了摸不存在的眼泪,上前抱住董姿,提高音量:“伯母您对我真是太好了!”
“你和我亲女儿一样,不对你好,我对谁好?”董姿继续安慰几句后,拉着夏忱上楼:“来看看我今天的收获,特意给你买了衣服,一看就很适合你,你换上试试。”
夏忱明白董姿是在分散她的注意力,非常配合,试了几件,衣服都很好看,符合她的审美,尺码也都是合身的。
董姿让她把衣服收起来,看到衣帽间却皱眉说:“衣帽间都满了,有的都没见你穿过,怎么不扔一点?”
“我舍不得嘛。”
衣帽间被塞得满满当当,东西多,却非常工整不显杂乱,甚至是按颜色深浅排列好的。即使只穿过几次也不会丢,连小时候的衣服也都叠好放入柜子中。每当看到这些夏忱就会觉得非常有成就感。
夏忱年龄不大,行事作风都很有一套,面对董姿说话却带有少女的娇憨感:“这些衣服都是我的宝贝,每件都好看,这里还有位置呢。”
“这里真挤,这排衣服都过季了。”
夏忱扒开几件衣服,正要把新衣服挂进去,闻言手上顿了顿,内心有点不开心,面上却还是笑着。
“是吗?您这样一说好像是有点挤,我这几天整理一下,清一批衣服放到绿园那边去。”
绿园小区里的房子是夏白玙留下的遗产之一,有点年代,小区保持得不错,位置和面积都可以,还是学区房。
夏白玙生前,就和夏忱居住在这里;去世后,夏忱年纪小,不能没有监护人,理所当然地搬到顾家。
到现在这套房子成为夏忱小天地和仓库。
夏忱没事的时候就会过去,从来没想过出租,也没有邀请人来做客,连顾临都很少来。她还喜欢到各地淘有趣的工艺品,顾家的房间只零星地摆了几个,剩下的全在绿园的房子里。
“不用这么麻烦。”
董姿没有注意到夏忱态度转变,说话也是大大咧咧的态度:“隔壁的客卧反正也是空着,不如改成你的衣帽间吧。”
夏忱有点懵。
“这不好吧,客人来了住哪?”
内心是想要的,却在话语中推托,还带着点试探说:“而且我在家住的时间也越来越少,过几年就会和阿临结婚,这么大的位置很浪费。”
“客人哪有你重要,给你空着怎么能算浪费?一楼还有客房,实在不行就让他们去住酒店,就这样定了。”
董姿干脆利落地定下来,对着墙面一通比划:“刚好靠着客房,把这面墙砸掉直接连通你的衣帽间,放心,伯母肯定都给你安排好。”
“谢谢伯母!您对我太好啦!”
夏忱没再拒绝,高高兴兴地答应,心里很感动,亲亲热热地抱住董姿。
这个家里,除了顾临出现一点小问题,其他的一切都很好,这也是她不愿意放手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