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李晚脑中一片空白,被他这暧昧的举动和话语引得心脏狂跳。
他这是……在**吗?
李晚眨了眨眼睛,只觉得耳根烫得要命。
那捏住她下巴的两根手指并未如何用力,但她就是挣不开。
正胡思乱想间,慕容真却在此时放开了她。
“不经逗。”
轻描淡写的,好似方才真的只是逗逗她而已。
李晚清醒过来,猛地为自己刚才的反应感到羞耻,为了掩盖这股羞耻,她佯装生气,两手一叉腰,啐慕容真:“一把年纪逗小姑娘,不知羞!”
“一把年纪?”慕容真把手藏进袖子里,歪头看她,“我这年纪刚好当你哥哥,哪里大了?”
李晚哼了一声:“奴婢可没六爷这样金枝玉叶的哥哥。”
两人正斗嘴,外面小丫头来报,说是进宫的马车已套好,李晚应了一声,和慕容真休战。
还没出门呢,大夫人那边又派了人来,说是五爷身上不舒服,今日便不跟着一块儿进宫了,余下三个姑娘恐慕容真照看不过来,也不让去了。
慕容真无可无不可地应下,自带着李晚和小厮出门。
到得宫门前,慕容真独自进宫,李晚则和小厮双全在宫门外等候。
临进去前,慕容真回头嘱咐李晚:“别乱跑,也别惹是生非,在车上等我。”
见一旁的宫门卫投来好奇的视线,李晚垂下头,咬牙切齿地应了一声:“……是。”
双全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听见。
待瞧不见慕容真人影了,李晚在宫门外张望一圈,发现还有好几辆马车停在后面,其中一辆马车里下来一男一女,二人眉眼间有三分相似,瞧着像是兄妹俩。
两人朝李晚这边走来,言笑晏晏似乎关系极好,到了李晚跟前,她忙收回目光垂头行礼,二人正说着今日踏青之行,并未注意到她。
偏此时,后面驶来一辆马车,四匹宝马拉着富丽堂皇的车厢,马蹄声和车轱辘声轰隆隆地由远及近,到宫门前竟丝毫未曾减速。
“让开——”
“承芳公主驾到,尔等速速让道!”
马鞭声破空而来,车辕上坐着的人声音洪亮,急急呵斥。
那兄妹俩匆忙躲闪,倒把李晚撞得一屁股跌在地上。
公主车架畅通无阻直入宫门而去,留下三人形容狼狈,那女子受了惊吓,好半天没回过神来,倒是一旁的男子发觉撞到了李晚,朝她伸出一只手来。
李晚没扶,怕人瞧见要说男女授受不亲,只自己撑着从地上站起来。
“多谢公子,奴婢无碍。”
那男子顿了一下,收回手,略带歉意地问她:“姑娘可有受伤?”
见李晚摇头,他这才松了口气。
一旁的女子向他抱怨道:“这承芳公主也太霸道了,险些撞死了人!”
“三妹,慎言!”男子低声制止她。
他朝李晚点了点头,便拉着自家妹妹走进宫门。
目送二人走远,李晚拍了拍身上衣裙,不动声色地钻进车厢,好避免再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宫门外都是等着自家主子参加宫宴的丫鬟和小厮,有些人等得无聊,便凑在一起说话,多是些内宅里的鸡毛蒜皮,李晚在车厢里竖着耳朵听得津津有味。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李晚坐不住了,跳下车厢叫双全:“我看那边有人卖凉浆,你去买两碗来,咱们解解渴。”
说着,她从荷包里数了十个铜板,递给双全:“剩下的钱你自己收着,权当是跑腿费了。”
双全乐不可支:“多谢姑娘!”
两人坐在车辕上饮完凉浆,有别家的丫鬟偷偷朝他们望了一眼,而后便交头接耳起来。
李晚抓耳挠腮的,不知道她们在说个啥?
正想过去凑个趣,宫门那边却突然起了骚动。
李晚也顾不得八卦,伸长了脖子朝那边望去,只见打头出来个略有些年纪的内侍,他边走边朝宫门外张望两眼,喊了一声:“乔太尉府上车架在何处?”
后面有人慌忙上前,李晚认了一下,似乎是刚才那对兄妹身边的仆人。
跟着那内侍身后出来的,是一副由四个小黄门抬着的肩舆,上边坐着的,正是之前将李晚撞倒又伸手扶她的男子。
他靠在肩舆上,整个人面色惨白,头上冷汗涔涔而下,连额角青筋都跟着跳动。
瞧着很不对劲。
肩舆路过李晚身边时,她隐约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宫里出事了?!
她心中一跳,唬得一把从车辕上跳下,急急忙忙奔向宫门口。
宫门卫拦住了她,大有一副她再往前就要将她当场斩杀的气势。
李晚不敢硬碰,焦急地往后退了退。
不多时,里面又出来了一拨人,其中有那男子的三妹,正一脸惊慌哭得呜呜咽咽的,旁边有同行的贵女在小声安慰她。
李晚猜测宫宴已散,这比预计的时间早了太多,而宫门口至今未见慕容真的影子,她不由更加担心起来。
正当她急得打转的时候,一道朱红身影从宫门内徐徐走来,李晚眼角余光瞥见,登时眼皮一跳,抬脚就冲了上去。
“六爷!”
慕容真神色一怔,反应过来后疾走两步上前,问她:“出什么事了,怎地急成这样?”
瞧着都快哭了。
李晚也顾不得其他,上下其手把慕容真身上仔细摸了一遍,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好没规矩的丫头。
“六爷身上可有受伤?可曾挨打?”李晚边摸边问。
就怕他在宫里遭了旁人暗算。
慕容真原本要说的话顿时堵在了喉咙里,他捉住李晚乱动的双手,低头问她:“你这样着急,就是怕我受伤?”
不然呢?李晚顺势拉住他衣襟:“到底伤着哪里没有?”
慕容真盯着她的眼睛,道:“我没事,既没受伤也没挨打,你若不放心,等上了马车再检查不迟。”
李晚顿时呼出一口气,等放松下来这才发现好多人正看着他们这边,她想到自己方才的举动,连忙后退一步,尴尬道:“是奴婢失礼了……”
慕容真不理会旁人,捉了她的手腕,把她带上车厢。
马车缓缓驶离宫门,慕容真在车厢里好整以暇地看着李晚。
“怎么,不再检查检查?”
李晚瞪他一眼:“六爷再取笑,我可就下去了!”
慕容真默了默,随即开口道:“你是见着乔天朗受了伤?”
李晚顿了顿,朝他点头。
慕容真便道:“今日宫宴,来的人多多少少都与皇室沾亲带故,那乔太尉的长女,前年被封了乔妃,所以今日乔家兄妹也是应旨赴宴。”
“不知为何,那乔三姑娘今日屡次对承芳公主语中带刺,承芳公主便借着给宴席增添乐趣的由头,说要玩一场‘射百福’的游戏。”
这是李晚在书里为承芳公主的人设创造出来的游戏,大概就是由活人当靶子,从头顶至肩膀再到双手伸平往上面放置或挂上许多小物件作为靶心。
这些小物件各有其美好寓意,譬如苹果、香囊寓意为“平安健康”,香炉象征“吉祥”,团扇寓意“团圆美满”,诸如此类。
射中这些“靶心”,便是射百福。承芳公主箭术精湛,人又足够大胆,这是她最喜欢的游戏之一。
慕容真看一眼李晚,继续道:“满殿的侍卫、内侍,她独独挑中乔三姑娘来当这个靶子。她箭术极佳,本不必担心失误,但那乔天朗偏偏不放心,执意要换下乔三姑娘,自己去当承芳公主的靶子。”
李晚听明白了,却是有些不可置信。
“公主失误了?”
不然,那乔天朗怎会受伤?
慕容真却是摇头:“她最后一箭射中乔天朗大腿,即便她向陛下请罪说是手上失误,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是故意的。”
“就因为乔三姑娘得罪了她?”李晚觉得,这已经超出骄纵任性的范畴了。
“不全是,”慕容真思索片刻,说道,“琮玺与我提过,上个月边关打了败仗,皇上想要求和,乔太尉便谏言,使我朝公主前去和亲。朝中几位公主,适龄又未曾婚配的,只承芳公主一人。”
所以,她借此发泄不满。
李晚想起来,大纲里的确有这个桥段,尽管承芳公主使尽浑身解数抗旨,最后还是在来年春日前往和亲,由当时的新科状元慕容真担任和亲使臣。
那是他在仕途上展露锋芒的第一关。
……唉。
李晚叹气:“当着皇上和皇后的面,她竟这般大胆。”
慕容真没有说话,虽说皇上留公主在宫中反省思过,但这未免有轻轻放过的嫌疑,明日朝堂上乔太尉必定要闹起来,但这些,眼下都与他无关。
“你饿不饿?”他问李晚。
李晚被他问得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今日宫宴定在未初,不早不晚的,慕容真没吃午饭进宫,她便也跟着没吃,眼下的确是有些饿了。
她如实点头。
慕容真便道:“时辰尚早,且下去逛逛。”
命车夫停下马车,他带着李晚和双全在大街上找了间酒楼,全程只李晚和双全在吃饭,慕容真坐在上首偶尔抿一口茶。
待酒足饭饱,李晚要逛路边小摊,慕容真便带着双全跟在她身后。
路过一家卖头绳首饰的摊子,慕容真驻足道:“你不是嫌金簪子太粗,不若买支银钗?”
来都来了,李晚便停下来,站在摊子前挑了两根头绳并一支极细的银簪。
见慕容真要掏银子,李晚拦住他道:“这些东西奴婢自己能买。”
慕容真呆了呆,缓缓收回手。
足耗了一个多时辰,两人这才坐回车里命车夫往家中赶。
李晚掀开车帘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随口说道:“瞧着该到晚饭的时辰了,也不知他们等急了没有。”
“放心吧,不会有人等的。”慕容真接了一句。
李晚一怔,懊悔地放下帘子,直想扇自己嘴巴。
回到宁国公府,得知国公爷和老夫人他们都在湖边亭子里烤肉,慕容真衣裳也没来得及换,便由下人领着往亭子那边去。
他们可以不等,但慕容真却不能不及时去见。
熟料,两人还没进亭子呢,远远地就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
“放开我——”
“放开我!快去把夫君放下来!他还有救的,救救他……真儿!真儿呢?!真儿不要看……”
慕容真面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老夫人盛怒的声音传来:“你们还不摁住这个疯子!”
李晚心里咯噔一下,只见慕容真疾步过去,她忙小跑着追上。
亭子外面,七八个健硕的仆妇压着二夫人秦氏,直将她摁进泥土里。
她拼命地挣扎,脸上泪水混着泥,好不狼狈。
慕容真霎时僵在原地,他眼底漫起点点凶光,周身气势冷凝,浑似地狱修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