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灼只觉一股浩荡灵力涌入经脉,自行流转数周,最终沉入丹田,就此常驻。
此时内观丹田,原本飘浮的灵气竟已凝为液态,而这正是筑基八阶方有的状态。
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更大的疑问覆盖。
桃蘅君为何要将这力量赠予他?
谢元见沈灼站稳,便克制地松开了手,他望着虚影消散的方向,目光复杂。
“师父他……”
沈灼摸了摸眉心,仿佛仍残留着一缕仙力沁入肌理的微凉:“你师父……认得我?”
“我也不知。”谢元沉默片刻,又道,“师父行事向来深意,他既将此力赠你,必有缘由。”
暗室的门忽被推开,柳初萦探身而入,神色焦急,
“我方才看到楼体震动?谢少爷你们可还好?”
“已经无碍,”谢元微怔,“柳妈妈还未离开?”
“想再多看春楼一眼……”她松了口气,望向四周,“那阵法……”
“阵已破,怨气也散了。”沈灼答道。
柳初萦眼眶微湿,望向原先玉佩所在之处,低语道:“多谢仙君十年庇护……往后春楼的姑娘,得靠自己走下去了。”
谢元拾起师父遗留的玉佩,三人一同封了暗室,沿阶而上。
夜色重临,春楼灯火渐次亮起,却再不闻往日喧嚣。
往日笑语不断的姑娘们已不见踪影,唯有廊灯投下昏黄光晕。
柳初萦望着空荡回廊,轻声道:“姑娘们都安置在城外庄子,等明日天亮,我便去官府,办理歇业手续。”
沈灼见她神色落寞,欲言又止,谢元却先开口:“柳妈妈日后有何打算?”
“或许开间绣庄,带姑娘们做点正经生计。”她笑了笑,目光在沈灼和谢元之间流转,“二位呢?阵已破了,接下来准备去往何处?”
谢元摩挲手中白玉:“我自然仍要继续寻找师父踪迹。”
柳初萦若有所思:“仙君在此布阵时曾提过,类似阵法不止一处。只是此处因在春楼之下,情况特殊,他才特意留下阵法。”
“已知的有四处,一处已解,另两处有我友人前往。”沈灼接话,又看向谢元,“裴川说他那边事了,会来此与我汇合,再作商议。”
谢元思索道:“你们是要继续追查我师父留下的玉佩?”
“是,”沈灼想到系统发布的支线任务,道,“我想弄清怨气的根源。”
谢元展开白玉扇,五片扇骨与玉佩质地如出一辙:“此事既与师父有关,我自当同行。”
柳初萦听完二人的安排,温言道:“既然二位还需在此等候同伴,春楼一时也难出手,不妨继续住下。”
“多谢柳管事。”
春楼歇业的消息很快传开,翌日就有姑娘回来开始收拾行装,楼中人来人往,一时竟恢复几分往日生气。
沈灼左右无事,便也帮着搬运重物。
他正将几只书箱搬上马车,一旁的红衣姑娘拭去额间细汗后,眼珠咕噜一转,凑近了低声问道:“沈公子,后来你和谢少爷……如何了?”
沈灼放稳木箱,拍去手上灰尘:“什么如何?”
“就是……”绯琴眨了眨眼,“谢少爷他还生气吗?”
经此一问,沈灼才恍然惊觉,这几日与谢元见面不过点头之交。
对方总是匆匆离去,只留给他要事在身的匆忙背影。
“若说生气……”沈灼回想片刻,还是否认道,“他并未说什么,应是并未动怒。”
“当真?”绯琴叹了口气,“我也不知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更不知春楼为何突然歇业,可前日我见谢少爷,他神色却并不爽朗。”
被她一提,沈灼才察觉谢元近日确实过于沉寂。
自他提出破阵起,谢元便似有心事缠绕。如今阵已破,他却仍未走出那般情绪。
“谢少爷待你格外不同,”绯琴用手肘碰了碰沈灼的手臂,眼波流转间,又露出那种暧昧笑意,“沈公子何不去问问?也多关心他一些。”
沈灼凝视着她的笑容,眉头微蹙,认真地困惑道:“你们总说‘格外不同’,究竟是何意?”
“哎呀,”绯琴笑意更深,带着促狭,“沈公子自己去问问,不就一清二楚了。”
沈灼沉默了片刻,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待姑娘们的笑语喧闹终于如潮水般退去,春楼重归于静。
沈灼立在谢元门前,指节叩响了门扉。
谢元的房间仍是他们初见时的模样,只是悬挂的嫣红纱幔早已撤下,此刻瞧来寻不着半分缱绻痕迹。
“谢道友,现在方便说话吗?”
他轻声唤着,踏入内室。
谢元正坐在床沿,墨发微散,一身素色中衣,似是已准备歇下。
见沈灼进来,他唇角习惯性地牵起一点弧度,
“方便。这么晚了,沈道友有事?”
“没有,”沈灼否认得干脆,“你这几日不太开心?还在生气吗?”
谢元脸上的笑意一僵,一时没有开口。
沈灼继续问道:“是为了什么?是因你师父留下的阵法被毁……还是因为我?”
那点勉强的笑意彻底敛去,谢元垂下眼睫,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没有。”
这否认轻飘飘的,连沈灼这般感情迟钝的人,也听出了其中的言不由衷。
他没有放弃,径直走到谢元面前,两人衣袂几乎相触。
沈灼微微俯身,认真地望进对方眼里:“谢道友,你看着我说话,真的没有不高兴吗?”
谢元被迫抬起头,撞入一双澄澈的眼眸。
“……真没有。”他听见自己说。
烛影在床边摇曳,光影随着不知是谁漏下的心跳,一下下晃荡。
“你在说谎。”
沈灼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在这静谧的夜里,宛若石子砸落,显得格外清晰。
谢元的脖颈不自觉紧绷,喉间凸起的软骨微不可查地上下滑动。
他的视线微微游移,从沈灼的眉眼间滑开,偏向别处,生硬地重复道:“没有说谎。”
“你又在说谎了,”沈灼又向前逼近半步,脚尖抵着脚尖,“如果没有,那你为何不敢看我?”
谢元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只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胸口涨开的张力,鼓动着他将盘踞心底的话,借着这股冲动尽数倾吐。
还未处理好这种冲动,又听见沈灼问:“所以谢道友,究竟在烦恼什么?”
自己在烦恼什么?他在烦恼很多的东西。
他在烦恼师父为何要放出那滔天怨气,在烦恼为何师父毕生修为偏偏要留给沈灼,在烦恼若师父当真背弃了天下大义,他该如何自处。
更在烦恼……眼前这人究竟想干嘛?他心底,究竟是怎么想的?
万千思绪一遍又一遍地冲刷过脑袋,最终涌到唇边,只剩下那句苍白无力的:“没有不开心。”
听他这般说,沈灼叹了口气。
“你果然是在生闷气,”他下了结论,语气里带着一种奇特的笃定,“若你真的没有不高兴,那就证明给我看。”
“怎么证明?”
“让我亲一口。”
谢元猛地抬眼,难以置信地看向沈灼:“你……胡搅蛮缠。”
沈灼不退反进,温热的气息已然交织:“这怎么是胡搅蛮缠?分明是你之前答应过我的。”
“我何时答应……”
话语戛然而止,他自己先回想起来,那日茶楼外分别时,他确是以开玩笑的口吻,应承过沈灼那句半真半假的玩笑话。
沈灼目光灼灼:“你答应过我,再见面时就可以亲的。还说,要我去寻你。”
字字句句,确实出自他口。
谢元一时语塞,过了半晌,才偏过头低声道:“怎么?沈道友这不亲嘴就会犯的恶疾,又复发了?”
沈灼大大方方承认道:“是啊,所以谢道友给亲吗?”
谢元注视着沈灼的双眸,终究还是败下阵来:“你真是……”
“真是什么?真不高兴?”沈灼见他语焉不详,便顺着追问,“还是说,谢道友这是默认的意思?”
谢元依旧紧抿着唇,沉默以对。
沈灼故意又凑近几分,鼻尖几乎要相触,低声诱问:“真的是默认让我亲了?”
温热的呼吸陡然靠近,谢元忍无可忍,猛地别开脸,声线带着一丝颤抖:
“沈灼。”
“我在呢。”沈灼应得飞快。
谢元硬邦邦地挤出四个字,却将慌乱彻底泄露:“你适可而止。”
沈灼每次见到谢元害羞的样子,心底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兴致便被撩拨得更高。
他非但没退,反而得寸进尺地将手贴上谢元按在床畔的手旁,指腹几乎要碰到对方微烫的皮肤:“怎么就适可而止了?谢道友,我是真的想和你亲嘴。”
这话带着明知故问的无辜,谢元被他激得呼吸一滞,那抹绯红自耳尖迅速蔓延,顷刻染红了颈侧,无所遁形。
他盯着沈灼含笑的眸子,那笑意像钩子,搅得他心绪翻腾,眼底倏然一暗。
电光火石间,谢元猛地攥住沈灼那只不安分的手腕,一个利落的翻身,天旋地转,沈灼便被重重压进柔软的床褥之间。
沈灼完全没料到这一着,后背陷入被褥,刚发出一声短促的惊愕,谢元已整个欺身而上。
他一手撑在沈灼耳侧,膝盖抵住他身下的锦被,将他牢牢困在这一方天地之中。
“你……”沈灼仰望着上方那张晦暗不明的脸,刚想开口,就被谢元声音打断。、
“你每次提出想亲的时候……”谢元的声音像是蒙在厚厚的被子里一样沉闷,“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沈灼心头莫名一慌,下意识地回避:“……没想什么,只是想亲。”
他总不能直说,一般这种时候想的都是那1%的修为。
“什么都没想?”谢元的声音更低了些,两人间的气息交融,“我还以为小灼是真心喜欢我,才会一次次找尽借口来接近我。”
“喜欢”二字,直叫沈灼心头一跳。
他怔怔地凝视着谢元,对方眼中只剩下认真的深邃,没有半分玩笑意味。
刹那间,那些之前未能参透的蛛丝马迹,都被“喜欢”这根线清晰地串联起来。
难怪谢元在他踏入春楼时露出古怪的神色,也难怪柳初萦与绯琴总是说着意有所指的“格外不同”。
原来,谢元一直以为……自己是心仪于他的?
而看眼前这情形,谢元对他,似乎也并非无意。
“我……”沈灼张口,却发觉喉咙干涩得厉害。
谢元的目光如有实质,沉沉落在沈灼微启的唇上:“若不是存了那份心,为何总要这般撩拨于我?”
沈灼望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体传来的热度。
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谢元是认真的。
见身下的人依旧不语,谢元低声追问:
“沈道友,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一个纯情又害羞,但另一个迟钝到什么也没感觉但又跟随心意疯狂撩拨
唉,我还是太爱看他们土土的拉扯了[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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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