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拜我 第11章 第 11 章

证据送到太极殿的时候皇帝正在和顾舒玄商讨政事，过了大概半个多时辰才忙完。林冬亦去的时候，顺便将阴美人也带去了太极殿。

得知阴美人是被陷害的，皇帝处理完政务刚刚舒缓的脸又重新扭曲在了一起，沟壑一样的皱纹在脸上如同泥地里的蚯蚓。林冬亦并不在意这些，只是恭敬的站在皇帝面前据实以报。

听完林冬亦所说，皇帝看向小条子他们陈词口供的目光才缓缓上移。

“宫中奴才越发不守规矩，太子妃可要好好管教。”

皇帝不辨悲喜的目光最终锁定在了林冬亦的身上，语气中听不出喜怒，但与生俱来的威严还是无形之中笼罩着整个大殿。

林冬亦没想到皇帝会是这个反应，只好微微屈身点头应道。

顾舒玄见状也连忙开口，“既然阴美人的事情另有隐情，父皇可要再听听？”

“也罢。”

皇帝转头坐在了龙椅上，示意一旁的徐公公宣殿外的阴美人进来。

被林冬亦派人稍微打理了些的阴美人，此刻有些踌躇的走进大殿。

来人脸上神情恍惚且紧张，虽然在冷宫搓磨了半年，但是稍作打扮还是难掩姿色。

阴美人恭恭敬敬的站在大殿下方，望着自己朝思暮想的皇帝正端坐在上方，一时激动的眼泪汪汪，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上，“陛下，臣妾有冤，还望陛下明鉴。”

阴美人言辞恳切异常，比之对林冬亦陈说还要意动三分。

皇帝听到耳边阴美人有些激动的语无伦次的声音并没抬头，而且继续翻看着手中的折子，半晌过后才拧紧眉头道：“太子妃送过来的折子朕已经看了，既然你并未行苟且之事，那这事就罢了。”

“今日起你便继续回千芳阁住着吧。”

皇帝声色和缓，宣布对阴美人的旨意就像唠家常一样稀疏平常，好似阴美人从前并未惹他不悦一般。

林冬亦和顾舒玄站在一边悄悄的四目相对，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说，唯独阴美人得了皇帝的赦免一整个精气神都提了上来，面色上的不安和惶恐尽数扫空，就连刚刚泪眼汪汪的眼睛此刻都明亮了许多。

随后皇帝又对着徐公公吩咐：“杂役房那两个奴才也不必留了，直接乱棍打死算完。”

徐公公点了点头领完旨躬身退了出去。

阴美人见状谢完皇帝的圣恩，也美滋滋的跟着太监回了千芳阁。

林冬亦夫妇见皇帝也没什么要说的，在阴美人走后又将近几日后宫的事情禀报了一番后也行礼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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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回东宫的路上，林冬亦和顾舒玄一前一后的走着，不知不觉间顾舒玄放慢了脚步，渐渐的和林冬亦并排而立。

没等林冬亦反应过来，顾舒玄便笑着拉起了她的手。

“在想什么呢？”顾舒玄语气微微。

“没什么，只是觉得阴美人的事情，父皇好像并不放在心上。”

“后宫嫔妃众多，父皇就算是雨露均沾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大多数没有家世的妃子也不过就是博父皇一笑罢了。一笑之后还能不能记起来也未可知。”

顾舒玄拉着林冬亦，一边看着前方的石子路一边解答着林冬亦的疑惑。

“你的意思是，阴美人之于父皇不过是一时新鲜？”

顾舒玄点了点头，“没错。阴美人如今虽然出了冷宫，但是长久没有服侍父皇，不过以她当初得宠的手段，想来再得圣宠也不是难事。”

“你好像很了解你的父皇。”

“在宫里待的久了，难免要看人脸色行事，久而久之父皇的脾气秉性便也了解一二。”

顾舒玄的话回答的很轻松，似乎在说一件日常小事一样。然而在林冬亦心里，却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他在深宫之中讨生活的种种艰难和小心。越是经历过风浪的人，越能从容面对漩涡的吞噬。顾舒玄大抵如此。

不知不觉间，林冬亦渐渐握紧了顾舒玄拉着她的手。

“宫里人多，是非也多。殿下身处其中难免要与之纠缠。不过往后不一样了，臣妾会助殿下一臂之力。”

林冬亦低头看着脚下的路，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平淡且没有波澜。

虽然有些刻意的压低情绪，但是这份心意还是让顾舒玄敏感的捕捉到了。

听罢林冬亦的话，顾舒玄久久没有做声，直到两人快要走到长街的转角处时，顾舒玄才开口：“你我是夫妻，自然是该荣辱与共，可如今你嫁给了我，那我也要做到尽丈夫的责任。你放心，以后无论是宫里还是东宫，出了事都有我顶着。你安然护好自己就是。”

顾舒玄语气平平可这说出口的话却是让人格外受用，坚定且有力量。林冬亦听完心头莫名的颤动了一瞬。

原本她说那些话也不过是作为太子妃份内的事，毕竟长宁侯府与东宫联姻总会是要相互依靠的，可顾舒玄的回答却更像是一个丈夫和妻子的独自承诺。这一刻只有他们而无家族。

一路上，两人又说了许多。只是林冬亦心中隐隐有些不平。不知怎的她却无法再如之前那般心如止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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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美人这边，自从得了皇帝的旨意便直奔千芳阁而去了。至于冷宫她是多看一眼都嫌恶心。

千芳阁原本就是皇帝赐给她一人独住的，如今她再次回来这里光景依旧，只是许久未有人居住里里外外难免有些灰尘和萧索。

虽然有些落灰，可阴美人心中却并不在意，这些东西对于在冷宫的自己怎么说都是日夜渴求之物。

再者退一万步来说，往后以她的姿色，能得到的赏赐或许不再少数。

太监领着阴美人到了千芳阁后便行礼退下了，随后千芳阁看守的几个宫女便激动的迎了上去。

“美人，您可算回来了，奴婢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秀桃边哭边抹眼泪，看着阴美人回来心中一阵酸楚。

这秀桃是之前一直跟着她的宫女，自从上次被误认为和侍卫私通后，千芳阁的宫女都被皇帝打发了，如今重新派来的宫女里面也就她是从前伺候过阴美人的老人了。

阴美人见秀桃还在也是一阵感触，稍稍激动了会儿便吩咐宫人去打扫各处了，独留下她和秀桃说着些体己的话。

阴美人本就是宫外的青楼出身，有幸被皇帝看中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就连秀桃也是当初入宫时宫里分配的。所以如今从冷宫出来面对这个老人，她自然是要高看几眼的。

处理完千芳阁内的一些杂事，按理说便要去东宫谢恩了。

阴美人到的时候，林冬亦刚和顾舒玄谈完事情，见阴美人来，林冬亦便在偏殿见了她。

都道是人逢喜事，阴美人这悄悄打扮一番，气质一下子便上来了，虽然隐隐还有些病态，可是显露在她身上却是别有一番韵味。

阴美人身着一身浅粉色薄纱绣花长裙，配了对玛瑙碧玉的耳环，再加上头上微微泛着金光的杜鹃金丝步摇，一颦一笑间又恢复了往日的光彩。

按理来说，以她的位份是用不上这些钗环首饰的，许是皇帝事后觉得有些内疚所以特意给她额外添置一些装饰。

不得不说，如今坐在林冬亦面前的阴美人已经完全看不出前几日在冷宫的模样了。

一双明亮的眸子似乎会说话一般的灵动，微微泛红的脸颊也是粉嫩的可爱，林冬亦看着都觉得有种脱胎换骨的模样。

“臣妾今日能出冷宫，多亏了娘娘相助，日后臣妾一定尽心尽力为娘娘办事，以报答太子妃的大恩大德。”

阴美人突然起身跪下，对着林冬亦恭敬的磕了一个头。

林冬亦倒是对她这番做法有些意外，连忙示意宫女将她搀扶起来：“本宫奉旨管理后宫，这都是本宫份内之事，美人不必在意。”

“对太子妃来说可能是小事，但对臣妾来说恩同再造，这个情谊臣妾是一定要报答的。”

原本以为阴美人只是客气的说说，没想到林冬亦给了她台阶下她却越发诚恳的表明了衷心，一时倒是让林冬亦不知怎么回她。

面对眼前一脸衷心的阴美人，林冬亦也没办法，只好客气的点了点头。不过下一刻林冬亦便察觉出了一丝不一样。

阴美人虽然嘴上如此说着，但是看林冬亦似乎听进去了之后又转而继续说道：“太子妃以后若要有什么事情，臣妾一定尽力报答，只是如今臣妾刚出冷宫，身子还有些不适，再加上还要陪伴陛下所以可能一时顾及不了太多，还望太子妃海涵。”

林冬亦面色并无表情，只是应了一句。

两人又稍微寒暄半刻，阴美人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问道：“对了娘娘，还不知当日您为何会去冷宫。”

林冬亦突然被阴美人这么一问，心中有些迟疑，但是看到她一脸“衷心”的样子，也就浅浅的解释了一二。

“当日本宫也是问过你的，本宫去冷宫不过是找一个答案。”

阴美人若有所思，“娘娘说的可是那日的金簪？”

见阴美人还记得，林冬亦也不藏着掖着，默认的点了点头。

“臣妾无能，不能为娘娘分忧，只是这金簪臣妾确实不曾见过。”

“无妨，本宫去冷宫也不过是碰碰运气。”

“臣妾虽然不知道这金簪的来历，但是冷宫中的一些门道臣妾还是略知一二的。”

阴美人突然话锋一转，对着林冬亦悄悄的比划了一下。

林冬亦有些不解。

“这话……怎么说？”

“冷宫那地方虽然荒凉偏僻，可也是宫人们私下交易的好地方，臣妾在冷宫时常常能看见许多宫人太监在此处搜刮一些金银珠宝之类的，说不定太子妃说的金簪就是其中的物件儿。”

阴美人边说边用手比划着，一副深知其中门路的样子。

林冬亦之前也听宇贵妃说过一些，如今再看阴美人这般，倒是真觉得有些当真了。

“就算是如此，可宫中人多眼杂，经手之人更是数不胜数，若要查起来怕也是大海捞针。”

林冬亦自知这不是一个什么好方法，也就当个故事听了听，毕竟她靠着金簪来寻找关于林淑妃的事情就有些困难，如今若要大动干戈的去将冷宫的那些私下交易都一一翻出来，只怕是会落得个费力不讨好的地步。

都说，水至清则无鱼。这宫里宫外哪儿能一点荤腥都不见，若真要这样惹得底下人怨怼，那这往后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阴美人见林冬亦不为所动，索性就收起了刚刚的那股热情劲儿。

“娘娘若是不信，那臣妾日后再帮娘娘问问？”

“这倒是不必了，你刚出冷宫不久，身子也还没恢复过来，还是好好养着留待圣驾吧。”

“臣妾多谢太子妃体恤。”

“时间不早了，若是没什么事，臣妾就先告辞了，等来日有空再来给太子妃请安。”

阴美人说罢起身行礼，只是这语气中隐隐没了刚刚来时的那般恭敬诚恳。

林冬亦对此不以为意，只是笑着客气了一番。

送走阴美人后，林冬亦叫来问云，“累了一天了，扶我去睡会儿吧。”

“娘娘就是太操心这些事了，奴婢说句多嘴的话，这冷宫的事情本就用不着娘娘操心，您又何必多此一举的去费力不讨好呢。”

问云一边扶着林冬亦，一边小声嘟囔。

林冬亦自然知道问云的担忧：“这宫里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多了去了，但只要跟长姐有关的，我都要去试试。”

“娘娘为了淑妃娘娘自然是没错的，可您也不该什么人的事都管啊。刚刚阴美人在的时候，奴婢瞧着她也不过是面上恭敬了些，可这话里话外满是轻浮。”问云越说越气，一时竟然有些气闷。

看着问云有些通红的脸，林冬亦一时觉得有些好笑，用手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你呀，知道就好了，又何必在意呢，再说了这宫里宫外的人不都是如此吗？咱们从前在侯府见的还少吗？”

听到林冬亦如此说，问云觉得在理便嘟着嘴不再辩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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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美人离了东宫，脸上原本该有的恭敬谦卑模样，此刻已经被春风得意所代替。

望着头顶时不时吹来的清风，此刻她只觉得格外舒心。

“这样好的天气，我已经好久没见过了。”

“美人这是哪里的话，您的福气都在后头呢，等来日诞下皇嗣莫说是这好天气了，就算是天上的月亮，只怕陛下也会派人摘给您。”

秀桃在一旁美滋滋的恭维道。听的阴美人心中一顿舒适。

“若真能诞下皇子，也不枉我这半年来在冷宫里伤心搓磨。”

阴美人说着说着，眼中竟不自觉的闪过一丝狠厉。

正巧这时路过的宫人从一旁经过，只是微微行了个礼便匆匆离开了。

眼瞅着这群宫人声色缓缓，丝毫没有对自己的恭敬之意。

这般想着，阴美人心中的怒火更是无中生有般的冒了出来。

“站住！”

一声竭力的怒吼声一瞬间便喝止住了刚刚路过的三个宫女。

宫女们见阴美人叫停，便齐刷刷的折返回来，随后恭敬的问道：“不知美人叫奴婢们所谓何事？”

面对面前的三位宫女，阴美人缓缓上前，不置一词，随后挨个的给了她们三人一人一巴掌。

噼里啪啦的声音在长街上响起，惊的路过的其他宫女纷纷加快了脚步。生怕下一个挨打的就是自己。

“你们几个什么意思？”阴美人脸色阴沉。

面对阴美人的质问，三个宫女显得慌慌张张。

为首的一个宫女小心翼翼的试探道：“不知……不知美人所言何意？”

“所言何意？”阴美人闻言在口中念叨了一句，随后对着回话的宫女又是一巴掌。

“你既然不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宫里嬷嬷没教过你们规矩吗？见了我就这么着急走吗？”

“没……美人误会了……只是主子唤的急，奴婢们这才走的有些快了。”

虽然挨了打，但这宫女还是低声下气回着阴美人的话。

不过此时的阴美人根本听不进去她们的解释，依旧瞪着眼睛看着她们，“哦？是吗？你家主子唤得急，所以你们便可以目中无人了？”

阴美人言辞凿凿咄咄逼人，被逼问的三个宫女也不知如何回答，只好低着头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见几人都不说话，阴美人却是更加气恼，之前在冷宫的时候，其他的妃子最开始也不跟她说话，她刚去冷宫人生地不熟，问了许多人都没人搭理她，如今出了冷宫，遇到这些个宫女也是如此，这叫她怎么能不生气。

“行，都不说话是吧。”阴美人眼神狠厉异常，随即对着旁边的宫女吩咐道：“既然她们都不爱说话，那便以后都不要说了。”

“拖下去，拔了她们的舌头。”

阴美人看着自己新做的蔻丹，语气漫不经心。

此话一出，直接将地上三个宫女吓的瘫软不起，连忙对着阴美人磕头求饶。

可此时的阴美人已经没有心情跟他们再说这些了，只是皮笑肉不笑的对着身后的宫女说了句：“拖下去吧。”

说完自己便在秀桃的搀扶下慢慢悠悠的回了千芳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