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北都机场时,郁燃毫无防备地被一群粉丝围住了。
她实在想不通,自己临时买的机票,行程是怎么泄露出去的。更尴尬的是,她手上还拖着一个硕大的红蓝条纹编织袋,简直像刚从老家赶集回来。
大家还算有分寸,没贴得太近,默契地围成半个圈,陪着她慢慢往出口走。
“姐姐,这是最新的潮流风向吗?”一个女孩笑着打趣。
郁燃大方点头,拎着袋子晃了晃:“妈妈牌时尚,限量款。”
女孩们一阵轻笑,还有人提醒同伴“小心别挤到姐姐”。她们秩序井然地簇拥着她往前走,气氛轻松得像朋友聚会。
等待张凯来接她的间隙,郁燃小心翼翼的拉开编织袋拉链。动作得轻,太使劲里面东西会像火山爆发一样喷涌出来。
她掏出一袋李子干,直接撕开包装。
“来,都尝尝,家里人自己晒的,绿色无添加。”
小姑娘们又惊又喜,轮流上前拿了几片。有人迫不及待塞进嘴里,立马发出赞叹:“好吃!”“网上能买到吗?”“姐姐你家乡是不是鱼也特别好吃?”
七嘴八舌间,郁燃的分享欲彻底被点燃,兴致勃勃地介绍起榆城。
听宋迷花说,自从她之前直播安利过向阳花屯,这几个月游客明显多了。当地政府已经开始拨款修路、规划度假村,要大力发展旅游业经济。
能带动家乡经济上升,她打心底里高兴。
正聊着,张凯那辆显眼的的黄色众泰知豆终于到了。
郁燃上车后降下车窗,跟她们挥手道别。
她伸了个懒腰,胳膊“咚”一声碰到车顶,忍不住笑:“好久没坐小豆了,还挺怀念。”
“你是坐惯幻影,不习惯我们平民小车了。”张凯斜她一眼。
郁燃知道张凯这是在气自己,“能别我一回来就提这事吗?”
“我说什么来着?长得帅,也就那样对不对,哎,非不听呢。”张凯一脸揶揄。
“哼,我下次还找长得帅的。就要帅的!”郁燃气鼓鼓地偏过身。
气到她了,张凯心情格外好。一脚油门干回了家。
郁燃问他干嘛开那么快,他说:“唐一乐在家等着吃瓜,就等你这瓜主回来。要不是这小豆坐不下三个人,她肯定也来接你了。
“你俩真是,没一个在乎我心情的。”郁燃简直无语。
果然,刚进家门,唐一乐就窜出来了,急不可耐地拉着她问情况。
躲不掉,郁燃只好挑重点三言两语交代清楚。
张凯听完反倒沉默了,半晌才严肃地问:“这情况有点复杂啊,他不会扣你片酬吧?”
“你就只关心钱是吧?”
“废话!不然你这三个月白干了?”张凯急得直拍大腿,“而且那是金龟婿啊,你怎么说放就放?”
郁燃板着脸叫他全名:“张凯。”
张凯立马老实了,瘫回沙发小声嘟囔:“行行行,你开心就好。”
唐一乐好不容易理清前因后果,呆呆地问:“那……以后他的书,我还能拿到亲签吗?这很难抢哎。”
郁燃彻底没招了,这俩家伙怎么回事?路聿琛到底给他们灌了什么**汤?有没有人在乎她的感受啊喂!
她终于爆发,站起来把拖鞋一甩,踩在沙发上叉腰:“是我被人骗了!耍了!潜规则了!你们居然这个态度?”
唐一乐弱弱扯她衣角:“可是……路编剧没把你伺候好吗?”
郁燃瞬间噎住。
伺候好了。
少爷就差当牛做马,对她好的没边了。
可是那又怎样,这是欺骗,是lie!
郁燃懒得跟他俩掰扯这些了,根本说不通。
“你俩这么喜欢他,干脆你俩跟他过去得了。”
“那也得人家看得上我们啊。”张凯摊手,“不过说真的,他这行为完全就是粉丝操作。收集资料、记住喜好,顶多算偏执了点。我猜你打人那条热搜,八成也是他花钱压的。当时我就纳闷,谁能一下子挖出你那么多小角色轮番轰炸热搜。”
他说着说着竟开始陶醉起来,“啊……这就是金钱的力量吗?这就是被包养的快乐吗?这就是被人捧在手心的感觉吗!”
“禁止苦难娱乐化。”郁燃又扔出个重磅炸弹,“他是路兴国的儿子。”
“路兴国?邵文芳的顶头老板?我靠!那不行!那是仇人的儿子!”张凯瞬间倒戈,连唐一乐也安静了。
三人挤在客厅小沙发上,相顾无言。
过了一会儿,张凯小声嘀咕:“万一……他跟他爸不是一伙的呢?你也没给人解释的机会啊。”
提到解释,郁燃就想起路聿琛来她家时笨嘴拙舌的样子。她说十句,他只能回一句“我错了”。
就这表达能力,还指望他为自己辩驳呢,纯属做梦,不如连夜报个语言班进修。
“不说了,我炖的东西应该好了。”张凯起身进厨房,把锅端出来。
“还得是我,让你分手了还能喝到前男友同款。”他得意地掀开锅盖,“噔噔噔噔~”
郁燃看见熟悉的红枣花胶,气不打一处来:“你故意的是吧,我都跟你说分手了你还留着他送的东西?扣扣搜你也不至于扣成这样吧?”
“啊?”张凯被她说懵了,“这不是尹明涵买的吗?我从六楼厨房拿回来的。”
“这就是你没来横店的时候,路聿琛来打麻将时候送的。”
唐一乐幽幽补刀:“凯哥还把涵姐那副麻将背回来了,路编剧玩过的那副哦。”
“这家是没法要了,叛变的你俩,无处不在的回忆。”郁燃彻底崩溃,“我要搬家,我现在就去找房子。”
张凯赶紧拉住她,好说歹说才劝住。那些“敏感物品”最终全塞进唐一乐房间,因为张凯没房间,一直睡沙发。
郁燃看着沙发上的枕头:“我说真的,我们换个房子吧,你老睡沙发不是办法。”
张凯:“没那么多讲究,我这腰就认这张硬沙发,去新家我也得搬过去,折腾。”
唐一乐举手:“我同意搬新家,从六楼随便打滚的大房子回来,我都不适应。”
郁燃冷嗖嗖看她一眼:“你可以去楼道打滚。”
唐一乐缩缩脖子不敢吱声了。
张凯:“我如果没猜错,你肯定跟路聿琛说要把片酬打还给他,清清白白的一刀两断,到时候你手里还有钱换新房子吗?”
这就是共事多年的默契,张凯简直是最了解郁燃的人。
“啊?那我岂不是奖金全得退回去。”唐一乐慌了,“不要啊!我全花出去了啊!现在让我掏钱不如给我卖了!”
张凯:“我也不懂,你认真拍戏,起早贪黑挣的钱干嘛不要啊。”
郁燃被两人说得心头一堵。
是啊,当初那句“把钱还你”说得多硬气,现在想起来就有多可笑,说到底不过是她一时意气用事。
这三个月的戏,她是实打实拍下来的,高温烈日,中途还进了趟医院。每一分钱都是她应得的报酬,凭什么要还?
更何况,明明是他路聿琛先瞒着她,骗了她。现在倒好,她这个受害者不仅要承受感情上的背叛,还得自掏腰包赔上辛苦钱?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算了。”郁燃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凭什么还?”
她抬眼看向张凯和唐一乐,像是说给他们听,又像是在说服自己:“他路聿琛是投资人没错,可我也付出了相应的劳动。这钱,我拿得问心无愧。”
唐一乐眼睛一亮:“那我的奖金……”
“留着吧。”郁燃摆摆手,心里那点纠结忽然就散了,“不仅不还,我还要认真花完。这钱,就当是某个骗子给我的精神损失费了。”
张凯噗嗤笑出声:“这才对嘛!跟什么过不去,也别跟钱过不去。”
郁燃轻哼一声,抓起桌上的李子干丢进嘴里。
是啊,凭什么要她为别人的错误买单?
该她的,一分都不能少。
这个念头一旦落地,心里那点残存的纠结便仿佛被风吹散的云,倏忽间没了踪影。
日子总是要向前过的,与其陷在过去的情绪里内耗,不如想想怎么把眼前的每一天过舒坦了。
生活照旧,不会因为少了谁就停摆。
郁燃会窝在家里和唐一乐打游戏,会蜷在地毯上做平板支撑,会晚上陪张凯去超市抢打折的菜。
没有工作的日常还是跟过去几年一样,并没有什么变化。
张凯后来有跟郁燃认真聊,说她在分手后说这么激烈的言语刺激路聿琛,他没有报复,还不能说明他是动真感情了吗?
郁燃想说的是,如果她对路聿琛这点信心都没有的话,那她真的是二十几年白活了,看人眼光是偏,但不是纯瞎。
张凯立刻抓住话柄:“你看,你明明相信他的感情,就是心里过不去这个坎。那为什么不解决问题,非要一刀切呢?”
郁燃答不上来。她一贯如此,遭遇背叛和欺骗,立刻切断所有联系。这几乎成了她本能的防御机制,一时半会儿变不了。
在家宅够了,她拉着唐一乐出门逛街,顺便去美容院做皮肤管理。马上要录的综艺是24小时全程跟拍,素颜状态必须在线。
美容院里香气舒缓,灯光柔和。郁燃闭着眼任由美容师在脸上忙碌,温热的手指配合着精油在穴位上游走,几乎让她忘了那些糟心事。一套流程做完,感觉连日的烦恼都被熨帖平整。
做完护理,唐一乐去卫生间,郁燃坐在大厅沙发上等她。
旋转门那边传来脚步声,还没回头,就听见熟悉的声音,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嘲讽:“这不是我们大明星郁燃吗?”
冤家路窄。
郁燃懒得抬头,假装没听见。
胡列烈自来熟地在她旁边坐下:“怎么不理人?好歹前同事一场。”
“理你干嘛?我怕忍不住怼你。”郁燃瞥了他一眼,“新鼻子挺好看,又去返厂维修了?”
之前他粉丝维权没有结果,胡列烈吃了个哑巴亏。
这个鼻子就是那时候去重新做的,不然谁想没事去躺冰冷的手术台。
被戳到痛处,他脸色一阵青白:“得意什么?不就是有个好男朋友护着你吗?”
怎么又提到他了,为什么走哪都躲不过去了。
见她抿着唇不接话,胡列烈以为她心虚了,顿时来了劲。他环顾四周,语气愈发挑衅:“我不就在饭桌上说了你几句,他就把我揍进医院。现在他不在,你总不至于那么小人,转头就去跟他告状吧?”
郁燃从他夹枪带棍里提取到了关键词:“他打你?什么时候?”
胡列烈眼睛瞪得老大:“你装什么傻?不然我怎么进的医院?”
“不是喝醉酒摔厕所里了吗?”郁燃“好心”劝他,“不能喝就少喝,灌那么多马尿,这下遭报应了吧。”
“我的报应就是你,郁燃!”胡列烈毫不客气地回击,“你是傻子吗?我都说了我是因为对你出言不逊才被路聿琛打的,不然我会拉下身段跟你道歉?你也配?”
“嗯嗯我不配。”郁燃随口敷衍,思绪早已被他的话带跑。
打人?他是说,那个在车里眼睛亮晶晶撒娇跟她讨亲亲的人?打人吗?还打进医院?
路聿琛啊路聿琛,你又瞒我一件事,可真行。
她没忍住冷笑一声,胡列烈立刻炸毛:“你嘲讽我?!”
“那倒不是,”郁燃气定神闲,“就是觉得你活该。总算有人治你了,长点教训吧,嘴这么贱早晚被社会毒打。”
“你!你!”胡列烈指着她,半天憋不出一个字,忽然又笑了,“没关系,我把你的录音卖出去了。这鼻子就是用那笔钱修的,咱们扯平了。”
“什么录音?”
“就是你骂我那些粗话呗。有人出高价买,我干嘛不卖?”
前台来人请他去房间。临走前,胡列烈恶狠狠道:“我倒要看看,你形象崩塌的时候还笑不笑得出来。”
口头之快郁燃自然不能服软,都走到这一步,还有什么可怕的。
“无所谓,你继续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