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一家子混蛋。
郁燃嘴上骂个不停,手上也没闲着,胡乱把自己衣服往行李箱里塞。
其实东西本来就不多,大部分都让张凯带回去了,就剩下些零散衣物。只是她犯懒,不想收拾,指望路聿琛干活。
现在倒好,什么都不用指望了。
收拾到一半,瞥见衣柜里并排挂着的情侣睡衣,她心口一紧,像是又被什么扎了一下。她泄愤似的捶了两拳,抓起来狠狠揉皱,一把丢进角落。
那种先是发现被欺骗,后又被侮辱的感觉很糟糕,让这个所谓朝夕相处的爱巢变成笑话,她只想尽快逃离。
路聿琛送的东西,她更是一点不想再沾,全都翻出来摊在明面上。
最后,她拉上行李箱,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出。
……
盒子里的粥只喝了半碗,就没胃口了。郁燃起身收拾干净,扔进垃圾桶,回房拉起被子把自己整个埋进去。
日子还得继续过,少一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
下午,郁燃给自己全副武装,去了一趟城北。
大学门口那家爆炒店,因为学生暑假加上榆城高温假,老板早就出去避暑了,这是每年不变的规矩。
她还是选择公交车,辗转两趟过去吃手撕鸭。
尽管将近四十度的高温,汗水把口罩和帽子全都浸得湿乎乎。这是多年未曾有过的体验,她却意外地觉得,感觉不算太糟。
还是不变的老板和老板娘,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
小小的店面,不起眼的门头,拥堵的街巷,都是熟悉的味道。
郁燃坐在角落里,慢悠悠地吃着,不自觉又开始生气。
她越想越窝火,加上爆辣的味蕾攻击直冲鼻腔,眼泪开始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刚落下就被迅速抹去。
真丢人。她在心里骂自己。
可下一滴眼泪又争先恐后地滑落。她举着手撕鸭的手撑在桌上,脑袋低垂,任由眼泪砸向桌面。
为什么明明以为得到了一份真挚的爱,现在却突然告诉她,那全是假的,是针对你“因材施教”的定向攻略。
可路聿琛从她这儿什么也没得到,这反而让她更想不通。
他倒不如直接承认是见色起意,想潜规则她,那样她还能骂得更理直气壮些。
现在这算什么?他那些好,到底图什么?
人难道就不能简简单单,只是因为互相喜欢,相互吸引而在一起的吗?为什么中间会夹着这么多的因素。
平心而论,路聿琛作为男朋友,几乎满足了她所有的期待。
偶尔的小心眼、爱吃醋,事事有回应,耐心、细致、无微不至的关心。
更何况他的付出,他的在意,骗不了人,郁燃都看在眼里。
偏偏现在蹦出来个爹,把一切撕得粉碎。
又偏偏,她打开了电脑,看见了那些……堪称变态细节的文档。
郁燃怕麻烦,也懒得去争辩。更没有耐心,等他回来解释,所以干脆直接一刀断了,省得后续纠缠。
时至今日,她不想再猜路聿琛哪句是真心、哪句是谎言,很没意思。
下次见面,一定要狠狠给他两拳,再踹他一脚。
这念头一冒出来,郁燃自己都觉得可笑。
还见面?以后哪还有机会见面,剧都杀青了。
她和他,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吃完东西,郁燃没原路返回,直接去了附近城北客运站,买了最近一班回老家的车票。
她突然回来,把爸妈吓了一跳。老两口正窝在屋里看电视吹风扇,压根没听见门响。
电视里的人一下子出现在眼前,郁树眼睛都瞪圆了。
“我嘞个乖乖,你回来咋不说一声洒!”
宋迷花一屁股挤开自己老公,搂住郁燃脖子就不撒手:“幺儿哎,想死妈妈了知道不?”
孩子久不归家,父母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堆到她面前。没一会儿,茶几上就摆满了各种家乡零食。
郁树挽起袖子收拾钓具,打算搞条鱼回来红烧。
“爸爸,天这么热,别出去了。”
宋迷花冲她摆手:“莫拦他,他是看你回来开心的。”
“下午出杆该中暑了。”
宋迷花点点她的鼻子,“你之前说明早才回来,你爸还打算今晚去夜钓。他老跟我念叨,非要让你吃上最新鲜的鱼。幸好呀,我提前把你屋的被褥晾得香香的,你现在直接躺进去就行咯,哈哈哈哈!”
郁妈爽朗的笑声,极具感染力,一下子驱散了郁燃心头不少阴霾。
宋迷花让她别管了,招呼她看电视,扬扬下巴示意:“快看,你出来了!”
老两口刚才在看《缘尽之夏》的重播。
宋迷花一边磕瓜子,一边跟她唠嗑:“这剧一般,前几集都不好看,镜头断断续续的,你都没几个镜头。后面还行,就是乖乖,为啥子你老是那么惨?”
“因为我演的是反派啊。”郁燃扯出个笑。
电视里正好放到她最后一集的杀青镜头。
“哎呦,摔楞个惨!”宋迷花拍腿惊呼,“乖乖,你告诉妈妈,都是假的对不对,有那个,叫啥子来着,垫子!对,垫子在身下对不对?”
“当然,”郁燃肯定地点头,“剧组肯定会保护演员的安全。”
宋迷花松了口气,“吓坏我个小心脏,怪逼真的嘞。”
天擦黑的时候,郁树回来了,收货颇丰,就是脸红透了,汗水顺着脖子直往下淌。
他捂得比下午在街上晃悠的郁燃还严实,甚至还带上了防晒面罩和冰袖。
宋迷花哼着小曲接过鱼进了厨房,三下五除二手起刀落把鱼处理干净,潇洒的从门边探出个头,冲郁树吆喝:“鱼我杀好了,你做吧。”
郁树换了身衣服出来,毫不吝啬地开夸:“花花啷个棒,动作麻利得要命!”接着开始不惜自嘲抬高老婆身价:“要没有你,我可咋子办嘛,没有你,我这种小时候被鱼咬出阴影的人,这辈子吃不上鱼喽。”
宋迷花很受用他这一套,碍着郁燃在旁边,还有些不好意思的翻了他个白眼:“少跟老娘贫嘴,抽你哦。”
随后转身推着郁燃出厨房:“走走,幺儿,咱娘俩快出去,女人要远离厨房,皮肤才能好。”
晚饭时,郁燃的饭碗被宋迷花堆得冒尖。她拼命吃也没吃完,最后还是郁树看不过去,趁宋迷花去拿饮料,端过她的剩饭扒拉进自己碗里。
父女俩对视一眼,默契地笑了。
吃饱喝足,郁燃坐在沙发玩手机。起身去上厕所时路过厨房,听见宋迷花小声对郁树说:“我咋觉得娃儿状态不对嘞,是不是我多心了?”
郁树洗碗的手没停:“我也觉得。孩子不想说就别问了,当不知道。”他弯腰凑近,“对象的事也别提,不然她又该说我大嘴巴了。”
“当我是傻子吗?”宋迷花轻捶他一下。“就是不知道帅不帅,她要是谈个丑的,我真的能一口气背过去。”
“应该不能,她遗传了你的颜控,你找的老公都那么帅,她眼光自然不能差。”
“厚脸皮,净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宋迷花扬了他一脸水,郁树好脾气地笑:“快给老公擦擦。”
“还老公,肉麻死了,我是你老娘!”
郁燃轻手轻脚地飘了过去,全当没听见父母的对话。
再帅有什么用,也是个骗子。
美色误人呐。
第二天,郁燃去镇上取回提前订的蛋糕,买了几个手拧礼炮,给宋迷花好好的过了个生日。
戴上生日帽的宋迷花像个公主,在郁树的起哄声中,满脸幸福地闭眼许愿。
“希望我的老乖乖,小乖乖,天天开心!”
她睁开眼睛,“呼”地吹灭了蜡烛。
“妈,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郁燃逗她。
宋迷花伸手抹了点奶油点在她脸上:“我不说出来,你们怎么帮我实现呀?难道还指望神仙听见不成?”
差点忘了,宋迷花是无神论者,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毕竟幸福全都攥在自己手里,自然不必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神仙身上。
“听到没得,给老娘天天笑!”宋迷花霸气地指着郁燃。
“哈哈哈,笑,笑。”郁燃在她面前乖得像个猫崽子一样,毫无招架之力。
在家待了几天,郁燃准备离开回北都了。
“拿不动啊妈!别塞了。”
那个编织袋大概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身上的条纹能被撑出白边,里面被塞满了真空包装的李子干、腊肉和各式榆城特产。
“让你爸爸开车送你去机场,又不用你动手。”宋迷花好不容易拉上拉链,满意地拍拍自己的杰作,“这些都背回北都,给唐一乐吃嘛。那个乖乖,吃饭香的嘞,要是你有她一半吃相,我都能少啰嗦几句。”
看着老婆像个采蜜的小蜜蜂来回穿梭,郁树靠在车门边笑:“你现在不拿,她回头也得给你寄过去。”
郁燃只好乖乖听话,跟着爸爸上了车。
去往机场的路上,父女俩聊东聊西,大到职业规划,小到怎么挑西瓜,什么都说。
下车前,郁树叫住她,却半晌没说话,像是在斟酌用词。
郁燃知道爸爸是怕说错话又影响她心情,干脆主动开口:“别操心,我没事,放心。”
郁树了解女儿的脾气,知道她不想多谈,只好叮嘱那句老话:“干不下去就回家,别有压力,听到没得?”
父亲额角早已生出白发,开车反应也不如从前快,还戴上了老花镜。
而这个家里,现在就属她最不省心。
突然有点愧疚了怎么回事,但跟父母之间,永远不需要那么多弯弯绕绕,她索性摆出娇纵样:“老汉儿,搞得这么温情,你是不是故意想惹我哭!”
“好了好了我错了。”郁树赶紧认输,下车找了个推车,把编织袋放上去,扶着她的肩催她出发,“不说了,再耽误要误机了。”
郁燃背过身吸了吸鼻子,大步朝前走。走出很远时回身,看见郁树还站在原地,抻脖子张望。
一见她回头,他立刻惊喜地冲她挥手。
郁燃笑嘻嘻地回了个飞吻。
分个手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还有很多很多人爱我。
不差这一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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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七十只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