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魏汐云并没有开口说话,一旁的魏雪琴像是终于找到了主心骨,抢着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委屈:
“大哥!是……是汐月她走路不小心,摔在了地上”
她刻意隐去了自己先前与魏汐月争执推搡的细节,试图将过错轻轻揭过。
四喜一听,准备反驳,可肩膀上斗篷传来的温暖和重量,是魏清云的手搭了上来。四喜回望他时,后者只是轻轻的摇摇头。
以及身旁祁王那存在感极强的目光,都像无形的绳索捆住了四喜的舌头。
魏清云何等人物,从小和魏汐月一起长大。自己妹妹从来是一个不肯吃亏的主,要是魏雪琴真的推了她估计早就发作了。目光在魏雪琴闪烁的眼神和自家小妹脸上转了一圈,心中便已明了七八分。
“好了都是小女孩家的小打小闹,汐月、雪琴今天有贵客在场,你的事情自有父亲定夺。”
他并未立刻点破,只是神色淡然地看了魏雪琴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魏雪琴心头一跳,讪讪地低下了头。
她是明白这个大哥的,虽然看起来公正无私,其实私底下最偏爱自己的胞妹,让魏汐云不开口只是怕闹大了,引来父亲责罚。现在二皇子在场,传出去谁脸上都不好看。
“是,雪琴知错,一切都是意外。”魏雪琴只能默默忍气吞下
“既是意外,人无事便好。” 魏清云的声音依旧温和。身旁的祁王也默许这场“意外”,只是眼神扫视着两人。
魏雪琴察觉到身后那位二殿下的目光,想到自己和魏汐月的争执不知他看见了多少,脸颊瞬间飞上两抹红云。
“殿下、哥哥若无他事,雪琴先行告退。”
她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绣帕,略有些慌乱地垂下头,依着规矩行礼告退。
四喜眼看魏雪琴也撤离了战场,于是拉着一旁的大宝。草草行礼,准备退下。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祁王却忽然开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四小姐可是忘了我和你在青阳县还有过一面之缘?”
这句话一出,让四喜和大宝心中的警铃大作,两人直冒冷汗。
“啊哈哈..祁王说笑了,您如此风华绝代、美如冠玉小女怎么可能不记得呢。”
四喜干笑几声脑子冒出了几个不合时宜的词,一股脑全吐了出来。
“四小姐讲话真有意思。”
沈樾祁唇角难以自抑地向上弯起,最终化作一声低低的的轻笑。男人手中的折扇合起,抵住下唇。
风华绝代吗…还没有人这么说过他。
四喜看着眼前的男人,虽然他笑的如沐春风却让她寒气从脚底袭来。四喜不是一个多心的人,只是自从看见他出现的第一眼,她的内心中的第六感就时时刻刻提醒着她“离他远点”。
魏清云在一旁看见四喜的神色闪躲,适时地对祁王道:“殿下,这边请,家父在书房等候了。”
祁王微微颔首,迈步先行。
走在身后的魏清云回头,深深看了四喜一眼,用无声的口型说道“回头再跟你算账。”
看两人离开,如蒙大赦。四喜拉着还有些发愣的大宝,几乎是飞奔般的逃离了这是非之地。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波平息了,但她的心绪却比刚才还要纷乱几分。
书房内。
紫檀木大案后,魏延宏临窗而立。刚刚下人来报,嬷嬷说了里几个女儿之间的事。他目光却落在窗前,眉头微皱。
心里正因为家事而烦闷,站立在门边的小厮跑来低声道:“老爷,二殿下和大少爷到了。”
“嗯。”
书房门被推开,一道修长身影出现。来人身着雨过天青色常服,玉冠束发。行走间,隐约可见腰间一枚羊脂螭龙玉佩。
正是当朝二皇子,祁王沈樾祁。
“学生樾祁,拜见太傅。” 他的声音清朗温和,谦逊有礼。
“儿子魏清云拜见父亲。”
二殿下身后跟着的正是自己公干回来的儿子。这次回来明显黑了点,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毛头小子。魏延宏对自己这个嫡子还是颇为满意的,虽然是文官出身,魏清云却年纪轻轻就当上了都尉,前途无量。
“殿下多礼了。老臣岂敢当殿下如此重礼。”魏延宏缓缓走来,并没有理会魏清云,而是抬手虚扶了一下沈樾祁。
“太傅乃国之柱石,更是樾祁的启蒙恩师。今日是以学生身份前来请教,此礼太傅当得。”
沈樾祁话语诚恳,姿态放得极低,将一个谦逊知礼的皇子形象塑造得无可挑剔。
二皇子沈樾祁,母亲是宫中的贵妃,暗中支持他做储君的人恐怕也不在少数。
魏延宏也算得上老狐狸了,皇家的那几个皇子,各个都是人精,背后的势力更是盘根错杂。自己这几年从来不参与党争,只是专心辅佐朝政。
今天来,怕是搭上了自己儿子的这条线。
“殿下请坐。” 魏延宏并未接话,只是伸手指向一旁的檀木椅。
“殿下今日过府,不知所为何事?”
魏延宏示意清云退下,魏清云恭敬的将书房门关起,将四周的下人遣散。
“确有一事,欲向太傅请教。” 沈樾祁抬眼,看向魏延宏“是关于今岁春闱,父皇命学生协理吏部,核查中试举子家世背景一事。其中牵扯些许旧例与太子有关。学生愚钝,唯恐有负圣望,特来请太傅指点迷津。”
太子?魏延宏听到这两个字,连着太阳穴跳了跳。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二殿下一直野心勃勃。拿捏到太子的错处后,肯定要来招安自己这个文臣之首。
“请教不敢,只是这事是关太子。老臣恐怕是有心也无力呀!”
听到魏延宏的话,沈樾祁只是缓缓端起自己手边的茶盏,轻轻吹去浮沫。
“太傅可是有什么顾忌?。”
“这….”
“假如我有一计,可让太傅升至丞相等呢?”
窗外的花瓣,无声飘落。
书房内,一老一少,相对而坐。檀香的烟气袅袅升起,在两人之间缭绕,将这场看似平常的拜见与请教,笼罩在一片氤氲而微妙的氛围之中。
半晌,魏延宏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哦?殿下且说说看。”
…….
沈樾祁从书房出来后。
一片随风摇曳的花瓣,落在他肩头。他伸手拂开,随及被他踩在脚下,变得泥泞不堪。
这个魏府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沈樾祁目光冰冷,脸上的浅笑未曾改变。想到今天那个女孩,眼底深处,掠过一丝狠厉。
魏汐月的母亲,魏府的梁氏和景贵妃乃是堂姐妹关系。但沈樾祁只是几年前在宴会上见过魏汐月几面,并不熟悉。
三日前,他手下的探子来报:青阳县有具女尸,被魏家人领走。当地县令却昏迷了三日,而那具尸体正是———魏延宏的女儿魏汐月。
沈樾祁将青阳县的消息拦下。这几天京中没有任何丧事举办,就连自己找来魏清云时也神色如常。
他原以为是消息误传。直到今天问出那句话,沈樾祁才可以肯定魏府里的“魏汐月”早就不是本人了。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去过青阳县!
但…不管她是谁,这个秘密自己会保守的。
要是想要别人为他心甘情愿的做事,最大的用处当然是有把柄在手。
沈樾祁漂亮的眼睛,却如同蛇类一样泛着寒光
第二天,凤仪宫内。
宫女跪在地上前禀报:“娘娘,昨日命各家贵女呈上的绣品,已悉数送至,请娘娘过目。”
女人端坐于凤座之上,阳光透过雕花长窗,在周身镀上一层朦胧光晕。她微微颔首:“呈上来吧。”
“张尚书家的国色天香牡丹”
“李将军府的锦绣墨竹。”
“赵侯爷家的孔雀双面异色绣”
…..
宫女一一上报。
皇后含笑听着,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掠过远处,正低头安静啜茶的男子。
就在这时,兰皇后的目光定格在一幅的绣品上。
那是幅山水绣品。
“魏太傅家的国泰民安图。”
山近浓远淡,瀑布却在日光下熠熠闪烁。
一双尊处优的手伸出。
染着鲜亮的丹蔻,如同雪地里绽开的红梅,指甲尖端轻抚过瀑布上凹凸不平的麟片。
“咦?竟然是螺钿。这……倒是别致。”
在另一旁的费嬷嬷也适时地将名帖双手奉上。
皇后垂眸一看,名帖上写着三个字——魏汐月。
女人轻念出帖子上的字,声音温和,听不出喜怒。“哀家记得,魏太傅家的这位千金,性子也是……活泼得紧。没想到,竟能绣出这般作品,倒是有些意外了。”
“是有点不沉稳,但老奴看她到有几分忠君爱国之情。”费嬷嬷是皇后身边的老人了,她的性子最是严厉,能得她夸赞的可没几个。
帘外正在喝茶的男子听到“魏汐月”的名字后,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起身进到里屋。
“母后,可是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沈昱初接过费嬷嬷手中的名帖,看向绣品。
“不过是有几分讨巧罢了。”
修长如玉雕般的手指间,摩挲着一枚墨玉扳指。那冰冷的黑色,与他指尖的苍白形成强烈
魏汐月吗?
二哥最近倒是往魏府走的勤,恐怕这魏家四小姐自己也该去会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