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圣母者得天下 第7章 第 7 章

苍梧崖下的清晨，薄雾如轻纱般在林间缭绕。木屋静静地伫立在雪地中，屋檐下悬挂着晶莹的冰凌。

硬板床上的男子眉头紧锁，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似乎正被困在某个痛苦的梦境中。

隔壁的实验室里，01正在石制工作台前忙碌。台面上整齐摆放着各种草药，她纤细的手指正在分拣着刚采摘的紫苏叶。灶台上的陶锅里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一股混合着草药的清香在空气中弥漫。

"嗷呜——"白虎轻盈地跃过门槛，厚实的肉垫在木地板上留下湿润的脚印。它好奇地嗅了嗅空气中飘散的药香，用毛茸茸的大脑袋蹭了蹭01的小腿。

01转身摸了摸白虎的下巴，指尖陷入柔软的毛发中："我在准备人类需要的食物。"她的声音如同山涧清泉般清澈。

床上的男子已昏迷三日。这些日子，01在山间采集野菜，猎取野味，还特意烧制了一口陶锅。如今的实验室，倒更像一个药剂师的厨房。

白虎歪着头，发出疑惑的低鸣。

"他的生命体征已经稳定。"01停下手上的动作，"想看看他吗？"

白虎兴奋地蹭了蹭她的腿。

一人一虎走进隔壁房间。01轻声嘱咐："保持安静。"白虎乖巧地蹲坐在旁，时不时发出低沉的呼噜声。

阳光透过窗棂，在屋内投下斑驳的光影。01正在检查伤势，忽然注意到男子紧蹙的眉宇。

"他似乎很不安。"01自语道。

就在这时，男子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白虎警觉地竖起耳朵。

01轻抚白虎的头："你先出去，他快醒了。"

白虎刚离开，床上的傅九卿猛地惊醒。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慎刑司的酷刑，太子的援手，还有那支穿胸而过的利箭。他下意识地掀开衣襟，却怔住了——胸口只余一道浅粉疤痕。更令他震惊的是，那双在慎刑司被碾碎的手，此刻虽布满青紫，却能活动自如。

"你醒了。"清冷的女声响起。

傅九卿循声望去，只一眼便慌忙垂眸。藤蔓编织的衣裙难掩玲珑身段，裸露的肌肤在晨光中莹白如玉。这般装束在他所受的礼教中堪称惊世骇俗，可那双眼睛却澄澈得不染尘埃。他定了定神，强压下心头悸动，试图起身却发现浑身无力。

"是姑娘救了在下？"他的声音因久未言语而沙哑，目光始终规矩地落在床沿。

"是的，我是医疗型机器人01。"她微微颔首。

傅九卿虽不解"医疗型机器人"为何意，暗忖许是某个隐世医派的别称。

念及自己从千尺悬崖坠落，竟能死里逃生，已是万幸。这般起死回生的医术，怕是华佗再世也难企及。

他悄然环视这间简陋木屋，心中暗惊：苍梧崖下竟藏着如此神医，其医术堪称肉白骨、活死人。只是"医疗型机器人"这个名号，从未在江湖上听闻。转念想到救命恩人尚在眼前，这般暗自揣测未免失礼，便按下心中疑惑，不再深究。

撑着重伤初愈的身子，他郑重地行了一礼："在下傅九卿，谢姑娘救命之恩。"他维持着垂首的姿态，不敢抬眼冒犯。

"叫我01便好。"她模仿着他文绉绉的语气，声音里带着几分生涩的文雅，"救死扶伤是我的职责。"说着，她转身端来一个陶碗，碗中墨绿色的药汁散发着苦涩的清香，"你需要补充体力。"

待她离开，傅九卿才敢抬头细看。简陋的木屋里，随处可见晒干的草药束，墙角堆放着形状各异的陶罐，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他舀起一勺药膳送入口中，却被浓烈的苦涩刺激得干呕不止。

01闻声返回，裙摆上的藤叶随风轻扬："药膳不合口味？"

傅九卿将目光投向碗中的菜羹，心头一动，原来这并非普通的食物，而是药膳，难怪如此苦涩。

他轻叹一声，忍住胃里的翻腾，将碗中的剩余一饮而尽，一阵温暖自胃部传到四肢百骸，连身上的疼痛都缓解了不少。

“谢谢，林姑娘。这药膳虽苦，却是效用极佳。”傅九卿感受着温暖的药力在体内流转，他微笑着看向门外的01表达感激之情。

身体刚刚从重伤中康复，此刻的他稍稍活动一下，经脉间还会传来疼痛。或许是药膳发挥了作用，不久之后，随着困意袭来，他的眼皮渐渐沉重，傅九卿闭目沉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麻布被单。朝堂局势未明，父亲与兄弟安危未卜，他必须尽快康复。在药效作用下，他渐渐沉入梦乡，唇角却仍紧抿着，带着挥之不去的忧色。

………………

傅九卿在木屋中静养疗伤，转眼已是两日。从01口中，他得知这苍梧崖下是一片广袤无边的原始森林，四周群山环抱，方圆百里不见人烟。置身于此，这间小木屋宛如沧海一粟，渺小得几乎要被这片苍茫天地吞没。

他渐渐明白了什么。在这等与世隔绝之地，资源匮乏，人迹罕至，林姑娘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既然无人往来，自然也就不必在意世俗眼光，仅以草叶蔽体倒也合乎情理。

在这山间木屋中，傅九卿的伤势一日好过一日。01调配的药膳颇具神效，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体内生机正在快速恢复。然而随着身体好转，心中疑云却愈发浓重：虽是寒冬时节，他身着残破单衣，在这木屋中竟感觉不到丝毫寒意。

更让他困惑的是林姑娘的身份。初时以为她是某位隐世高人的弟子，可几日观察下来，这木屋中始终不见第三人的踪迹。他默默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不是在灶前熬制药膳，便是外出采药归来后埋头研究，偶尔为白虎梳理毛发。这般简单的生活，倒真像是远离尘嚣的世外高人。

既是高人，自有其不凡之处。傅九卿深知，这样的人往往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他将满腹疑问暂且压下，既然救命恩人不愿多说，他也不该过多探听。

静坐窗前，傅九卿望向崖顶的方向，眸中暗流涌动。此番死里逃生，或许是上天赐予的转机。既然活了下来，他日必定要重返皇都。只是这一次，他需要好好筹谋，步步为营。

这日清晨，傅九卿从睡梦中醒来，察觉到身体已然大有好转。连日来的剧痛几乎完全消散，他试着活动了下筋骨，着这份难得的舒畅，他整理了下略显凌乱的衣衫，信步走出了卧室。

院落中，晨曦正好。

01正手持自制的木梳，细致地为白虎梳理着毛发。白虎眯着眼睛，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硕大的脑袋还时不时往01手心蹭去，一副极其享受的模样。见傅九卿走出房门，白虎慵懒地抬起眼皮，竟极通人性地朝他低呜一声，点了点它那毛茸茸的大脑袋，这般灵性让傅九卿不禁啧啧称奇。

01闻声回头，见傅九卿站在石阶上，她的电子眼不着痕迹地扫过他的周身，各项生命体征数据迅速在视野中呈现——一切指标都已接近正常范围。她精致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声音清越如泉："早上好！你看起来已经好了许多。"

傅九卿报以温雅的微笑，朝她拱手一礼："多亏了林姑娘这些时日的悉心照料，在下的身子确实爽利多了。"

他语气微顿，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那只乖巧的白虎，眼中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姑娘当真是一位奇人，连这等猛兽都能与你这般亲近，实在令人惊叹。"

白虎仿佛听懂了这番夸赞，亲昵地伸出粗糙的舌头舔了舔01的膝盖。01轻笑着拍了拍它硕大的脑袋，伸出纤长的手指先后指了指白虎和正在院角扑蝶的小黄毛，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这是白虎和小黄毛，它们是这片森林的原住民。我们相伴多年，早已是亲密无间的好友了。"

傅九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唇角勾起恍然的笑意："原来如此。林姑娘独居深山之中，与猛兽和睦共处，实在是令人钦佩。"

这番寻常的寒暄让01感到几分新奇——除了执行医疗指令外，她很少有机会与人类进行这般轻松的对话。她饶有兴致地站起身走向傅九卿，身上的藤蔓衣裙勾勒出曼妙曲线，裸露的肩臂在晨光中泛着莹润光泽，藤叶编织的裙摆在雪地上拖出细碎的痕迹。

随着她的靠近，傅九卿不自觉地侧身回避，视线落在远处的雪松上。在万晟，女子连脚踝都不该外露，更遑论如此装扮。

直到她在他面前站定，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专注的目光。他身姿笔挺，侧脸的线条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冷峻，紧抿的薄唇泄露着他此刻的克制。

虽然心知这位林姑娘可能自幼生长在这与世隔绝的深山，对世俗礼法一无所知，这才毫无男女之防，但他自幼熟读圣贤之书，活了十数栽，确实从未被哪位姑娘如此直白地凝视过……

01终于察觉到这个男人的异样，机械核心中掠过一丝疑问：为何每次相处，他不是望天就是看地，偏偏不愿与她对视？难道是视觉系统出了问题？她立即启动扫描功能，仔细检查傅九卿的双眼，结果显示一切正常，这让她更加困惑。

"你怎么了？"她索性侧身凑近，几乎与他面贴着面，"不是说人类交流时，对视才是表示尊重吗？"

傅九卿正欲侧首避开，却不料01突然弯腰迎上他的视线，那张清艳绝尘的容颜瞬间占据了他全部视野。他心头猛地一跳，从未料到她会如此靠近。此刻他才真正看清她的眼睛——澄澈如山中清泉，纯净得不染丝毫尘埃。过近的距离让她身上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是混合着青草、野花与晨露的清新芬芳，仿佛将整片森林的生机都凝聚在了她周围。

01的肌肤莹白如雪，不见半点瑕疵，透着浑然天成的纯净。未施胭脂的唇瓣泛着自然的粉嫩，随着她轻柔的话语微微开合："傅九卿？你到底哪里不适？是脖子不舒服，还是心脏不适？有任何症状都可以告诉我！"作为迭代四百年的医疗机器人，她自信能治愈人类史上任何有记载的疾病。

傅九卿猛地回神，意识到方才的失态，连忙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后退半步避开她的注视："在下无恙，多谢林姑娘关心。"他强自镇定地转移话题，"不知这附近可有梳洗之处？"

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01依然满心疑惑。监测数据明确显示他的心率异常加快，这分明是身体不适的征兆，为何他要否认？

傅九卿几乎是小跑着来到溪边，直到冰凉的溪水声传入耳中，才渐渐平复了心绪。他不禁自嘲：想不到向来以沉稳著称的傅九卿，竟会被一个姑娘扰得方寸大乱。转念想到01那不通世事的单纯模样，又暗自庆幸——幸好遇见的是他。

褪去衣衫，他缓步踏入清澈的溪流。刺骨的冷水漫过肌肤，让他打了个寒颤。他将墨黑的长发随意束起，水珠顺着发梢滑落，流过线条分明的腹肌。在邺都时，他便是无数闺秀的春闺梦里人，这不仅因他年纪轻轻就官至丞相，更因他这副俊朗的相貌。

修长挺拔的身姿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肌肉线条流畅而不显粗犷。五官精致如雕，高挺的鼻梁与英气的剑眉相得益彰，那双凤眼总是深邃难测。宽厚的肩膀与修长的脖颈勾勒出阳刚之气，而遍布全身的十余道淡粉色伤疤，又为他平添了几分沙场宿将的肃杀。

他缓缓拭去身上的水珠，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与生俱来的从容气度。重新穿戴整齐后，他正欲返回木屋，目光却被溪畔一丛特别的藤蔓吸引，不由得驻足细看，迈步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