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卫林彦行色匆匆。
“确实是蜀地来的人,应该是穆连赫的亲信,但他本人在不在其中还未可知。”谢安道,“魏叔说夫人下午出门到现在还未回,派出去的人还没找到她。”
卫林彦皱眉。
“这个点还未打烊的就只有酒楼和画舫,将军,要不要再增派人手?”
“去画舫。”卫林彦道。
“是。”
就在不久前,卫林彦下朝后来平康坊赴林氏姐妹的约,恰巧遇上平康坊的辛娘子。“卫将军好。”辛娘子俯身行礼道。
“不必多礼。”
“今日坊内真是贵客盈门啊。”辛娘子感慨道。
“哦?”
“除了将军和两位贵夫人,宫里的上官夫人也要来此。”
“哦?眼下已近宫禁,宫里怕是不能随意进出吧。”
“听说今天是上官夫人的生辰,陛下特许她晚些回宫。”
“是吗?”卫林彦挑眉。
辛娘子点点头。
上官婧无事绝不会出宫,还是来平康坊这种地方,除非是见特别重要的人。那就是穆连赫?穆连赫来这里干嘛?上官婧、穆连赫、映月。。。
卫林彦预感不妙,忙叫来谢安让他去打探一下上官婧今晚的行踪,并让他小心南朝密探。谢安领命而去,魏叔又派人来报今日下午安阳侯夫人来访的情形,告诉他映月外出还未回来,侍卫们找遍了内城也没找到。
听到谢安回禀的情况,卫林彦径直决定去画舫,他要是穆连赫一定选择这样的私密之所。
卫林彦很清楚穆连赫在映月心中的位置,此番在他们成亲前后来京,穆连赫这是想做什么,带映月走吗,绝对不行!可是如果映月真的见到他会和他走吗?对自己的妻子,他还是很了解的,无事自是好说话,但一旦有人触碰了她的逆鳞,比如慕家父子,比如穆连赫,那是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今日林蕴登门拜访必然没有好话,被他这位好姐姐一刺激,映月会做出什么事卫林彦心里着实没底。为了顺利成亲,他已经把婚期压缩到最短,既避开林家人也让穆连赫来不及有所动作,但他没想到穆连赫还是把手伸了过来。
在赶往画舫的路上,卫林彦心烦意乱,有那么一刻他甚至希望没有林家这门亲戚。
雨后的江上,笼罩着一层薄烟,几艘画舫在江面漂着,相隔甚远。
“一个小小的慕盈萱成婚居然能惊动穆将军大驾?”上官婧的语气很是尖酸刻薄。
“和她无关,是你上官家的密探不顶用,一直没拿到我要的东西。”穆连赫面色如常。
“穆连赫,李唐皇室都这样了,你还不肯死心?连慕盈萱都不顾及她父兄的名声投靠了北朝,你还要挣扎?”
“这种问题没有讨论的必要。”
“穆连赫你当真不肯来北朝帮我?”
“从你们合谋害死慕家父子那刻起就绝无可能。”
“你已经杀了我兄长替慕家父子报仇,你还想怎么样?慕家对你再有深恩大德,也该两清了吧。”
“夫人还是早些回宫吧。”穆连赫一抬手,两个侍卫走上前来,“夫人,请。”
“穆连赫,你别后悔!”上官婧怒目而视,起身愤然离席。
穆连赫站在舷窗边,凝视着烟波浩渺的江面。
“将军,卫林彦那边还要盯着吗?”
“不必了,他既敢违逆林家,就不会伤害映萱。即刻回蜀地吧。”
“是。”
在相隔数里的另一艘画舫上,映月正在和一群歌姬推牌九,虽然技艺不佳,但手气不错,接连胡了好几把,烦闷的心情也一扫而空。在她遍寻人群找不到那个身影时,不知不觉已走出了很远。天空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映月无处躲雨,正好见到江边停着的画舫便上了船,在欣赏了几段根本令她提不起兴趣的歌舞后,便决定推牌九。这种往年只有除夕在家才进行的活动很快提起了映月的兴致,卫林彦找到她时,她正推得起劲,完全忘了要回家的事。
“夫人真是好雅兴。”船舱里突然走进了一个威仪堂堂的贵公子,众人不禁侧目。“将。。。相公来啦。”映月赶紧起身笑脸相迎,一边亲昵地挽过卫林彦的胳膊,一边拼命朝歌姬们摆摆手,歌姬们会意,都悄悄退了出去。“那个。。。方才下了场雨,我只是恰巧进来躲雨,现在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家吧。”映月讪笑着就要拉卫林彦回府。“难得的雨后江景,夫人不想欣赏一下吗?”说着,他走到舷窗边,推开窗户,一阵氤氲着水汽的江风扑面而来。“那。。。那就欣赏一下?”映月跟着走过去,往窗外一探,果然是烟笼寒水月笼沙,迎面而来的水汽瞬间打湿了她的睫毛。
卫林彦从身后揽过她,“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映月摇摇头,“那就安寝吧。”卫林彦一把抱起她走向榻边,“啊?不回去吗?”“还有两个时辰就上朝了,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天亮我派人送你回去。”卫林彦躺下把她搂在怀里,帮她掖好薄被,“乖乖睡觉,我累了。”映月隐隐感到卫林彦有些生气,但看他若无其事地睡下了,映月便没有再开口。靠着卫林彦温暖紧实的胸膛,她很快进入了梦乡。
等次日醒来,映月发现自己居然回到了将军府的主屋,“夫人醒啦。”小桃杏笑着凑过来,“我不是在画舫吗?”“是将军一早送夫人回来的。”见映月一脸疑惑,小桃杏解释道。清晨上朝之前,想到林致昨日的话,卫林彦决定还是先送映月回府,免得节外生枝。
用完早膳,映月记起昨天那个身影,准备再去汴河边碰碰运气。刚想出门,没想到小桃杏拦住了她,“夫人想去哪里,小桃杏陪您去吧。”映月摆摆手,“魏叔说近日城中接连出了几起人口失踪的案子,官府正在彻查,将军下令夫人去哪儿,我和府中侍卫都得跟着,不然就得挨罚。”小桃杏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好吧,这下她很确定卫林彦真的生气了。
怕他还没消气,映月亲自下厨做了卫林彦爱吃的干切牛肉、酱焖鱼、油爆虾、拍黄瓜、素炒饼、绿豆粥,还打发人去买了桶子鸡和蒸糖糕。傍晚卫林彦回来,映月笑盈盈地迎上去,伺候他宽衣洗手,扶他到桌前坐下给他布菜。看着映月卖力讨好的模样,卫林彦心下觉得好笑,表面却不动声色。
用完晚膳,映月帮卫林彦捏了捏肩又端来一盆热水要给他泡脚,正要挽袖,卫林彦按住了她,“娘子今日为何如此殷勤?”“有吗?没有吧,将军整日在外操劳,回来自然该享些清福。”卫林彦一把把她拉进怀里,“昨日二姐同你说了些什么?”“安阳侯夫人?没说什么啊,就是来祝贺新婚。”“是吗,那你昨日为何不吃饭就跑出去还跑那么远?”卫林彦盯着她,对为何跑那么远的问题,映月自然不能实话实说,但看着卫林彦盯自己的眼神,她又不能敷衍了事,“我好像挡了你们的路,又给你添了许多麻烦。”越说越没底气。“不用管她们,夫家不得力,才需要妇人在外费心结交逢迎,你没有这样的烦恼。”卫林彦搂着她,“可是将军府的人情往来。。。”“有魏叔,京中局势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日后你在京城待久了,就会知道也不是所有的官眷贵妇都像林家姐妹这般善于钻营。”她知道卫林彦在安慰自己,即使像嫂嫂这般心性淡泊之人,也有不得不应付的人情往来,但这话题说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映月往卫林彦怀里蹭了蹭,“那我可以独自出门吗?出个门而已,不用这么兴师动众吧。”“不行!”卫林彦一口回绝,那语气不容商榷,“满京城打听打听,哪家夫人如此贪玩夜不归宿?”昨夜,卫林彦的人差点把京城翻个底朝天。“好。。。好吧,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映月心虚地低下了头。见她乖乖认错,卫林彦忍不住捏了把她的脸,在他看见映月和一群歌姬推牌九推得不亦乐乎的那一刻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不过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那我服侍将军洗漱就寝吧。”映月抬头,“好。”卫林彦笑着应道,“不过不是将军,是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