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明月在 曾照彩云归 第10章 九、慕令萱其人

顾及卫林彦的伤势，大家都放慢了行进的速度，等到次日夜暮时分还未找到能投宿的村落，便找了个地势较高较为隐蔽的山石背风处开始生火做饭。因山路颠簸，卫林彦的伤口又开始渗血，沈括在马车内帮忙处理伤口，几个卫兵在不远处戒备，留在塔克城处置南朝密探的印峥一行人还未赶到。

虽说已开春，夜晚的山里还是寒风刺骨，映月坐在火堆旁烤饼，耳畔是呼呼的风声和柴火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响。忽然，不远处的山谷里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望风的卫兵来报疑似呼延氏的一队人马正经过此处，约摸数百人，映月大惊，环顾四周他们一行也不过十数人。沈括镇定地指挥众人熄灭篝火，带好武器装备，找有利地形分散隐蔽，周围瞬时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中映月被一只孔武有力的手拽到一处隐蔽的山石后躲避，有人在她耳边低语道，“映月别怕。”卫林彦说着往她手里塞了一把弓箭，“这是神臂弓改造的弓箭，能轻易穿透数层铠甲，射程可达三四百米，如果下面的人攻上来，你就拿上它往东边跑，印峥他们很快就能找到你。”映月大惊，“那你们呢？”“我们大约还能勉强抵挡一阵，你要一直向前跑，不要回头。”“我，我不能丢下你们。。。”当危险来得如此猝不及防，随时都可能失去身边人的时候，映月的心像被什么东西重重锤了一下，感到一种难以言状的悲恸。“打仗是男人的事，你好好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听见没有？”听到卫林彦略带沉重的喘息，映月知道他在强忍伤痛，不禁握紧了他的手，卫林彦也紧紧回握着，四周落针可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听着那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又逐渐远去，众人紧提的心慢慢放了下来，突然一阵马的嘶鸣声划破寂静夜空，接着传来兵器激烈的打斗声，躲在山石后眺望的沈括定睛一看：“不好，是印峥他们。”“什么？”卫林彦扶着岩壁走出来，“上马，救人！”“将军，你的伤。”沈括担忧道，“不碍事，快去救人。”卫林彦欲去牵马，映月拦住他，“映月你在这里躲好，等天亮后再出发去汴梁找魏叔。”“将军不如就在此地设下埋伏，请沈将军将山下的士兵引上来，一举歼灭。反正眼下敌众我寡，胜算不大，不如赌一把。”“映月你。。。”卫林彦犹疑不决，“月姑娘，敌方的数量远远超过我们，一旦将人引过来如果不能悉数歼灭，你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沈括接话道，“那映月能与诸位一同葬身在此也是荣幸之至。沈将军尽管去吧。”沈括和卫林彦对视一眼，卫林彦无奈点头，沈括留下一半的人给卫林彦，跃马扬鞭而去。

卫林彦让人准备好绊马索和铁蒺藜，寻找有力地形分散开去。藏在山石后，映月将弓箭递给卫林彦，卫林彦深深看了她一眼，接过去，弯弓搭箭，蓄势待发。不一会儿，几匹黑马冲出夜色，疾驰而来，身后是一群挥舞着刀枪的呼延士兵，“拉绳索！”随着一声卫林彦令下，大把铁蒺藜从天而降，冲在最前面的一批呼延士兵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纷纷倒地，后面的接踵而至，“放箭！”“嗖嗖嗖”羽箭破空，不少人应声倒地。沈括等人勒马回身，手持长缨，向敌人发起了冲锋。

埋伏在最高点的卫林彦连发数十箭，额头渗出了豆大的汗滴，握着弓箭的手也不住地发抖。映月见状，从他手里拿过弓箭“我来吧。”映月用尽全力想拉满弓，却发现这弓箭比她想象的要难拉，“稳住。”卫林彦在她侧后方握住她的手用力向后拉，“嗖”的一声，那箭矢飞出，接连穿透了两人。恍惚间，映月又记起了当年那个手把手教她射箭的人。

“不好，有人上来了。”映月的思绪一下又被拉了回来，只见山下的呼延士兵如蝗虫一般涌来，有人开始沿着岩壁往上爬，卫林彦从映月手里夺过弓箭，对准目标，又是接连数箭。“映月，拔刀！”映月从卫林彦腰间抽出佩刀，“拿好，一会儿来一个杀一个。”卫林彦的声音出奇地冷静，“好。”敌人越靠越近，卫林彦干脆扔掉弓，一把抓起地上的箭矢，对准爬上来的呼延士兵飞掷过去。忽然，卫林彦背后闪过一个士兵的身影，来不及叫喊，映月径直扑了过去，佩刀直直插入那人胸口，那人向后倒去，因为用力过猛，映月跟着那人一起从山石上栽了下去。“映月！”卫林彦一把拽住她，用力将她往上拉，映月感觉掌心湿热，有什么东西在流动，然后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是血!映月拔下头上的簪子用力插进岩缝向上爬，等爬上山石，映月发现卫林彦已是大汗淋漓，单膝跪地，不住地喘气，伤口在汩汩地流血。

“将军，你还好吗？”卫林彦点点头，“扶我起来。。。”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映月扶起卫林彦，让他倚着岩壁，“映月，一会儿再有人上来，你躲去山石后面，我会把那些人引开，你找机会逃跑。”“我不会跑的。”映月坚定地摇摇头，麻利地撕开衣袖，替他包扎伤口，“当日没能陪父兄一起出关，今日绝不会看着将军只身赴死。我身上还有一个火折子，迫不得已之时，我就放火把这里全烧了，谁也别想跑。”“映月。。。”正说话间，下面突然杀出一支数千人的队伍，将剩余的呼延士兵冲得七零八落，很快就被消灭殆尽。

两人立在山石后观察着，待打斗声渐止，映月扶着卫林彦走下山石，为首的那人上前向卫林彦行礼道：“谢安奉魏叔之命前往大漠寻将军踪迹，半路遇见了舅老爷麾下的于将军说是奉命前往大漠增援，不想在此处偶遇将军，属下来迟，还请将军见谅。”卫林彦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于将军也走上前来向卫林彦行了个礼，“林将军见信就派我等前往大漠增援，不想途中接连遭遇埋伏，是以如今才赶到。”卫林彦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谢安又向卫林彦简要禀报了一下京城的情况，监军张祐丞退兵凉州后并未及时向朝廷禀报卫林彦大军失踪的消息，反而从原州借调了五千兵马准备乘胜追击，魏叔接到印峥前往木赛湖寻找卫林彦的书信后，急忙派谢安领府中侍卫前去帮忙。言毕，沈括和印峥也率卫兵赶到，印峥清点了一下人数，幸而没有折损，只是多少受了点伤。见卫林彦面色惨白，艰难喘息，谢安忙要扶卫林彦进马车。

临上马车前卫林彦朝印峥递了个眼色，印峥心下了然，先令众人迅速整点行装。“下面就拜托谢首领了。”印峥对谢安拱手道，“职责所在，印将军不必客气。”谢安回礼。印峥又对于将军道：“将军远道而来，长途奔袭，不如略作休整再行回去。”知道印峥话里有话，又觉着此次出兵事有蹊跷，于将军点头答应。印峥又转向对映月，递给她几瓶金疮药，低声道：“卫兵都受了伤需要轮番休整，谢首领会先行护送你们去梁州，将军就有劳月姑娘了。”“好。”

马车上，映月飞快地帮卫林彦处理伤口，安慰他好在都是些皮外伤，很快就能痊愈，体力透支的卫林彦很快就陷入了沉睡，映月心下暗自祈祷赶紧到梁州不要延误诊治，不然会落下病根。看着卫林彦熟睡的脸庞，映月就想起了自己的兄长慕延朗，特别是卫林彦每次和她一本正经地讲道理的时候，那语气像极了自己的长兄，映月多么希望自己的父兄也被人偷偷地救出了战场，隐姓埋名地活在某个地方，可是袁将军告诉她慕继业父子确已以身殉职。

等卫林彦醒来，已近梁州城，一旁的映月靠着车壁睡得正香，卫林彦伸手想看看她脸上的伤，怕惊醒她，便又缩了回去，他叫谢安进了梁州城后，拿着他的令牌先私下去找梁州刺史尹仲安排住处，不要向其他人透露他们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