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宁只顾着回头作弄九皇子,并没有看到前方走廊处,拐弯深处出现的两个男人。在两人即将相碰的瞬间,邵清辞伸手接住他的胳膊,反应过来又很快松开,“走路小心一些。”
“知道啦邵公子。”陈安宁很快站好,“邵公子,你过来是找我的吗?”此地还属于武学院,平时是没有文学院的弟子会踏入这块区域的。
邵清辞未说话,倒是他身后的卫风举着手中的食盒,“陈小将军,这是我刚从王家酒楼买回来的菜,还热着呢,而且都是对愈合伤口有帮助的。要不要尝一尝呀?”
“真的吗,谢谢你卫风。”
“客气什么,这都是我们公子吩咐的。”
陈安宁看了看邵清辞,背着手微垫脚尖,凑近他脸颊,双目满含笑意,“谢谢邵公子。”
“没事,”邵清辞回答,看到他脸上的伤口已经抹药,问道,“你抹药了?”
陈安宁点头,“不过我对着镜子涂的,有些地方没涂上,邵公子一会儿帮我看看吧。”
邵清辞笑了下,“好,先去吃饭吧。”
看他们三人走远,九皇子站在门口啧啧嘴,对陈三毛如此娇作扭捏的行为表示鄙视。不过他也没理会,准备下次再去劝劝陈三毛,不行的话,不行的话就把他赶出武学院。
食盒内一共四道菜,看着陈安宁的筷子一直没有离开过那道肉片炒莴笋,邵清辞开口劝道,“不要挑食,这些都是对你的伤口有好处的。”
“没事,我体质特殊,一般伤口都不会留疤的,脸上也不会。”
“那也不行。”
陈安宁皱了一下鼻子,嫌弃地用筷子点了一下剩下的几道菜,“苦瓜酿肉,那么苦没什么好吃的。黑鱼豆腐汤,鱼啊那么多刺,吃一口恨不得要挑上半个时辰,不吃。这个翡翠彩蔬卷倒是不错,不过都是青菜,也没什么好吃的。”
“大道理还挺多,”邵清辞笑了他一下,“苦瓜酿肉不苦的,我刚尝过。而且这个,黑鱼除了全身那根大刺骨,并没有小刺。而且这个彩蔬卷,味道也很可以,很鲜。”
陈安宁尝试了一下,可小时候被鱼刺卡住的那种无助感再次袭上来,“那我不喜欢吃嘛。”
“不行,不可挑食。”
“哎呀~~~”
“嗯?”
“好嘛好嘛,我吃还不行嘛,不过我就尝一下哦。”
“好。”
陈安宁尝试着夹了一块苦瓜酿肉放进口中,味感清香,微微带苦。苦瓜应该是蒸出来的,没有那种苦涩的味道,有些软也有些脆。中间的酿肉中,还有鲜虾和香菇的味道。他放下筷子,回味无穷,“这个菜倒是不错。”
邵清辞又帮他盛了一小碗鱼汤,“再尝尝这个,我保证,真的没有刺。”
陈安宁看看他,又看看碗中的鱼块,小心翼翼地吃了一块,惊奇地叫道,“真的没有刺哎,是都挑好了吗?”
“这种黑鱼本身是没有刺的,以后你再点菜的时候可以选这种。”
“好的,我知道啦。”
用完餐之后,陈安宁便乖乖地坐在原地,仰着头像只讨主人开心的小宠物。邵清辞明知故问,“你做什么?”
“涂药啊,我吃了顿饭把药全都蹭掉了,邵公子,你帮我涂一下吧。”
邵清辞在他面前坐下,看他睁着圆溜溜的黑眼睛,整个眼中映着的只有自己的身影,那目光中透着的信任和依赖,让他有些发慌。
“闭眼。”他听见自己说,声音有些颤抖,中间还有一丝细细的喜悦。
他用指腹蘸了一点药膏,轻轻地抹在伤口上,“昨日我和你说伤口不能碰水,你早上是不是洗脸了?”
陈安宁摇摇头,又被他捏住下巴,“没有,我早上就擦了一下脸。不过上午训练的时候弄脏了衣服,就在武学院里换了身衣服,那时候碰了点水。说起来都怪九皇子,”他说到激动之处,想扭头,又被邵清辞捏着下巴转回来,“九皇子这人忒不是东西了,那么大的泥坑啊,他大腿一伸就把我踢进去了,还在一边和人一起嘲笑我。我给你说要不是碍于他的身份,我当时我揍的他满地找牙你信不信。”
“我信,你别动。”
“哦,那我不说话了。”
邵清辞帮他抹好药,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到了他不断颤抖的眼睫毛上。他的睫毛长而翘,此时因为眼珠的抖动而微微颤着,阳光透过,就像是一把小扇子一样倒影在他的眼睛下。再往下是小而挺的鼻子,然后是刚喝过茶水而红润的双唇,微微抿着,似动非动。
他闭了一下眼睛,迅速地站起身,“好了。”
陈安宁睁开眼,拿过一边的镜子照了一下,满意地点头,“不错,你手法确实比我好许多,我之前抹的都不均匀,谢谢你呀邵公子。”
“嗯,下次要注意一下不能再碰水了。”邵清辞拍拍他的脑袋,“好了,卫林刚才一直在找我,我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好的~。”
休息室旁边的书房内,卫林把一封信交给了邵清辞,“据当年府里的老人说,她离开的时候确实是抱着一个女婴的。而且属下也根据她提供的线索去找了,那段时间在城东七八十里的一个小镇上,确实出现过一个小女孩,她基本上都会在镇上捡些剩饭剩菜,或者在山里捡一些木柴去卖。后来听说她跟着一个男人走了,有人说她把自己卖到了某个大家里当奴婢,也有人说,说.....”
“说什么?”
“说她扮男装去参了军。”
“确定吗?”
“不确定,时间过去的太久了,当时资料也不齐全,所以可能会查不到。”
“那就多找些人去查!”
邵清辞有些心慌,他放在桌下的手放松了又握紧,握紧之后又放松,停了两息之后才恢复过来,“去吧,多派些人过去,要悄悄的,别让人知道。”
卫林点头,他退出之后卫风才推门进来,“公子,陈公子等不到你,有事情先走了。”
“也好,你派人,看着他进家门再回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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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清辞一个人去了武学院。
此时是弟子们上课的时间,院内几乎没有人走动。武学院内陈院长正在看着九皇子草拟的训练计划,看到面前一片乌黑的人影,抬头才看到文学院院首,邵清辞站在他面前。
陈院长连忙起身,还向外看了一眼,确定今日太阳没有从东边落下,“邵,邵公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陈院长。”邵清辞行了尊敬的作揖礼,“今日清辞在整理文学院弟子手册时遇到了些问题,不知该如何处理,所以想看一下武学院的弟子手册,好有个参考,不知陈院长,可否方便?”
“方便方便,”陈院长虽说是武官出身,但对于这个处处有礼为人温和的文学院院首,还算是很满意的,“邵公子,弟子手册和资料都在这里,你需要哪一种,我找人帮你找一些吧?”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看就行。您先忙。”
“那行,那你就随便看看。”
邵清辞在资料架旁转了一圈,装模作样地看了几册资料,然后打开了新一届的弟子资料名册。很快,他的目光就停在了其中一页上:陈安宁,原名陈三毛。职位:杨家军左旗营第五军奉吾小将军。孤亲。籍贯:城东八十五里永阳镇钱家村。
城东!八十里!破庙!
邵清辞的眼神闪了一下,悄悄扯下了那张纸,又不动声色的把名册放回去,“陈院长,我看完了,先回去忙了。”
“好。不用着急啊,慢慢来。有什么不懂的就过来找我,或者找你们院长也行,那个老东西虽说嘴巴不行,但还是有些能力的。”
邵清辞的脸色愣了一下,“行,先谢谢院子了。”
他出了院子,回到了文学院才把那张纸又重新展开,盯着上面的字看了好一会,才把卫风召进来,“安排一下,明天我要外出,可能需要两日的时间。卫林不在,你留在家里看着,我一个人就可以。”
“公子?”
“没事,我快去快回,此行没有危险。”
“那也不行,还是找个人跟着吧。”
“好。”
晚饭是在家里用的,气氛差的让走神的邵清辞都意识到了。他本胃口就不好,见状放下碗筷,“娘,怎么了?”
邵夫人也不装了,看了邵清兮一眼,叹口气,“今天我进宫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她又提起了九皇子的婚事。”
“是清兮吗?”
邵夫人摇摇头,“不知道,不过根据娘娘话里的意思,十有**就是清兮了。”
“如今五皇子的势力在朝堂中正在慢慢长成,太子那边追的也很紧,这时候皇后忽然提起了九皇子的婚事,目的是不是有些明显?”
“唉,我这两天再和你爹商量一下吧。”
一直低头默默吃饭的邵清兮却放下筷子,“商量什么商量,直接拒绝就行了。”
“哪有这么容易的,而且抛开这些来说,九皇子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清兮啊,不是娘劝你,嫁给九皇子有什么不好,按照咱们的身份,你嫁过去肯定是正妃。皇子正妃啊,以后就是郡王妃亲王妃,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邵清兮扭过头不说话,想来白日里两人也经过一番争论无果。邵夫人叹口气,扶着丫鬟的手离开了。
下人们上了茶水,悄悄的把晚餐撤了下去。
邵清兮低头捏着手帕,“哥,我不想嫁给九皇子。”
“此事还未确定,你先别紧张。”
邵清兮却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说,“哥,之前不是说我的身份可能有假吗,你派人去找了吗,有可能真正的邵家小姐还流落在外呢。”
“邵清兮!”邵清辞怒喝了她一声,“冷静下来。”
“我冷静,冷静。”邵清兮低着头,眼中的泪水滴到她握紧手帕的手指上,喃喃自语,“可是我真的不想嫁给九皇子啊。”
邵清辞看着她,像是发现了什么,“你,有喜欢的人了?”
邵清兮点点头,又摇摇头,低头擦干净眼泪,“我有些累,先回房休息了。”
等厅内空无一人,卫风悄悄的上前,“公子,今日那个何夫人又来了。”
“又来了?做什么?”
“借银子。她当家的何大力进山打猎,说是被野猪顶断了腿,家里没了收入揭不开锅,借点银子讨生活。”
“救急不救穷,给她丈夫找个大夫过去瞧瞧,留下治病钱和最基本的生活保障就行。你派人盯着,不要让她把这件事闹到爹和娘那里。”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