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正花街纪事 第14章 十三章 等待

“就没有任何办法能完美去除纹身吗。”

走廊里传来老板娘气急败坏的声音。

“没有，就算去除身上也要留下大片疤痕。”

嬷嬷回答道。

“可怜了。”

传来老板娘惋惜的声音。

我将脑袋埋进被子里，以此隔绝所有声音。

我实在是太不小心了，明知道之前和川奈闹得不愉快，还轻易的相信了她的鬼话，明知道她正在受嬷嬷的惩罚，却仍然对她和颜悦色的神情放松了警惕。

如果，我能再警惕一些，再警惕一些，是否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如果时间能倒流，我一定会选择阻止当时的自己。

可惜没有如果。

第二天一早，一个好消息传到了我这里。

“千代子，千代子。”

友子不停拍着我的房门。

对于纹身的事情，老板娘和嬷嬷将消息封锁了起来，将川奈关了起来，只对外面说我生病了，因此花魁们并不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打开门，友子走进来，探头探脑的向外张望了一会，才缓慢开口。

“千代子，你知道吗，凉子要被赎身了！”

“是谁？”

“不知，大概是叫石木的一个男人。家里是开和服店的，年纪也很合适，总之，凉子是走了大运！”

友子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祈祷我也会有这样好的运气。”

凉子被赎身的好消息没过多久就传遍了朝雾楼，众人看凉子的眼神有的是羡慕，有的是嫉恨，还有的，是愤怒。

“千代子，今天穿的怎么这么古怪。”

衣着散漫的花魁问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我。

“去去去，回自己屋呆着去，不要挤在这里。”

嬷嬷的适时出现解除了我的窘迫，她挥舞着双臂将交换小道消息的花魁及时驱赶开。

我也准备回到和室，她适时拉住我的手臂。

和服有一些敞开，我赶紧将裸露的肌肤缩回去。

我急迫的动作让嬷嬷稍稍放松了手的力道。

“千代子，今天必须见客。”

“不……嬷嬷，你也知道……”

“今天的客人，名字叫尾崎秀雄。”

“尾崎……”

我愣住了。

他还在寻找百合子吗。

“所以，千代，这个人你不得不见，而且，你得劝他离开。”

嬷嬷缓缓道，吩咐我准备一下，然后转身离开。

接踵而来的事情，让我的生活变得杂乱无章，我突然想起来，已经很久没见百合子了。

上一次和她传递信息，还是换药的事情。

回到和室只需静静等待，等待门被推开的瞬间。

像从前那样，当成一份工作，努力的去面对。

可是，空洞的未来，实在让人丧气。

所以穿着整齐制服推开门的尾崎先生，看到的应该是一个垂头丧气的花魁。

不似前几日在空闲房间里晒太阳的大胆花魁，这次的我，早已被剥夺了生气。

“百合……千代子。”

听起来刚正不阿的男声响起，我抬眼望向他。

“真想不到，尾崎少爷也会遵从朝雾楼的规矩，从花魁照片那边点名要我，哪怕我的照片已经撤下来了。”

我嘲讽道。

今天的我说话夹枪带棒，实在不能说有多么友好。

一向骄傲矜贵的他，没有理会我话语间的冒犯，像他修养里刻着的那样，整整齐齐的跪坐。

“我上次查过你们的花魁名单，有一个吉野千代子的名字，只有那个名字，既不是女佣，也不是花魁……”

“你是不是想问，我是不是知道百合子在哪里。”

我笑着，拉开之前一直裹在身上的和服。

随着和服的滑落，我看到尾崎秀雄的神情变得震惊、不敢置信、以及愤怒。

“这是谁干的！”

“是谁干的并不重要，”我看着他的眼睛，“尾崎少爷，如果百合子还在世上，你愿意继续寻找她吗。”

“当然。”他斩钉截铁的说道。

“尾崎少爷，我知道你为人骄傲自矜，百合子身体上的纹身可能比我的更要明显，找到百合子，是要娶她做你们尾崎家的少夫人吗。”

“……”

尾崎秀雄的表情有了一丝松动。

他抿起的嘴唇变成一条线。

“尾崎少爷，我知道，你担负着振兴尾崎家族的责任，被旧华族的势力认可的最好方法就是找一位家族雄厚的华族姑娘结婚。”

“您的职务想必您也清楚，不能时时刻刻保护百合子的安全。据我所知，百合子被斯波纯一关在地下室的时候，您没有找到她对吗。就算您带她回家，在家族宗老为大的尾崎，她该如何自处。”

我盯着沉默不语的尾崎秀雄，想起之前和百合子的交谈。

“千代子，我想留在这里，替我们赎罪。”

“无论谁来找我，我都不必离开。”

“我等待着，他走出来见我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