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再赶路时,周舍才又回到了那辆四匹马车里,傍晚经过府州时,有官员前来拜见。
此次即是巡视百姓,京城的消息早已散了出去,沿途定会有官员前来拜见,这点周舍自然知晓。
她下了马车接受了滁州的官员拜见后,知晓他们安排了下榻之处也不推辞,若是以往她便可以在野外将就,现如今不光是她们,还有孩子们,既然有下榻之处,也更为方便些。
将队伍留在城外后,周舍带着常峰及肖茂芳和二十夜枭卫便随当地官员进了城。
冯文秀与耿成玉对于滁州可不陌生,当年打下滁州时,她们可是在此住了挺长一段时日的,二次重游让往事涌上了心头。
那破败不堪的滁州城已经没了,但是那竹蜻蜓却在二人心里一直飞着,这么多年都未曾飞出去...
晚间自然免不了一场酒宴,周舍与滁州上下官员寒暄交涉后,又了解了些当地民情才推脱酒醉离了席。
回到下榻之处时,冯文秀她们已用过晚饭各自回了房歇着。
周舍去了冯文秀房内后,二人说了好大一会儿话才歇着,说起那年周舍想出去玩,鼓动其他人时冯文秀好一通取笑她...
做了一天的马车也是累了,周舍躺下没多久便沉睡了过去。
耿成玉带着珑月去方筱君房里看了看小沐昂,小家伙赶了一天路一点也不见吃不消,晚间吃饱了后就在床上自己玩着耿成玉给他的竹蜻蜓。
待耿成玉回去后,方筱君看了一眼已经睡着了的小沐昂才轻轻躺了下去,赶路虽有些累,但却是从未有过的惊奇,一路有陈三胖她们一点也不无趣,此时还没入夏,天气舒爽,沿途风光无限。
她本以为晚间会露宿野外,不料竟还有这下榻之处。
晚间那州府的官员又让人准备了精致的菜肴招待了各位夫人。对于这位身份尊贵的巡查大人,州府官员生怕有一丝怠慢,若是让这位大人看到了不顺之处,回京随意一句话可能轻则就要罢了他们的官职,重则人头落地都有可能,当今圣上可不是个手软的君主。
所以他们自然想的便是好好让这尊菩萨高高兴兴走才好...
第二日一早用过早饭后,一行人便出了滁州城。那些官员目送周舍离去后也是松了口气...
马车里,周舍笑着朝冯文秀道:“你看他们刚才是不是偷偷擦汗呢”。
冯文秀笑着回道:“怪不得你急着要赶路,天还未亮便把那两个迷糊蛋从床上喊了起来”,她说的便是正在前面马车上补觉的周春与周晟。
周舍眯着眼笑道:“咱们早些离开,也省得他们心里一个劲的提着,我也懒得与他们寒暄来寒暄去的”,她话虽是这么说,但是该了解的府州情况是一个也没落下。
冯文秀见她伸了伸懒腰,便将一旁的软枕给她放了好,让她也补个眠。
周舍刚躺下,便听见常峰在马车外轻声道:“爷,适才三胖收拾着他们给备的干粮时,发现了有两个食盒有些不同”。
周舍略一思索大概便明白了,于是朝常峰道:“提进来”
待常峰将两个几层高的食盒提进来后,周舍便坐起了身子,她与冯文秀对视了一眼,笑着道:“这食盒是另有玄机啊”,说话间将食盒打了开。
一层一层拿下后,周舍看着眼前的金锭子眉头皱得很紧,她就是心里疑惑,如今贪墨的罪名这般重,他们是怎么还能这么有钱的...
冯文秀在一旁抿嘴一笑,“这倒好,才路过一州一府的,咱们成了贪官了”。
周舍看着这些金锭子,大约有一百两左右,一旁还有一个盒子,应是一样的,加起来就是两百两。
最后在盒子不起眼处压了小纸条,上面意思是说这些乃是府州官员个人私产,给大人行路的一点心意,无别的意思。
周舍将那纸条扔了后,笑着道:“贪官就贪官吧,待后面路上若是遇见有难处的百姓,用这些买了粮食发下去,也算是借花献佛了”。
她说着便躺下睡了过去。
后面马车中的陈三胖可是惊得许久没回过神来...早上用了饭要出发时,便有师爷模样的人领着几个随从提着许多食盒找到了她。
先是笑吟吟的行了礼后,才说了是给大人与夫人们备了路上吃的点心,知道大人有专用的厨娘,这才找到了她。
陈三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想到既然是给爷与夫人备的点心,那么当然要收下,于是笑着致谢了后领着柳云及巧兰就把食盒都收下了。
当时也未细看,待出了城队伍出发了半个时辰后才想起打算一会将点心送到前面马车里给夫人们。
谁知一打开食盒便是惊的嘴巴张的老大,四个食盒中,倒是真有两盒点心,但是另外两盒“点心”却是让马车中四人都惊了一把!
方筱君当下便明白了怎么回事,看着惊讶的三人笑着道:“让常侍卫送到大夫人马车去吧”。
陈三胖这才缓过神来,连忙出了马车去唤师傅。
待常峰将那两个食盒拿走之后,陈三胖才开始将那两盒点心分好,打算一会儿半晌午给夫人和少爷们送去些,又留了些给方筱君和自己三人。
待到半晌午时,陈三胖下了马车,将点心送到各个马车后,才挑了几块花瓣形状的红豆糕送到了下车活动的苏雅面前。
苏雅看着她捧着一小碟红豆糕来到眼前,很自然的抬手便拿起一块放进嘴里。
这些年以来,她已经习惯了这个总是一脸憨笑拿着各种吃食送到手里来的人,她虽没有多么出众的相貌,但结实的身板和温暖的笑脸总会让人心里暖暖的...
开始只以为她对每个人如此,时间久了慢慢发现她对自己好似与别人有一些不同,但人与人之间总有亲近与相投的,她也没放在心上。
但是自从知晓自己妹妹与那采荷的事情后,她再看到陈三胖,却发现了她眼中好似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情意流动...
苏雅想到这里,咽下口中的红豆糕转身便上了马车。
陈三胖正捧着小盘子等她吃第二块呢,咦?怎么一转眼话也没说一句便上了马车?平日里都要吃上三块的...
陈三胖疑惑的看着红豆糕,“难道是这红豆糕不好吃?”
她拿起一块放入了嘴里,嚼了几下后暗道“不会难吃啊”
抬头又看了马车一眼,自言自语往回走道:“定是昨日没睡好,留着下午给她当点心”,想着便把那几块红豆糕用帕子包起来揣到了怀里。
苏雅回到马车后,转眼又看到不远处冯文秀的马车后图拉与采荷正分着一盘点心吃的开心,不时的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的...她心里突然有些烦闷起来!
阿盖见她一脸不耐的样子,开口唤道:“苏雅?”。
苏雅这才重拾了心情看着公主回道:“阿盖可要下车走走”。
阿盖摇了摇头道:“昨夜在陌生的床塌未曾睡好,十分想念舍得阁的大床”。
苏雅看着有些犯困的阿盖,将马车收拾了一边出来,让她继续补眠。
待图拉一脸开心的回到马车后,便看着自己姐姐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当即疑惑道:“作何这般看着我”。
苏雅想开口教训她几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一时郁结道:“无事”。
图拉开心的从怀里拿出了两块红豆糕献媚的递到姐姐面前。
苏雅看着她手中的红豆糕又是一窒,又是红豆糕...她又想到刚才陈三胖那张笑脸...脸色更加难看了!
图拉看着她变了脸,当即绕了绕头道:“若是不饿,下午再吃”,说着将红豆糕收了起来也闭上了眼打盹。
马车内只剩苏雅一人皱着眉头暗自不悦!
上午周春与周晟在大马车里睡着,而小沐昂也在,耿成玉带着珑月坐在了那辆大马车中照看着他们。
珑月将三面珠帘都放了下来,外面便看不见了里面,里面却是能瞧见外面的景色。
耿成玉抱着怀中的小沐昂轻轻哄着,她又想起那年刚出濠州时,一路颠簸的赶路,小小的自己在马背上磨的屁股生疼,咬牙强撑着不敢告诉爹爹与哥哥,一转眼竟过了那么些年,如今爹爹与哥哥皆已离了人世...
她心中伤怀了一阵,低头看见熟睡的周春与周晟,还有怀里的小沐昂,脸上才又有了一抹笑意,好在现在有了他们,还有那人一直都在...
到了快中午时,队伍路过了滁州西郊的清流关,这清流关地处要害,南望长江,北控江淮,地形险要,山高谷深,是北边朝京城去的必经之地。
楚霸王项羽曾兵败垓下,经过这里,而后自刎于乌江。
关口地势不平,道路狭窄,勉强能让马车通过,清流关守兵早已接道滁州传来的指令,已打开关卡恭候巡查大人过关,而后行了礼才退开。
周舍看着这幽静的山间关卡,时而听见有动物的低吼声,这关卡确实是易守难攻。
她隐约记得那年攻打滁州后,她们好似经过了此处,但与今日确实大不一样的,当时只是险峻的山路,却不像如今修得这么坚固的关卡。
待过了清流关以后,到了地势平坦之处,才就地扎营造了午饭,队伍吃饱喝足后才又开始继续赶路。
下午马车停了众人下车活动筋骨时,图拉记着苏雅上午的不高兴,于是拿着点心想去哄哄她,找了几处才看见苏雅正背靠着马车另一面看风景,她正要走过去时,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三步并作两步的朝苏雅走过去,随后便也拿出了怀里的红豆糕递了过去。
图拉皱着眉头看着那陈三胖,心想“这厨子对苏雅定是没安好心”,这些年来苏雅时常会拿东西给她吃,都是那陈三胖送过来的,她怎么会不知道,只是见苏雅对那厨子倒也寻常模样,她也没放在心上。
苏雅看着面前的红豆糕,皱着眉朝陈三胖道:“以后别给我送吃的了,留着你自己吃吧”。
陈三胖听到她这句话后天都塌了...最近这几日不知苏雅怎么了,每次看到自己都是一副不耐的模样,她心里正想着该怎么能让苏雅高兴些呢。
猝不及防的听到这句话,陈三胖顿时傻眼了,一副憨呆呆的模样不解的看着苏雅,手里红豆糕还捧得高高的...
图拉几个大步走了过去朝陈三胖道:“苏雅不吃你的红豆糕,吃我的”,说着将手里的红豆糕递到了苏雅嘴边。
苏雅无奈的看着两个幼稚的人,一把推开图拉手中的红豆糕后转身上了马车,留下图拉与陈三胖面面相觑!
图拉谨慎的看着面前和自己身高与身材都差不多的胖厨子道:“陈三胖,你待如何?”。
陈三胖有些气馁的道:“我只是拿些点心与她”
图拉立即揭穿她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趁早死了心吧”。
这下换陈三胖紧张起来了,她不知道她的心思怎么会被图拉看穿,那若是图拉都知道了,苏雅是不是也知道了??!
陈三胖心慌的朝图拉道:“苏雅,她?知道我?”
图拉看着面前这人忍不住心里暗自摇了摇头“这人果然是个傻子”,随后沉声道:“苏雅不喜欢,你就不能再打扰她”。
她这句话说完,立即就看到面前同样高壮的厨子瞬时蔫了起来,一下子像矮了半个头似的。
半响,图拉听见她低着脑袋闷闷的回了句“我知道了”,说完后转身一步步走了回去。
图拉摇了摇头,这厨子平时对自己也挺好的,她心中虽有些不忍,但苏雅若是不喜,她定然不会再让这人靠近苏雅的。
陈三胖就像霜打的茄子似的,垂头丧气的回到了马车里,整个下午都没了精气神,靠在一角垂着脑袋。
方筱君见她这样子有些疑惑,便拿眼神询问柳云及巧兰,这二人倒也不掩饰,开口轻声道:“定是苏雅又没给她好脸色看”。
她俩与陈三胖同吃同住这么些年,早就知道了陈三胖对那公主侍女的心思,开始时也是很惊讶,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毕竟她们在那山匪手里遭到了与陈三胖不同的非人折磨,虽然早已没了恐惧,但是心底早就对男子没了任何念想,只打算在府里彼此相扶着过完余生便是极好的了。
知道陈三胖爱慕苏雅这事后,都过了这么些年了,见她躲躲藏藏不敢让对方知晓心意,柳云及巧兰对她也有些同情起来了。
方筱君听完她俩的回话后,有些不解,苏雅是三夫人的贴身侍女,怎会和陈三胖有不对付。
便开口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三胖与苏雅不合?”。
柳云及巧兰瞬间闭了嘴,这让她们怎么回答,刚才是顺口说秃噜嘴了,这下四夫人仔细问起来,倒叫她们不知所措起来了...
方筱君看着二人面容有些古怪,便也没再追问下去了,毕竟这是人家的私事。
那二人没回答,但是一旁假寐的陈三胖倒是开了口,她睁开眼温和的朝方筱君道:“四夫人,三胖与苏雅没有不合,苏雅是极好的人,是三胖做了一些事情让苏雅不喜罢了”。
方筱君见她说话极为诚恳,倒是有些真心想帮忙了,于是开口道:“三胖既与她有些误会,何不去解释清楚,若是还不行,便去找大夫人与二夫人做主便可”。
陈三胖顿时一张脸窘迫了起来,期期艾艾道:“这事解释不清楚..”。
方筱君见她红着脸,那神情不像与人有不合,倒像是少女怀春的模样...她还在家中时,堂姐定亲时便是这般样子!
方筱君好似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当下便不再开口追问。
陈三胖她们三人也松了口气,若是这事让夫人们知晓那可是大大不妙了...
柳云及巧兰又同情的看了一眼陈三胖,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接下来几日,又经过了定远及凤阳等几个府州,从凤阳县下辖的淮河渡口过了河后直接北上。
众人渡江后再渡河,已经没了惊惧之心,反倒好生欣赏起来淮河的波澜壮阔,渡河时恰逢晌午,那水军将军便准备了不少河鲜美味给众人尝了尝鲜。
周舍再次吃到河豚时,笑着朝冯文秀道:“吃到这河豚,倒是让我想起那滑头的镇江知府宋观了”。
冯文秀吃了一只周舍剥的虾后接道:“宋大人虽滑头了些,但是对咱们却是不错的,咱们在镇江可没少吃人家送的河鲜”。
耿成玉及阿盖和方筱君斯文的用着河鲜听她们说话,周春与周晟则好奇的接道:“爹爹与母亲何时去过镇江”。
周舍笑着将一只虾子放到了周晟碗中道:“那是爹爹与你们母亲刚成亲时”。
一旁另一桌的常峰则咂了咂嘴朝肖茂芳道:“那镇江的米酒滋味却是极好的,当时爷与夫人可是带着咱们喝了个痛快”。
肖茂芳看着碗中他剥过来的虾子,轻声道:“滋味却是不错”。
常峰也不知道他说的是那镇江的米酒还是碗中的虾子,但是看着肖茂芳都吃了下去,他心中却是极为畅快,不禁想到当年爷爱给夫人剥虾,原来是这种感受!
珑月此时抱着小沐昂远远看到这一幕,她只是眼神暗了暗,便转过头继续逗着小沐昂玩,瑶月很快吃完后便前去接替了她。
无独有偶的是一旁的图拉给采荷剥着虾,采芍也给环月扒着鱼刺,而陈三胖她们则大口的扒着米饭和河蚌肉,那河蚌肉炒的辛辣可口,很是下饭。
陈三胖余光里看见苏雅优雅的挑着鱼刺,小口的将鱼肉送入口中,当即也将大口吞咽的动作收了收...
她也想给苏雅剥虾,但是这么多人在,她怕苏雅不高兴,才不敢那么做。
常峰看着呆徒弟直愣愣的扒着米饭,也剥了只虾扔到了她碗里,陈三胖当即满眼感激道:“谢谢师傅”。
常峰看着她那粗狂的吃相,心里叹了口气“自己这粗狂的徒弟怕是难以得那公主侍女的芳心了”,想完又同情的看了一眼陈三胖。
府中众人的心思彼此也都瞒不住,毕竟在一个院里生活,谁眼里有谁哪里是能瞒得住别人的。
对于周舍的亲卫常峰与肖茂芳,其他人自是不敢多说什么的,而诸如采芍喜欢环月,图拉与采荷亲近,陈三胖整日给苏雅献殷勤,这些大伙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既然主子们都没有干涉,那府里便没人说什么闲话!
其实她们的事情倒不是周舍及冯文秀她们不干涉,而是她们压根就不知情,毕竟没人会在她们面前碎嘴子...
这些年他们倒是实实在在的玩了一把灯下黑!
就拿剥虾子这事来说,周舍余光中便看到了常峰的动作,还有那采芍与图拉。冯文秀顺着她的眼神也看到了众人的模样,但是脸上却没有露出半点异样。
远远看着众人用餐的那长官朝伸着脖子往船舱看的士兵低声喝道:“莫要乱看,小心你们的脑袋”。
士兵们这才吓得都转回了头,不是他们想看,实在是那些如花美眷太吸引人目光,且不说那些美貌的夫人们,就连那些婢女都精致的好似大官家的千金...
那长官呵斥完手下后,余光轻扫过那一身玄色蟒袍,年轻俊朗的将军和几位貌若天仙的夫人,低声自语道:“这位可是咱们得罪不起的”。
待周舍她们吃完以后,船也靠了岸,那长官目送队伍下了船走远后才挥了挥手开船离开。
接下来几日走的都是平地陆路,官道也并不是很颠簸,众人也适应了马车,不像开始时那么难受了。
晚间同样是住在那些官员准备的下榻处,不出意外的是第二日出发时都会收到一些“食盒”...
从京城沿途走来,周舍见各处虽然还是有些破败,但是到没看见什么流民和难民,路上随处所见的庄稼地里也都种着麦子和其他粮食,荒地与以往相比也少了很多。
途经的村落房屋终于有了人气,相比之前十室九空多了许多人口。
看来这几年的太平让老百姓慢慢的也恢复了耕种,离京城不远的地方人口也有所聚集了,但是和后世的农村那种人口密集还差的远。
京城附近的州府之所以人口密集了些,离不开京城大臣们的田地雇佣农户耕种的原因,这个周舍是知道的,毕竟她在京郊也还有着许多田产呢...林三娘也有说过这两年田租收的也比之前多了些。
周舍自来到这里后,一直在南方待着,还未曾去过北方或是西北,这才走了没多少天便慢慢感受到了地域的不同之处。
后面越往西走,土地面积便广阔了起来,但是民户却慢慢变少了起来,有时走上很久才能看到为数不多的茅草房,村落规模都也不大,稀稀松松的百姓们远远看见威严的仪仗队便下跪磕头。
周舍远远看着跪拜在地的百姓们,只能吩咐让队伍走的快些,她看着他们粗布麻衣的拜伏在土地上,心里一丝快意也没有,违和的不适感让她很不舒服,这些穷苦的百姓不应拜她,她受不起这些人的跪拜。
广阔的土地能种出许多的粮食,但是这些百姓却只能勉强吃个半饱,也只能穿着麻布粗衣。
周舍给自己做了好一通的心里建设,随后逗着小沐昂玩竹蜻蜓,听着孩童时不时的呵呵笑声,心情才好了些。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周春与周晟二人第一次见到这般景象,一路周舍仔细给她们讲了百姓疾苦与耕种不易,将有些她们该知道的道理都耐心的讲给她们听。言传身教胜于夫子的教导,周舍可不放过这大好的机会。
平日里俩人在府里读书习字却比不上眼见为实这般真切的课堂。
周舍也开始向她们述说了自己来到这里后讨饭和逃荒那些过往,让两个家伙要时刻居安思危,戒奢以俭,明白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的道理。
而后面马车中的众人也没了开始那几日愉悦的心情,随着看到的景象越来越凋敝,众人心中也略微沉重了一些。
冯文秀与耿成玉和阿盖她们倒是坦然自若,毕竟当年见过更荒芜的景象,如今比当初好太多了。
珑月她们当时乃是富家小姐,而后又跟着周舍她们,并未真正见过民间疾苦,方筱君也是如此,所以她们心中却是有些震撼的。
人们总是如此,在未见过更为广阔的天地时,拘泥于个人情绪中无法自拔,当见识过那山川河流与广阔土地后,对于心中那点难言的执念就也慢慢放下了。
方筱君如是,陈三胖也如是...她萎靡了好几日后,终于重拾了心情,既然苏雅不愿意自己亲近她,那自己便不往她跟前凑就是了,远远的能看着也行,也不是见不着。
这么想明白以后,陈三胖便没那么难受了,马车里又开始说笑起来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种感染力,让人开心的能力!
开始过了几个府州,周舍都随官员进了城,而后随着“食盒”越来越多,她便不再去府州下榻了,而是接见了地方官员后便在沿途的驿站落了脚。
如今各处驿站已都修缮完毕,不像早些年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找不到。
其实京城去往西安的路有两条,一条是陆路,另一条是水路加陆路,若论时间来看倒是水路加陆路快些,但是冯文秀那年在江里落了水被吓着过,加上女眷太多,周舍也怕她们晕船,是以便没选有水路的那条路,而是径直走了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