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 第115章 第 1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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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的钱，算下来已经多到之前难以想象的程度。最近母亲总说要来看你，你心里很抗拒。不想她来。房子有你名字，不算寄人篱下，她真要来，沈先生不会不同意。但你不想让她担心。来了这，看你和法定配偶每天半夜回家，在家说不上三句话吗？

她不是不知道你在正常的婚姻是什么状态。

想过干脆让她过来，看看她心满意足的女儿嫁进超级富豪家庭，到底过着什么生活；幻想过用一些不可言说的痛来让母亲心疼或者理解自己。但她不会理解的，只会要你理解对方。

母亲是爱你的。

虽然爱你。

你在家从没有开心过。

和家人在一起，你没有一天开心。

离婚半年火速再婚，提及时家里亲戚朋友很多反对。确实仓促，你明白。他们的反对让你有些隐秘的快乐，似乎证明你走的不是一条正确的路，证明他们在乎你的终身大事多于外在条件。直到不得不见家长，带沈先生回一趟家。

沈曜辰出现在你家，像一张人物画贴错了图层。

他没带见面礼。

他给你家买了套市中心的房子，写母亲的名字。给你父亲买了台车，算投其所好。

他很礼貌，越是礼貌，越拉开距离。

你的双亲看不出来吗？他们看不出来你和这男人根本不熟吗？他们注意不到你全程笑容勉强吗？他们没发现你和他从始至终保持距离，不对视不牵手甚至不说话吗？

你不相信他们没看出来。

但他们太高兴了。

他们高兴得都忘记之前还在反对了。

他们一句反对的话也没讲。

沈曜辰走后你站在客厅看着母亲，想等她说两句话，她笑容满面地看着你，抱怨道：你这孩子，谈恋爱时不说，要结婚才跟我们讲。下回别让小沈太破费。

父亲呢？这么多年你头一次看父亲笑那么开心。他对你点头。表情甚至是轻盈的。

就因为一台车。

就因为他的背景。

没必要问满不满意。

原来满不满意是不用问的。

回程并不顺路，你借口有东西要拿，走到前婚房门口。钥匙攥在手心，许久没有抵入。石阶冰凉，你坐在消防通道，发了很久的呆。

他们是爱你的。

每个月照给家里打钱，比之前多，但不太多，怕他们被诈骗。现在老年人被电诈的案例太多。还是希望他们日子过得轻便，新家配齐全线智能家居，买的还是晟奇旗下的品牌，现在这条线是叶青在负责。没想过要夸奖，只要他们生活舒服就好。但母亲抱怨东西太多太杂，高科技用不明白，不如之前普通的用得惯。父亲批评你浪费钱。

他们是爱你的。

母亲来了，一定会批评你不主动和沈先生说话太冷漠吧。会说你孕期还坚持工作没有必要。会批评你买太多奢侈品。会批评你让自己太累，像之前批评你没找到体制内工作一样。如果知道你混乱的私生活，会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你，说我怎么教出你这样的女儿。也不必知道混乱的私生活，看见你身上的穿孔就足够让她认为你变坏了。

之前说累，他们说你当初要是进中○○就好了。

现在说累，说辞会不会变成那就安心在家待产？

如果安心待产，大概会有其它批评。

所以一切都好。

公司工作不算忙，业务都能处理，还在抽空考研呢。身体很健康呀，感情特别稳定，今天还一起去孕检呢。

没事的，妈妈，小黎一切都好。

他们是爱你的。

……

……

深秋瑟瑟寒凉。孕二十七周，肚子渐渐大起来，不再在公司走动。大家像对珍惜动物一样呵护你，态度小心得让人不好意思。上班时间，大多在办公室待着。最近去沈曜辰办公室勤一点，是他要求的。集团公司层级划分明显，他职位高，办公室有休息室和独立卫浴。主要是方便你中午休息。你最近总腰酸。

这天午休起来，他还在桌前坐着办公，桌上是刚吃过的午饭，家里厨师在营养师指导下做的，营养丰富，口味绝佳，一周七天不重样。托你的福，他也能每天吃上标准配餐。

出休息室他看你一眼，你轻声叫他曜辰总，算作打招呼。他整理手上一沓资料，动作一如既往利落，说，“你过来一下。”

谈工作基本都是这样。

坐在他旁边就是谈工作。以往这个距离是合适的，现在肚子大了，坐在椅子上，隆起弧度离他太近。拉远距离，又看不清电脑屏幕。

讲的是最近集团公司下达的考察任务，大概就是说要高管轮流下项目视察，范围涉及全公司。按理来说你一个搞数字业务的没必要跑去线下检查，但任务毕竟是任务。沈曜辰的意思是可以给你提个副去干，或者你和他一起。

“可以提副，但我想自己做。”你问，“是要出差吗？”

“我们分到这三个项目。”他拿鼠标在电脑上画圈，都是一线城市的高端线酒店，也就是被打包发行的三个旗舰店。“我去看一下执行情况，任务比较重要。黎潮，你要去就和我一起，能接受吗？”

“可以的。”你说，“我和他们的运营部门平常有交流，这次刚好去做个线下培训。”

沈曜辰乐。“还培训？”

公司最近传言你每天开会搞集中培训。

“他们问，我就集中解答一下。”你无奈道，“不然一个一个往我办公室跑。”

他之前分给你的业务线，忙过融资这一阵并没有收回，态度是默认你生过孩子就升职正式接管；融资阶段的审核权让他自然而然接手部分财务工作，目前手下全部是与钱相关的关键部门。相对来说你所管辖的就是标准的业务部门。显然双生子又在什么博弈中取得胜利，现在子集团可以说是他们的一言堂。总部说话已经不那么管用。

但他们仍然会认真贯彻执行总部的任务。所以董事长沈崇福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本来崇越就是方瑶一手发扬光大，如今借机把一些沉疴去掉，不完全是坏事。

总之最近你的下属变多了。一个一个教太慢，干脆开会集中回答，原本是散会后让他们问问题，本着自愿原则，结果每次会后要围着你问。大家对工作都很热情。

或许双胞胎的胜利让他们意识到站队成功，想和你拉近关系？说不准。

这次你是直接受益者。

显然，权力的扩张是因为你站队成功。企业内部就是这样，想晋升，站对派系跟对人比能力本身更关键。优先提的一定是自己人，至于能力，够用就好。不过工作方面你从不妄自菲薄，一年下来，你管辖部门做出的贡献成绩十分亮眼，升职是应得的。你感谢他们给你这个宝贵的机会，而你没有辜负这份机会。他们需要一个自己人，而你需要一份工作机会，你们各取所需。没有你，他们不会这么快完成公募套现成功，接管集团绝大部分关键业务；而没有他们，你从一开始就无法堂堂正正过上这种光鲜亮丽而仍有一丝尊严的生活。

你和双生子是互相成就。

其实不仅是工作，婚姻也是。

你和他结婚，给他生子，替他们掩盖秘密，而他们不管你在外如何，有多少个情人。

叶青的计划整体而言是成功的。因为你确实和他牢牢绑定在一起，很难真正意义上甩开他。但在你决定进入崇越工作——或者说，在沈初曦提议让你和弟弟结婚，而沈曜辰邀请你去公司，递来橄榄枝；你决定同时接受这两边的邀约时。这场交易的双方主体变成你和双生子。

他在你决定去崇越工作时就意识到这点。但那时他还没有确切的预兆。他只是本能意识到哪里对他不利。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意义了。

总之你和双生子各取所需。

最终方案是你和上司一起去视察，顺便做一个简单的业务培训。上司对你口中的简单欲言又止，但没有多说什么。白天氛围一直是这样，比较轻松的工作伙伴。

他的办公室在二十六层。这一层有间会议室，隐约听见沈初曦的声音，不知道对面是谁，声音有点熟悉。等电梯时会议室门开，有辨识度的笑盈盈的女声伴随熟悉的低沉男声，彼此恭维，有说有笑，毫无意义的寒暄周旋，看似氛围融洽，实则滴水不漏。你的脊背慢慢僵住。电梯在12层，怎么还不到？你想跑回沈曜辰办公室躲着。但他们已经从拐角走出。对话微微一顿。并肩行走的两人站定，居然站到你的左右。

“黎小姐。”

对方的声音像低沉的钟，没有丝毫情感波动。

“好久不见。”

“…席先生。”你没有回头，凝视眼前的电梯门。门上模糊映照出一个庞大的影子。

他和那天穿得一样，可以去拍定制西装广告。

“…好久不见。”

沈初曦笑道：“原来席总和我们黎总监是旧识？早知道就把她叫出来了，怪我准备不周。”

她掌控欲非常强，一定知道你和这人过去的关系。不一定知道到发生过什么这一层，但。

席重亭也笑：“不怪您，沈总，毕竟当初婚礼也没人邀请我。”

他不瞎不聋，当然知道你和谁结婚，她和那人又是什么关系。

两人彼此什么都知道，是不约而同在装傻。

他似乎在看你。你想抬头看他，又怕看了就忍不住，安静垂首，向女生方向倾靠过去。沈初曦扶住你的腰，温柔地问：“中午睡得怎么样？曜辰最近换了床垫，腰好些了么？”

“还可以。”你轻声说，“就是太沉压得痛。”

“比我当初反应大。”她声气柔和，“你比较显怀…最近还吐吗？”

“最近好多了。”

对方一直在看你，模糊倒影看不清脸，不知道是什么表情。到楼层沈初曦扶你下楼，身后电梯门缓缓闭合。回头看去，隔着即将关闭的银色双开门，狭窄缝隙间他的脸仍然像异国神像雕塑。回首瞬间，他的视线从你的腰跳到脸上。晚了些。这个对视在未完成状态被闭合的冰冷金属掐断。

电梯下行。

你原地站着不动。

“有一段么？”她问，掌心抚过你的脊背。

你收回视线，转身迈步。“什么事把他请来了？高新科技产业和我们没交集吧。”

“就是之前说的呀，最近在考虑投资。”

“他的公司不需要投资吧？效益一直很好。”

“内部消息，晟奇一直想收购他们，接洽半年没谈拢。我猜是他不愿意。”气声，她贴在你耳畔说，“是个入场机会。刚好最近现金回笼，不如投他。”

…半年前在晟奇叶总办公室碰见他，原来不是巧合。

最近叶青权力越来越大，两人素有旧怨，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席重亭压力应该很大吧。

“他对绝对控制权比较执着。”你说，“想合作还好，收购很难。”

“是打算先谈合作。”她轻盈笑道，“那边是成熟体系，他进去了话语权一定骤降，我们是正要入场，还需要业内人士指点，给他待遇优厚。何况…，黎儿，我们十拿九稳呢。”

何况还有你在。

她故意在二十六层开会，掐着你午休结束的时间把人带出来。

她知道，你也知道。

“…晟奇没意见吗？”这是明抢。

“他们有什么意见。”她心情很好地说，“反正都需要技术，之后还可以合作嘛。”

你隐约感觉这件事会让叶青特别恶心。也是她故意的吗？回到办公室，这位运筹帷幄的大小姐高高兴兴地给你手工调配黑芝麻燕麦奶，动作笨手笨脚，不久，端着杯子走过来。你接过热饮，咽下一口，轻轻回应。

“是有一段。”

她说：“好，之后不会再见面了。”

话音落下，不知想起什么，眉目间愈发流露止不住的笑意与一丝几不可察的隐秘悲伤；她凝望着你，神色温柔，声气怜惜。

“马上要出差了，黎潮，你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