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榆听到她这句话,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静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平复呼吸,低声问:“为什么你死了,妈妈就有时间陪你了?”
小女孩低着头,一把卸掉娃娃的手臂,轻声说:“因为我死了。”
木榆脸上露出思量之色,她说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她妈妈在她死了后,产生了愧疚心理,愿意放下一切去陪她,可是她都死了,她妈妈还怎么陪她,两人阴阳两隔,除非......
一个念头浮上心头,木榆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她妈妈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有些人在亲人死去之后,无法接受对方的离去,就会用一种邪门的法子将对方强行留下来,那种法子就是,把对方的骨灰封在一种特殊的坛子里,这种坛子是用别人的骨头堆成的,属性极阴,用这种极阴的物品可以把人的阴魂给留下来,不过这种方法不是万无一失的,留下来的阴魂多半是残缺的魂魄,人有三魂六魄,但凡少一个魂,少一个魄,魂魄都会丧失清醒的意识,可能只会重复某种行为模式,就像他们在瓦鸣村遇到的只会梳妆的女鬼。
而且普通人是无法亲眼见到鬼的,所以她妈妈想和女儿沟通,只能让女儿寄魂,也就是寄生在某个东西身上,这个小女孩给自己选择的是寄生在人偶服上。
虽然这法子确实很变态,但她妈妈选择这种方式陪伴她,也是她的选择,唯一的问题是:既然有母亲陪伴,为什么小女孩依旧想要找人玩,她妈妈呢!
她从进餐厅起,就没见过她妈妈。
木榆看着小女孩,试探着问:“你妈妈呢?”
小女孩脸上突然涌现出巨大的悲伤,她哭泣道:“我妈妈抛弃我了,我妈妈不要我了。”
说完,小女孩莫名狂躁起来,她一把推开堆在地上的东西,身影没入墙面,消失不见。
木榆只好召出她的伴生傀,一只灰色的小飞鱼,小飞鱼出来之后,按照木榆的指示贴近墙面嗅了嗅,却根本没闻到小女孩的气息,更别说把小女孩抓出来了。
飞鱼对着木榆展了展胸鳍,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木榆知道这种情况确实很难为她这个低等级的伴生傀,小女孩的“执”太重了,再加上小孩一般比大人要干净纯粹,一旦化成厉鬼,往往要比成人化成的厉鬼更强。
木榆定了定神,转身去看楼下的情况,只见孟意安两腿叉开,站在地面,肩上扛着许朝禾和许朝雨两人,阻止她俩往下坠落,这场面无论怎么看,怎么滑稽,木榆嘴角浮起笑意说:“孟意安,你再撑一会儿。”
孟意安看她还笑她,生气道:“小木鱼,你到底能不能行。”
木榆收敛笑意,朝对方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又一次回到了楼上。
木榆蹲在地上,查看地上的这些杂物,也许她能从这些杂物上,找到一些答案。
酒轻雾也蹲下来陪木榆一起翻找线索,可是底下的东西,两人都找了一遍,都是一些积了很多灰尘的玩具,找不到什么关键证据,而杂物旁边的柜子里,放置的东西,也都是一些包包,玩偶,包包里空无一物,没什么线索。
酒轻雾突然站起身,不住擦脸,还开始用手抓挠,木榆听到身边人的动静,连忙起身抓住酒轻雾的手腕说:“别挠,起红点了。”
应该是这里的东西太脏,使得酒轻雾过敏了,而且她的手本来就沾了不少灰尘,以至于越抓越难受,她的脸上也沾了不少灰尘,像只小花猫。
木榆从兜里取出湿巾,给她擦脸,她擦的很细致,两人靠的很近,近到酒轻雾的睫毛几乎能在木榆的脸颊上轻扫,酒轻雾一动不动地望着木榆,澄澈的眼眸宛若两汪沉静的潭水。
等木榆擦完,她才注意到两人的发丝竟然缠到了一起,也不知道怎么缠上的,木榆解了好半天都解不开。
酒轻雾轻扫了一眼缠结的发尾,轻声说:“解不开,就别解了。”
“那怎么能行。”木榆面露难色,两人现在离得更近了,几乎像是拥抱在一起,木榆甚至能隔着衣料感受到对方的曲线。
木榆脸颊泛红,连耳根也烫了起来,她带着微微颤抖的声音说:“要不,我把头发剪了。”
酒轻雾整个人靠在柜子上,木榆贴着她,像是木榆把她圈在怀里,酒轻雾的呼吸热热地拂在木榆颈边:“不要,等会说不定就解开了。”
酒轻雾说这话,自然是有缘由的,两人的头发之所以缠在一起,还是她故意弄的,但凡她想解开,随时都可以解开。
酒轻雾握住木榆的手,引着她抚上自己的腰际,酒轻雾说:“木榆,我这里也痒了。”
她今天穿的是浅蓝色套头衫和米白色短裙。两人贴近时,衣摆被蹭高,露出一截细白的腰。木榆的指尖恰好触到那片滑腻的肌肤。
木榆整个人烫得厉害,也顾不上发尾还缠着,就往后退了一步。酒轻雾也跟着动,谁知堆在一旁的杂物绊了木榆一下,她往前一摔,生怕撞到对方,连忙搂着酒轻雾的腰往旁边闪。就在两人摔在地上的瞬间,木柜也轰然倒下。
木榆这才发现,在木柜后面,有个相框,相框上应该是小女孩和母亲的照片,她母亲是那种柔和的鹅蛋脸长相,身材纤长,连脸上细细的纹路也带着温柔,木榆把相框从墙上取下来,发现在相框的背面上放着一张信纸。
张开信纸后,木榆才懂为什么小女孩说母亲不要她了,因为这张信纸,就是一封告别的信。
她说她很爱她的小初,但她决定离开这里一段时间,希望小初不要再困在这里,早日投胎。
木榆把这张信纸重新叠好,她的眼神里有一丝困惑,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如果她这么轻易就能离开的话,为什么要用邪术把女儿的魂魄强行留下来。
而且看这封信的字迹,这人离开的决定好像做的很仓促,因为字歪歪扭扭的,甚至一个笔画还奇怪的拉长了,像是因为太急了,所以才把字写成这样。
既然决定离开了,肯定是认真思考下做出的决定,不至于这么仓促,而且看信上这个母亲的说法,她应该是希望女儿能够早日放下执念,而不是一直留在这家餐厅里,那又为何这么久都不回来看女儿一眼?
木榆感觉哪里卡壳了一样,所有的逻辑根本对不起来,难道说这封信上说的是谎话?
那真相又会是什么?
木榆捋了捋头发,发现发尾不知何时已经解开了,而酒轻雾就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往窗外看,木榆捏着信纸,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窗外雾蒙蒙的,根本不是她们看到的商业街的样子。
她们现在是到哪了?进入小女孩进入的幻境当中了吗?她为什么要给她们制造这种幻境。
然后木榆往四周一瞧,发现这个杂物间也变了,变得整洁了许多,东西也没有完全堆叠在那里,而是整齐的放好。
木榆打开门,走下楼,也没有看到孟意安和许朝禾她们俩,她看到的只有整洁的餐厅,和空空如也的收银台。
穿着熊玩偶服的小女孩从椅子上滑下来,喃喃自语,“妈妈呢?妈妈怎么不见了?”
木榆冲上去和她说话,“你为什么要给我们制造这样的幻境?”
谁知小女孩仿佛没有看见她一样,继续喃喃自语,“我想妈妈,妈妈呢!”
木榆知道这个应该不是小女孩,而是幻境里的她,所以只能静观其变,木榆继续盯着小女孩,然后她就发现从外面突然闯进来一个米老鼠人偶,她迈着小步,走到小女孩面前,说:“有个东西要给你。”
小女孩没有抬眼,就询问道:“是谁给我的?”
米老鼠人偶说:“是你妈妈托我给你的。”
谁知小女孩突然暴跳如雷,“妈妈为什么要你给我,你是谁,妈妈不要我了吗?”
那个米老鼠人偶连忙摇头说:“不是,不是,你妈妈没打算不要你,今天是你生日。”
“今天是我生日,妈妈为什么不来找我,妈妈为什么要抛弃我!”
暴怒的小女孩完全失去理智,手中射出无数丝线将米老鼠人偶捆住,接着把丝线当作银针,一针一针插进去,玩偶服上渗出大量鲜血,流到地上,渗进地缝。
小女孩看到那么多血,被吓到了,就逃到了楼上,木榆也在这一瞬间,回到了现实。
木榆看了一眼四周积满灰尘的玩具,确定她已经脱离幻境,不,应该不是幻境,而是因为小女孩的情绪波动过大,她们俩人不小心被拉入了小女孩的回忆里。
看小女孩因为母亲在她的生日当天,没有赶回来,而是托人送生日礼物,就把送生日礼物的跑腿人给杀了,真可谓是恶童,这样一个恶童,难怪她母亲会吓得直接跑了。
木榆心里思量着,又一次打开了手里的信封,她注意到信封上的一点污渍,一开始她以为那个污渍是水笔的黑墨,可是看久了,木榆才发现,不是,那是血。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木榆的心头,莫非......
眼泪从木榆的眼眶里滚落,这才是事情的真相,难怪她母亲这么久都没有回来,难怪她要写一封信撒谎骗自己的女儿。
甚至连木榆自己也不知道要不要告诉那个小女孩真相了。
这太残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