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千均一发之际,突然,伴随着咔咔的声音,断梁在泥里朽成深褐。
碎瓦被风卷着滚过荒草,那座宫殿的残骸早已和尘土融成一片,连最后一丝阵法的灵光都在石缝里熄灭了——谁都以为,这里只会剩下永恒的死寂。
忽然,脚下的土地发出沉闷的嗡鸣,地面一道巨大的口子,刚刚那人纵身一跃跳到了屋顶横梁之上。
李幺妹连忙抱着叶无羁的尸体往旁边躲去,打不过,惹不起,还不能躲吗?
下一刻,青金色的光脉猛地从瓦砾堆里炸开!像有无数条活过来的龙,顺着断裂的基石疯狂攀援。
那根断成三截的盘龙柱被裂纹里涌出的灵光舔舐着每一道伤痕,转瞬便凝出崭新的龙鳞,连柱底的苔藓都鲜活得能掐出水。
是的,非常的神奇。
她眼看着塌成齑粉的殿顶正从虚空里“长”出来,琉璃瓦一片接一片“咔嗒”扣合,阳光撞上瓦面,碎成千万点金雨落进廊下;还有那扇被烧黑的朱漆大门,焦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露出底下雕花的麒麟,眼珠上的釉彩亮得像浸在水里。
不过弹指间,整座宫殿已从废墟里站了起来,飞檐翘角刺破云层,廊柱间流转的灵力浓得像化不开的蜜,连檐角铜铃都晃出湿重的响,每一声都震得空气微微发颤,灰雾已从殿内漫出来了。
不是轻飘飘的浮雾,是带着重量的。
像融化的墨汁渗进清水,贴着地面漫过宫墙,卷走了远处的山影,吞掉了近处的枯树。
雾色里能看见宫殿的飞檐偶尔挑出一角,金瓦的反光在雾中晕成一片朦胧的暖黄,却转瞬又被更深的灰翳吞没。
很快,整座宫殿都成了雾海里的孤岛,只有那些从雾缝里漏出的灵力,像游鱼般闪着青金色的光,让人知道这座骤然新生的殿宇,正藏在浓雾深处,酝酿着不为人知的动静。
前一瞬还碎成齑粉的琉璃瓦,下一瞬已在檐角重绽冷光!方才还蚀穿柱体的蛛网,转瞬间便化作飞灰,连空气里弥漫的腐朽气,都被一股清冽的檀香狠狠压了下去。
太神奇了,一座宫殿,明明已经坍塌了,可眨眼之间,一股强悍的力量爆发,这座宫殿就像重新生长出来一样,变得崭新。
其上弥漫的灰雾笼罩起来这片土地,宫殿隐入其中。就连她身上的伤也顷刻恢复,脚掌也能正常走路了。
“没想到,离恨宫坍塌的根由,竟是你。”一个声音像就好像在耳后响起,让人激起层层寒栗。
李幺妹后颈的汗毛骤然竖起,猛地回头。“谁?”
飞檐之上立着个青年人,可是她一说话,声音却很清晰被她听见,而且离这么远,她却看得清对方的模样。
少年猛地睁大眼睛,她抬头看去,横梁之上刚刚那个看起来就很危险的人突然不见了。
为什么这个人会躲起来?
“你怎么突然出现在这?”她又抬头看上屋檐上的人,青瓦在她脚下微微沉陷,衣摆被风扯得猎猎作响,却偏生站得比宫阙的墙还要稳。
她所站的屋檐不算高,殿内灯火明亮,将她的神情照得清晰分明。眉眼舒展间,似浸过春日山岚,柔和又明净。
长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落颊边,给清隽的侧脸添了几分随性。面容素净,眉眼间却自带一丝冷意,像晨露坠在草叶上,清冽中透着几分疏离。
“你们这些人来这里做什么?”她漫不经心的问。
“偶然闯入,前辈是?”李幺妹恭敬道。
“我是谁不重要。”算是意料之内的回答。突然,那人从高高的屋檐跳了下来,少年惊呼一声。“小心!”
对方却平稳落地,李幺妹脸红了一下,觉得自己自作多情。
那人落在地上,就像一片羽毛落在地上一样,轻飘飘的。
她手搭剑柄,指节修长,泛着浅淡的白。剑鞘乌沉沉,偏有层微光流转。
“你是幻境的阵眼。”她目光落下来,轻轻浅浅的,却稳得像山托着云。
什么?李幺妹一片茫然。
李幺妹从未见过这般人物,只觉那未出鞘的锋芒,已像针一样扎在自己皮肤上。
抬眼望去,那青年身着一袭靛青锦袍。袖口暗金线绣就的云纹,在日光下隐有银光流转,仿佛真有流云在衣间悄然浮动。腰间束着墨色玉带,悬着一枚玉佩,质地莹润通透,衬得整个人更添几分清逸雅致。
“你叫什么。”青年目光落下来,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如山压心头。
“我叫李三。”李幺妹脱口而出。她瞧着这人虽看似温和,实则不好招惹,便不老实的报了个假名,她追问:“前辈,您呢?”
“李三?”青年顿了顿,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但是声音听不出喜怒,“你若无处可去,暂且跟着我便是。”
李幺妹皱起眉。自己答了名字,对方却避而不答,这般不对等的交谈,让她心里莫名生出几分挫败。
李幺妹攥紧了拳,指节泛白。“为什么跟着你?”
她眼中充满不忿,抬眼望过去,青年的碎发被风掀起,露出光洁的额角,那双眼睛里没什么波澜。
“我会告诉你的。”青年抬手,指尖在剑鞘上轻轻一叩,乌沉沉的鞘身荡开一圈浅光,“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话音刚落,沉寂的宫殿里忽然漫进细碎的响动。
像是有无数朽骨碾过殿前积灰的地砖,又似生锈的锁链在雕花梁柱上拖曳,带着刺耳的刮擦声,从穹顶的藻井后、朱红的廊柱后、斑驳的屏风后……四面八方涌来,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李幺妹猛地转头,只见弥漫的灰雾里,影影绰绰的轮廓正从暗处浮出来。有的披散着湿漉漉的长发,发丝黏在青白的脸上,遮住半只淌着黑液的眼;有的拖着残破的甲胄,甲片碰撞着发出空洞的脆响,露出底下枯槁如柴的肢体。最骇人的是那些眼睛——深陷在腐烂的眼眶里,闪烁着幽绿的光,像鬼火般悬在雾中,直勾勾地盯着她,连呼吸都带着陈年尸腐的腥气,混着殿内尘封的霉味,呛得人脊背发僵。
雾更浓了,那些影子越靠越近,脚边的金砖仿佛都在随它们的脚步震颤,连烛火都抖得厉害,将她们的影子投在墙上,扭曲成张牙舞爪的形状。
“这些是……”她喉头发紧。
“被困在离恨宫里的执念。”青年的声音依旧平淡,手却已握住了剑柄,“它们闻到……灵气的气息,总会来试试运气。”青年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抬手在腰间玉佩上轻轻一触。那玉佩倏地迸出一道冷冽白光,如同一道骤然划破浓夜的闪电,瞬间将周遭的灰雾撕开一道裂口。
她指尖微动,白光便化作数道利刃,带着破空的锐响直扑那些影子。
只听几声凄厉的尖啸刺破殿宇,方才还张牙舞爪的影子竟像被无形巨力撕扯,瞬间散作几缕黑烟,在白光中滋滋消融,连半点残迹都未留下。
余下的影子似是被这股威势震慑,竟在原地僵了片刻,幽绿的眼瞳里闪过一丝惧意,往后缩了缩。青年垂眸看着地上残留的几缕青烟,指尖白光未散,表情依旧平淡,身上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杀意。
最前面的影子已冲破雾层,张开干枯如爪的手抓来。李幺妹下意识后退,却见青年手腕轻转,一道青芒从剑鞘里窜出半寸,只听“嗤”的一声,那影子便像被点燃的纸,瞬间化作青烟散了。
青芒敛回鞘中,青年垂眸看她:“跟着我,别乱跑。”
李幺妹愣了愣,看着她转身走向宫殿大门的背影。靛青的衣摆扫过地面,带起细碎的光尘,那些涌来的影子竟像是怕极了这抹青色,纷纷往雾里缩去。
她咬了咬牙,心里还惦记着叶无羁,她连忙冲回去把那具尸体扛起来。
她身形虽不算高大,力气却出奇地大,便是扛一具尸体,也算不上什么难事。
她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抬脚跟上,在这座诡异重生的宫殿里,在这片吞噬一切的灰雾中,这个连名字都不肯说的青年,竟成了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朱漆大门在面前缓缓打开,门后是更深的幽暗,只有廊柱上流转的灵光,映出青年从容的脚步。
李幺妹望着她的背影,冥冥之中觉得,或许,跟着这个人,真的能走出这该死的幻境。
碰——
突然一声巨响,偏殿门被撞开,木屑飞溅。
“喂!”一个人闯进门,她嗓门又粗又哑,像破锣敲在耳边。
殿门的余震还在梁上晃,寒风卷着股说不清的土腥味灌进来。光影里杵着个人,一头银发乱糟糟的,用根歪歪扭扭的木簪别着,松垮的发髻歪在一边,几缕汗湿的碎发粘在额角,衬得那张干瘦的脸越发像块没洗干净的枯木。
“呼……累死我了。”
她浅青色的粗布衣裳看着就像洗过太多次了一样,皱巴巴地裹在身上,袖口磨出的毛边沾着灰,后背却莫名其妙地拱着,像是故意挺得僵硬,反倒显得越发佝偻。
她眉峰拧成个疙瘩,嘴角撇得像谁欠了她钱,明明瘦得一阵风就能吹倒,眼神却瞪得像要吃人,透着股没由来的刻薄。顿了顿,她尖着嗓子开腔,那声音又细又利,刮得人耳朵疼:“纪悬舟?你倒好,一个人就敢往里闯?眼里还有没有规矩了!”
这种语气,寻常人听了只会觉得她没教养,很不讨喜。李幺妹看她眉峰微蹙,嘴角抿成一道固执的线,明明身形单薄,却攒着股不肯低头的倔劲。李幺妹又扭头看青年。
三个人一具尸体沉默片刻,她才压低了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急意问:“纪悬舟,你怎么一个人就进来了?”
“为什么不理我?”她嘟囔。
青年扭头看了一眼李幺妹,神色自若道:“我不理你,你不还是跟来了。”
这风风火火的人刚闯进来时,那股子怒火还烧在眉梢,可目光第一时间就黏在了纪悬舟身上。
她梗着脖子,眼神却从纪悬舟的发梢扫到鞋尖,见她衣袍虽有些褶皱,领口袖口都干干净净,连平日里总带着的那柄灵剑都好好挂在腰间,没半点狼狈相,攥紧的拳头才悄悄松了松,嘴角那抹绷得死紧的弧度也淡了些,只是脸上依旧绷着。
她这才把视线挪开,落在旁边的小少年身上,鼻子里立刻重重“哼”了一声,上上下下打量得毫不客气,像是在看什么碍眼的物件。
“这谁啊?”她撇着嘴,声音又尖又利,“这小孩太埋汰了吧,整的跟个……整的跟个乞丐似的。而且看起来没什么灵气,你又犯什么烂好心?”
转头又瞪向纪悬舟,语气里的不满几乎要溢出来:“你怎么跟她混在一起?怎么,这是你新捡来的乞丐?”她嗤笑一声,带着点酸溜溜的刻薄,“出来做宗门任务,你倒还有心思捡阿猫阿狗?”
说完又重重哼了一声,眼睛瞪得溜圆,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
纪悬舟无奈地扶了扶额,声音里带着点安抚的意味:“师妹,别这样。”
“你什么态度?我哪样了?明明师尊说了让我跟你一起,谁让你自己来的。”银发少年剁脚,同时满腔怒火让她踹了一脚旁边的柜子。
这场面可真是尴尬。
这两个人的身份看起来应该是一起来的,还提到了什么?宗门任务。这个年长的叫什么?
季玄州?季贤州?也不知道是哪几个字?看起来这两个人就是潇湘仙子书里所说的修仙者,这幻境之中居然见到了修仙者。
但是这个年轻的这个明明一副过的很不好的样子,却对着年长的大呼小叫,让李幺妹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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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没人评论啊?呜呜[爆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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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捡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