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蛇渐渐化成黑色的老蜕,像岩石般附着在海底的泥沙中。
池上樾收回灵力,站在原地看着莲引。
她紧闭着眼睛,玫瑰色的唇还在念着咒语,青色的裙摆无风自动,盛开在汹涌旋转的熔池之上。
空气中多了一些潮湿咸涩的味道,池上樾下意识的转过头去,原来是海水倒灌进来了。
看来血蛇都死尽了。
海水汹涌而来,池上樾正要为莲引布一道屏障,却见海水遇见血色熔池,不去淹没吞覆,却仿佛有生命般包裹住熔池,海水变成柔软有弹性的可爱海珠,温柔的从四面八方环绕住熔池。
包括里面的莲引。
从池上樾这里看过去,莲引身处一个巨大的蔚蓝色球里,神色淡漠。
他几乎分不清鲜活的她与此时淡漠的她哪一个才是他熟悉的那个她。
说不得。但愿与莲引相识一场不是时境的一场梦。
熔池涨一寸,海水便退一寸,莲引湮灭在血红色的熔池中。
有那么一瞬间,池上樾想过要不要救她,救住在莲引身体里已经面目全非的时境。但下一瞬,他就冲破海水的屏障,掠进熔池中搂住莲引的腰,不顾大力反噬,强硬把她带了出来。
大概是身体的自主反应,既然如此,莲引这个小丫头不应该无辜卷进他们三个人的纷争中。她不能是时境的牺牲品。
入海的那一刻,莲引睁开眼,入目是池上樾近在咫尺好看的脸,呆滞了。
她推开他,“这是怎么了?”
池上樾皱起眉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直接拽住她的手腕往洞外飞。
海水中的阻力巨大,但尊神的力量绝非正常人可以与之比拟,两个人在海水中上升的速度极快。
莲引见怪不怪,又觉得哪哪都不对劲,透着一股子邪门,虽然池上樾不说话的时候有一点可怕,但是,她莲引可不是被吓大的。
“池上樾,你干嘛不说话!”
出了海面,他停在沙滩上看了一眼莲引,松
开她的手:“胆子不小,敢直接叫我名字了。”
莲引从鼻子里“哼”一声,但也不真的表示不屑,因为他脸上阴云密布,实力悬殊,她不敢真的造次。
她道:“刚才在熔池前面不知道怎么了,感觉好像神魂游荡到别处似的,再一睁开眼,就看见你拉着我了。我刚才被血蛇攻击了吗?”
“没有。”池上樾从烦躁里抽身,但还是不太高兴:“你被鬼上身了。”
“你会万物生?”他突然问。
莲引被他说的一脸懵,呆呆的答:“会啊,怎么了?”
“没什么。”他表情一变,脸上剩下红果果的嫌弃:“有空多锤炼锤炼你的神魂,弱成什么样子,下次再这样,别指望我帮你。”
莲引一时有些赧然,但很快就开始恼怒,你谁啊你,又没求着让你帮我!
他口气不好,她则更冲:“凶什么啊!你两百多岁就是尊神了?你厉害,你牛比!我又没求着让你帮我,我自己的爹爹,我自己能救!”
池上樾冲到嘴边的话被生生咽了下去。
有些时候,再亲密的亲人之间,有些话也不能说,假若你一时冲动说了,那么便是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一个无法跨越的天堑,前者并非有意,后者也不是有心,可就是难以弥补了。何况他们只是萍水相逢的朋友。
譬如他如果说“你到这里来难道不是我在帮你”,小丫头一定会伤了心,照她的性子,以后一定也不会让他帮忙,该还的不该还的统统跟你算个一清二楚。这不是他的初衷。
他的初衷是想她少受一点伤害,更强大一点,强大到就算没有他,她也可以很好。
池上樾不发一言,沉默的坐在沙滩上。
南海望的金乌倒影在此时看来,竟可以假乱真,与九重天真正的金乌相比也不遑多让。
金乌悬在东边的天上,周围荡着几片云彩,被它轻描淡写地抹了几分金色,再远处是天空,极浅的蓝色,几乎是灰白色,烈日当空,什么都黯然失色了。
只有大海,蔚蓝色的海面上泛着波浪,偶尔金光乍现,而后消失在层叠的海浪之中。
莲引也远远地坐下来。阳光照的睁不开眼,她用一只手在额头上搭起凉棚,另一只手的手指在沙滩上犹疑似的划着。
小丫头也不嫌脏。那些不快似乎消失在阳光下,池上樾后脑勺枕着双手躺下来,支起一条腿,“喂。”
莲引凶巴巴的看过来。
他轻笑一声,眼珠子骨碌碌指身旁:“躺一躺消消气呗。”
莲引把头硬邦邦的转过去,手也不在地上乱划了,也不搭凉棚了,留给他一个宁死不屈的后脑勺。
真是个小孩子。头发后面的脑袋上大约长了反骨,所以才比别人都要随性洒脱、也叛逆的多。他道:“是我错了。这里沙子被太阳照的很暖,你也过来舒服舒服吧。”
他的声音低低的,含了一点不同于以往的柔软腔调,听着倒像女孩子撒娇时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还有些沙沙的。
似情yu而非情yu。
莲引觉得自己不能抗拒,屁股蹭在沙滩上,一蹭一蹭的挪了过去,试探犹疑的躺在他身边。
沙子的确很暖,这种感觉很陌生。
“磨磨蹭蹭的,还在生我的气哦?”池上樾懒懒的说,他那双横波目慢悠悠转到她身上,来来回回、来来回回的打量。
她觉得身下的沙子烫的自己几乎躺不住,双手盖到肩膀上,警惕道:“不生气。你看什么?”
他收回目光,又笑了一声,似乎对她的慌乱警惕不以为然。过了一会儿道:“你不是说想学法术么?我可以教你。”
莲引自在了,手盖在脸上道:“现在又愿意教我了?你不是说不收徒弟吗?”说完之后撇了下嘴,小声嘟囔:“像个女人一样爱乱发脾气。”
“小丫头,不要乱讲话哦,”他侧头冲眨眨眼睛:“我都能听得到。”
莲引回视他:“你真的愿意收我当徒弟了?”
“徒弟多没劲,”他闲闲道:“一定要做徒弟才能给你教东西?谁规的这种无聊的定。”
他批判完,她很开心,毕竟不用做师徒,她可以不必装模作样地叫他师傅,也可以随心所欲想干嘛干嘛,多好。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免了她的拜师礼,哈哈哈,一举多得,真好!
此时此刻,她看他的目光变得有些慈母,池上樾受不了小奶猫这讨人嫌的目光,从脑袋后面分出一只手不客气的推开她的脸,“别高兴得太早,资质愚鲁的人我不教,像小猪一样懒的人我也不教。”
莲引拍掉他的脏手,不高兴的说:“知道了。”
“你别装,我知道你高兴着呢。”
见被拆穿,莲引兜不住的眉开眼笑,道:“被你发现了。”然后嫌弃他:“别用你的脏手摸我的脸,被你摸糙了。”
池上樾不跟小孩子计较,老神在在的闭着眼睛晒太阳。
“刚才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那么生气啊?”莲引心道此时氛围最好,是切入这个问题的最佳时机。
“看,又不记得发生的事情了吧,我说什么,让你好好锤炼神魂,好吧——”
话语戛然而止,因为有个小丫头凶神恶煞的怒视他,手、呃,手正掐在他的腰上。
池上樾连忙告饶,从她的磨爪下逃脱,不敢再躺,以防她辣手摧花。索性坐起来,转过身对着她,大剌剌的把垂到肩上的头发撩到后面。她用一只手支着头,侧躺着看他。
“行吧。唉,我到底是怎么从一位尊神混到现在这副田地的,真令人头大。”池上樾停了一会儿,道:“当时血蛇冲破坚冰,一齐发起攻击,你神力微弱以至于被强大灵力波动震晕,我超级艰难的把那些血蛇解决之后,你才醒过来。”
莲引张大嘴巴,好不容易才合上,一脸无语的样子,看起来颇受挫败。
她恹恹道:“我竟这么没用。想当年我在雾泽沼也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谁见了我不得尿裤子。”
池上樾咳了一声,委婉示意她不要太吹牛。
她有气无力瞥他一眼:“不信算了,就算不尿裤子也不敢放肆,哪里像现在,我总是被人家比的落花流水。唉,没有对比没有伤害啊。为什么我身边现在就我最菜呢,没天理啊没天理。”
池上樾很喜欢她比寻常小姑娘更爱抖机灵,更有趣、更鬼灵精怪,想把她的小脑袋抱在手里好好晃一晃,看会不会掉出许多好玩的东西。
像是自己亲手发掘的稀罕物什。
莲引蔫巴巴了半晌,忽然一振:“还有呢?你看见地珠的痕迹了没?”
池上樾一脸就知道你要问这个的表情,得意道:“当然看见了,你睡的像猪,自然不能和我一起看,多遗憾呐。”
“别啰嗦,快点说!”
他默默的将自己在上去拉莲引时那一瞬间看到的东西说出来:“熔池里的尸浆上旋之后,池底里有一个洞,从海底一直通到外面。以那个洞为源头到熔池上方,任何生气都感受不到。”
“所以你的意思是地珠在熔池底?”莲引道:“熔池里的尸浆年代久远,闻不到生气是不是也正常?”
池上樾默然摇头,用手抓起一把沙子,然后松开手,沙子汇入沙滩,分不出你我。
他道:“只有地珠,才能形成年代如此久远的尸浆。”
稍微……稍微感觉这章有点尬……
我不适合写谈恋爱。
令人头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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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我和你要好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