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听还好,一听..罗木木身体一僵,眼神里瞬间充满了震惊,随即..一不小心抓住了锁于门上的黄铜广锁,广锁接触门板,发出了轻轻地铛铛声,这声响把罗木木吓得一激灵,随即她立刻握住广锁,微微俯身,将右耳轻轻贴在了粗糙的门面上,听出,对话的是两个衙役,不..不对,准确来说,是两个狱卒,而他们的字里行间里,说的也都是关于冯久的事情,但令罗木木心头一梗的是,他们竟都还在向着冯久说话,还说什么..冯久定是受那风月楼女子的蛊惑,所以才做出了那糊涂事儿,其实真正凶手定还是罗沐。
总而言之,一切的始作俑者,都还是她罗木木..与其他人没有半点儿关系。
倏然间,脚步声、对话声一并远去,但他们的话却字字戳心,微微低垂下眼帘,罗木木带着心中的委屈,依旧小心地松开已经被她焐热的广锁,退后一步,与门板拉开距离,苦笑一声,心想,果然,只要他们认准的事情,不论我怎么努力改变,怎么努力证明,都没用。
尤其,在这‘男权’的社会,他们又怎么可能会轻易去相信一名女子的话,就如同那个麻杆儿,明摆着有问题,明摆着..昨天晚上就是有女子的哭声从马棚当中传出,可他们呢..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到头来,不还是从外表分析,还是心疼、可怜麻杆儿的处境。
看样子,说,是说不明白了,到头来,只能赋予行动。
可现在..想到这儿,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里面传来,她一听,整个人立刻振奋起来,随即刚要上前继续趴在门上听上一听,那错综复杂的交谈声便直接从里面传了出来,最后总结出的一句便是,“快,大人给冯久用刑了,冯久招了..冯久不行了..”
这短短几句,听得罗木木心里一阵兴奋,可很快,她又疑惑了,这是招了?还是不行了?于是,她想也不想,走上前便拿起广锁开始寻找破绽,可惜..什么结果也没有。“大白天的锁什么门啊。”她嘀咕着,再转念一想,自己可以爬墙啊...想着,她说干就干,迅速退后几步,抬起头便朝着那用青砖修建而成的墙体看去,果不其然,那表面如同后门一样,粗糙不平,墙上的颜色呈褐色,墙根爬满了青苔,显得脏嘛咕咚,再有那铺设在墙体上方的瓦片,也已经摇摇欲坠,要真爬上去..瓦片定会啪..啪,落下,到那时..她纵使跑的再快,也会被他们锁定。
百口莫辩是小,在被抓入那暗无天日的牢狱,可就麻烦了。
没办法,只能改变方案。
“我该怎么进去呢?”她嘟哝着,将单手叉腰,心想爬墙不行,那钻狗洞总行吧..想着,她的视线朝下一挪,那紧紧挨着墙体的地面上竟长满了杂草,不仅如此,那里也根本没有传说中的狗洞,就算有..也是老鼠洞,嘴角一扭,这想进个衙署怎么就那么难啊?她想着,抬起手就要抓耳挠腮,可惜..发型不能乱,最终,她也还是放弃了那个念头。
很快,罗木木心里恢复平静,但同时..她的肚子也饿得不行,饥饿感与崩溃感相融在她的心里,她感到十分痛苦,垂下脑袋,她终于还是不知道怎么办了?
“你在这儿啊。”
突然,少年的声音传了过来。
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罗木木今天算是倒霉到家了,听着少年的声音,她在想少年与苏墨的关系,自认倒霉,转过身便将双手伸向了少年,少年止步在罗木木面前,当即露出了疑问的表情,随即刚要说话,罗木木便将头一歪,吊儿郎当,破罐子破摔道:“对我这么紧追不舍,想必,你是专门来抓我的吧。”
少年一头雾水..抬手摸了一下后脑勺,但看罗木木这幅强装淡定,实则心里已经慌得一批的反应,不由一笑,“谁跟你说我要抓你,你..”
“只有这里的人知道我扮了男装,外面的那些商贩,还有看我不顺眼的老百姓都没认出我是谁,偏偏,只有你认出我,你不是苏墨的人?”罗木木打断,眼神锐利地盯着对方,嘴角向下一撇,眼中积满了对少年的怀疑,“谁信啊。”她语气冷淡,让少年不由寒栗起来。
少年怔怔地看着将这一切都分析透彻的罗木木,轻笑一声,然后又扭头看了一眼那厚重的木门,不装了,随手便从袖子里掏出了钥匙,低眼一笑,道:“都说你是个笨蛋,没想到..”
“你是来抓我的。”罗木木再次打断,满眼写着试探..悄悄退后,随时准备跑路。
这一次,少年一眼看出了罗木木逃跑的目的,淡淡一笑道:“简单介绍,我叫邵醒,是这里仵作的..”
“你是仵作。”罗木木眼前一亮,整个人立刻精神了起来。
少年无奈一笑,“我是仵作的徒弟,最近也听说了你的事情,昨日之所以找上你,就是好奇你是一个怎样的人,因为..”他说,想师父给自己的教导,还有案件的机密性,也便不敢透露太多有关于尸体的消息,抿嘴一笑,“总之,既然想看见尸体,那就跟我来吧。”
“你说你是仵作的徒弟?”罗木木自知在这个时代,仵作并不是一个能够拿上席面的行业,尤其是他,看着就不像是穷人家的孩子,如若他真是那仵作的徒弟,那和给家族蒙羞又有什么区别?如此一来,她对此人的话术,产生了严重的怀疑。
邵醒看着罗木木这一脸小心谨慎的模样,单手叉腰,无奈一笑,“你是不相信我吧,我知道,一个年轻人当仵作,是一件不怎么好的事情,但偏偏,我就是喜欢,说实话,”他上前一步,“我家人根本不知道我做了这件事儿。”
罗木木退后一步,眼瞅着邵醒这一脸真诚,且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以及在想他昨日的确问了很多奇怪,且目的性极强的问题。而且,按道理来说,除了衙署的人,都应该对她避之不及,但他,却选择接近,还有,他既然对她脸上的疤痕毫不嫌弃,由此可见,他定是见过更多恶心的画面,所以才会如此从容,微微眯起眼睛,她在一阵思考,与对邵醒的审视之后,心想,反正横竖都是死,倒不如信他一回好了。
怎么赌..都是赌嘛!
“你肯带我进去?”她放下戒备,低声问道。
邵醒嘴角一勾,转身走到门前,很是娴熟地用钥匙将广锁打开了。
听着那铛铛作响声,罗木木上前一步,道:“他们可都在怀疑我,如果你放我进去,不怕被受牵连吗?”
闻言,邵醒随手将广锁挂在了锁鼻上,然后回头看向罗木木,眨巴了两下自己那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淡淡一笑,“我可以给你逃跑的时间。”
“....”罗木木冷下脸,瞬间对邵醒的信任全无..退后一步,当即转过身就要离开。
然而,邵醒完全没想到罗木木的脾气还不小,因此看着她欲要暴走的身影,他二话不说,快速追上前,一个不小心,直接牵住了罗木木那正好甩向身后的右手。
下一秒,罗木木脚下一顿,整个人直接僵在了原地,接着缓缓回过头.眼中满是错愕地看向那同样被自己行为吓到的邵醒,问了声,“你干嘛?”说着,还不等她将他的手甩开,他就立刻慌张地松开了手,与此同时,他的眼底瞬间呈现出了无措与紧张。
就此,他们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异常奇怪起来。
不过罗木木还好,只是对邵醒这过界的行为感到惊讶,但邵醒就不同了,他的脸上竟染上了一层绯红,耳朵根也变得通红起来,看着他这副样子,作为现代人的罗木木,还觉得挺好玩的..想来,她这副长相,竟然还能让他有如此反应?
可见,此人还真是有够单纯的。
想想,如果将他放在现代,定会很受女孩喜欢吧。
把握分寸,又会害羞,长得还好看,少年的一切‘美好’都在他的身上呈现了一遍,看着他,她发现自己还真像是一根老油条,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古偶,现偶她倒是看了不少,此时看着少年这般青涩的模样,她心想..他不会喜欢我吧?
想着这些,她的心脏不由开始加速跳动起来,随即正当要说一些强调的话,邵醒突然对视上了她的眼睛,她一下子慌了,明显感觉..自己的耳朵根也跟着烧灼了起来,不料,他却说:“不好意思啊,我比较激动。”
“激动?”罗木木的幻想一下子被打破了,对于他的这番说辞,她感到疑惑?
邵醒憨笑了一声,道:“是这样的,我从小除了牵过我娘和亲戚家小妹妹,还有姐姐的手之外,其他女子的手碰都没碰过,所以,你是我第一个..牵过的活人..不对,活女人的手。”
活女人的手?
这一刻,罗木木算是知道什么叫‘性.缘脑’了,原来..就是自恋!尴尬的,自己竟就有这样的病。
不过,邵醒这话倒是‘打’醒了她,如此想来,这是什么地方?这可是‘封建’社会,虽说这里不是什么正经朝代,但也算是秉承了老祖宗思想的一代,而在看一眼邵醒这张稚嫩的脸,还有在想他所做的职业,要是能接触到女子还就奇怪了。
但,什么叫活女人的手?
这等解释,让她无语..不过比起这个问题,她还是想尽快见到尸体,尽快让邵醒将刚刚的事情忘记。
于是,她忙道:“你这样带我进去,你师父知道了,会不会揍你?”她想先搞清楚情况,这样一会儿好逃跑。
邵醒依旧憨笑着,抬手摸了一下后脑勺。“这个,我也不知道,但是你放心,到时候我师父要是发现,我会替你说话的。”
“你为什么相信我?”罗木木想在进去前,问清楚,省的一会儿被骗,还在给人数钱。
邵醒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但是有种直觉告诉我,你不是凶手,而且我师父说了,只有尸体才能告诉我们真相,至于让你去,就是因为,”他说,突然对视上了罗木木的眼睛,罗木木的心瞬间在邵醒的这番话语下,提了起来,他继续,“我想。”
“就这?”
“还有,如果你是凶手,见到尸体会有不同的反应,如果没有那些反应..”
“你就抓我。”罗木木打断,心里不由升起一阵忐忑,毕竟.邵醒再怎么也是衙署的人。
但..想到时间紧迫,她也只能放下一切顾虑,绕过邵醒便走到了后门前,邵醒一愣,转身看向她,不等说话,她就催促了声,“带路。”
邵醒一听,快步走到罗木木的身旁,既而在想自己刚刚被罗木木打断的话,心底一沉,刚要开口..后门就被人吱呀一声打开了,看着突然打开的后门,罗木木习惯性退后一步。
邵醒咽下后话,来不及回头去看罗木木,就见一名身着粗布短褂,头发花白,佝偻着后背的老人出现在了他的视线内,显然,老人并没有被邵醒吓上一跳,反倒,老人却把邵醒吓了一跳,“师父,你怎么出来了?”问着,他一脸慌张,忍不住看了一眼一旁并没有与老人见过面的罗木木。
罗木木低垂下眼帘,无意间看向了老人那历经年月,显得沧桑的双手,细细观察,他的指甲缝里竟还隐隐嵌着泥垢与未洗干净的血渍,倏然,她立刻意识到..这位老仵作定已经与尸体有了接触,于是她立刻做起打算,倘若这老仵作不让她进,她就立刻抓住他的手,试试到底能不能从他那指甲缝中的组织里感知到尸体生前的记忆,当然,暂且先不管那组织到底是谁的?她都想试上一试。
如此想来,她调整呼吸,微笑着抬起头看向那紧紧怒视着邵醒的老仵作,上前半步,刚要伸手..老仵作便突然将视线转移到了她的脸上,她吓得一怔,咧开嘴就对着老仵作笑了两声,不料,老仵作却将视线在罗木木的伤疤上停留了几秒,道:“你这脸上的伤,可是剑伤。”
听着,罗木木尴尬了,毕竟..她还没见过有谁,上来就问她这疤痕的来历,那些人,也都只会直接骂她是丑八怪,像老仵作这样的,对她而言,还真挺稀奇,与此同时,也让她产生了自卑感,于是她抬起手轻轻摸了一下脸上微微凸起的疤痕,勉强着应了声:“应该吧,我也..不记得了。”她说,忽然想起昨日自己为了从邵醒嘴里打听出有关于这里的一切,专门编了一个有关于疤痕的故事,因此在回答完这话后,她就后悔了。
“....”邵醒眉头一皱,直接转视看向了罗木木。
罗木木紧绷起神经..不敢看他一眼。
不料,老仵作却对罗木木此番回应没有给予任何答复,收回视线便看向了邵醒,“为师出去一趟,那尸体,你不许动。”说着,他指了一下邵醒。
邵醒应了声:“明白。”主动与罗木木一起给老仵作让开了道。
老仵作二话不说,看了罗木木一眼,便路过他们离开了。
罗木木没想到事情会进行的这么顺利,整个心里突然慌慌的..不过想到马上就能查明真相,她也便抛开了所有多余的思绪,扭脸看向一旁依旧盯着自己的邵醒,故意道:“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过去。”
“那你为什么告诉我?”
“一时脑热。”罗木木简单总结。
对此,邵醒嘴角一撇,不在多说什么,跨过门槛儿便说了声:“把门掩上就行,我师父一会儿就回来。”说着,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罗木木。
罗木木自是不想去关这重的要命的破旧木门,可是想到自己怎么也要利用邵醒一把,也便将怨言吞进肚子,跨过门槛儿,转过身便照做了。
...
低矮潮湿的牢房中,冯久被锁链捆绑在刑架上,脸上,身上没有一处好的地方,衣衫也早已被血水浸透,就连胸口处也留下了一个深深的烙铁印,斑驳的夯土在长鞭一下下打到冯久身上的刹那,掉落了一地,早已与地上的污水融合在了一起,而冯久则低垂着脑袋,任由乱发粘黏在他浸满汗水的脸上。嘴角处隐隐的血丝..还有满脸的鞭痕,让他一下子失去了先前的嚣张。
狱卒将烙铁伸进水中,滋啦作响的声音响彻四周,冒出烟气,苏墨则坐在靠着墙面的方桌前,拿着茶杯,悠哉地看向转身看向自己的狱卒,狱卒道:“大人,他还是不说。”
苏墨万万没想到,这冯久还挺硬朗,长吁一口气,他咣当一声放下茶杯,刚要起身,一旁看不下去的严律便突然拱手,颔首道:“大人,这都成这样了,人,肯定不是他杀的,您还是..”他眼底一沉,“放过他吧。”
听着严律的求饶,冯久立刻清醒了过来,微微抬起沉重的脑袋,他的胸口在激动的情绪下微弱地起伏着,此时他每呼吸一口气,身上的伤口就会撕裂一寸,这等撕心裂肺的疼痛应当让他认罪,可是..他却完全没有认罪的意识,因为他知道,一旦认罪,一切事情就都会木已成舟,他不想含冤死去,所以在严律的喊话下,他发出了几声稀碎的呻吟,之后..便开始一个劲儿的重复起..“大人,另有其人,另有其人,另有其人..啊!”
[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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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2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