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押上来一个身穿囚服,戴着镣铐的人,他的脸被散乱的头发盖住。
“这是谁呀?”姜原问。
“此人正是卫国正卿卫显。”柳昌道。
卫言上去拨开犯人的头发,真的是卫显,他本以为卫显迟迟不归,已经死了。
卫言的脸难看至极:“你,你居然被抓了。”
卫显没有回答,但卫言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他已经全都交代了。卫言气急败坏,一拳打向卫显的头,明明卫显向他保证过,就算被抓也会保守秘密的,结果一被抓就出卖了他,真是个没骨气的家伙!
柳昌道:“卫国正卿已经招认,是楚郑卫鲁陈蔡六国合谋刺杀天子,楚卫二国乃是主谋,卫侯,你可知罪?”
卫言跪倒在地,垂下了头:“臣知罪。”
柳昌道:“诸位为证,卫侯已经认罪。来人,把他绑起来给我打,望诸位谨记今日,以儆效尤!”
几个侍卫立即把卫言绑起来,卫言神情慌乱,喊道:“寡人乃卫国之君,大司马不能如此对寡人。”
柳昌冷声道:“卫侯还知道自己是国君呀,那卫侯又是怎么对待天子的,你派正卿刺杀时,可还记得天子乃是天下共主。”
“寡人知错了,寡人一定改过,求大司马免去责打之罚。”卫言哭喊着。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打!”柳昌道。
侍卫用板子重打卫言,诸侯听到卫言的惨叫声,皆心有不忍,但也不敢出言相劝。
重打三十大板后,柳昌命侍卫停手,卫言仍被绑着,面容因痛苦羞愤而扭曲。
柳昌继续道:“纳贡本是诸侯应尽之职,可有些人触犯周礼,一再欠贡,催促之后,还有秦宋卫鲁蔡五国欠贡。不从王令者本应侵之,但天子仁德,免于侵之,改为正之。正,即为抓起来改正,来人,将秦宋卫鲁蔡五国诸侯抓起来,押往新郑。郑伯,由你负责看管他们。”
郑羽感觉头皮发麻,但还是硬着头皮站起来,拱手道:“是。”
侍卫们将秦宋卫鲁蔡五国国君绑好后,押上准备好的囚车。
在会盟前,晋国已经发竹简通知诸国补上纳贡了,齐郑陈接到补纳贡的竹简后,便及时将亏欠的纳贡补上了,而这五国却仍旧未补。
柳昌看向其余的诸侯,道:“诸位,本次会盟辅助天子安定邦国,扶正不尊王令的诸侯,还望诸位回到封地后遵从周礼,勤政爱民,会盟至此结束,都散了罢。”
诸侯明白了王畿是在借会盟立威,皆是敢怒不敢言,不再多说一句话,纷纷坐上马车回国,不想再多停留片刻。
楚国,郢都,楚王宫。
申荼给楚钺捶着背道:“大王这次得以脱险,全赖左尹打退了刺客,他为了救大王,还受了不轻的伤呢,大王可要好好赏赐他。”
“是该赏,你说赏五弟什么好呢?他的职位已经够高了,金银也不缺。”楚钺道。
在会盟之前,他派刺客行刺姬瑄,姬瑄带了众多护卫,楚国刺客没伤得了姬瑄半分。姬瑄回去后也派人刺杀他,幸好当时有楚步保护他。
“妾觉得,最好赏左尹一个可心的女人,左尹的原配妻子,令尹的堂妹孙氏已经病死了,大王不如趁此机会,给左尹选一个他喜欢的女子当继室。”申荼道。
“那改日寡人问问他喜欢谁,想娶谁罢。”楚钺道。
“大王,请恕妾直言,左尹想要的人,怕是大王问他,他也不敢说。”申荼一脸神秘地道。
“你是说……”楚钺微微皱眉道。
“左尹先前不就向大王求过南宫八子么。”申荼暗中查过,这南宫蝶还悄悄给她下过让女人不易受孕的药,实在阴险,一定要把她送出宫去。
就在不久前,南宫蝶送了一个香炉给蔡如燕,香炉的熏香导致蔡如燕小产。鲁妙发现后就向楚钺举报了南宫蝶,楚钺便将南宫蝶从如夫人降为了八子,还将蔡如燕升为了第六如夫人。
“她?不可。”楚钺的神色冷了下来,“她是寡人的爱妾,不能赏给别人。”
“妾也是为大王着想呀,一个女人而已,与左尹这样的重臣相比,孰轻孰重?大王,还是舍了她罢。”申荼劝道。
“寡人说不愿给就不愿给,这女人多的是,非得给她吗?”楚钺的声音透着不满。
申荼没有接着再劝,她一人劝不了,就多找几个姐妹来劝,后宫这么多人,嫉妒南宫蝶受宠的大有人在,总有人劝得动大王。
秦国,雍都。
一辆马车驶入,扬起漫天尘土,驾车之人正是申荼的次兄申渠。
马车里坐着申荼的长兄申廖,他侧头向身旁的麻袋道:“前方就是雍都了。”
麻袋闻言,兴奋地动了动,藏在里面的人立即向外面钻,看似寻常的言语,对于他来说却是久等的佳音。
申廖敞开麻袋口,方便里面的秦瀛出来。
从麻袋出来后,秦瀛踉踉跄跄地坐起,大口喘着气,这几日他都被装进麻袋里,大气不敢出,又没法走路,几乎都不会走路了。
由于秦国没有补上纳贡,这天子言而无信,全然不顾先前秦国答应王畿的条件,将他在会盟上逮捕起来,和其他几个诸侯一同被关押在郑国。
因为他是大国的国君,天子还特地将他从郑国转移到洛邑。本以为天子记得秦国答应的条件,要暗中将他放回秦国,不料姬瑾却将他扣留在王畿,想让秦国再多送些财物方可放走他。
秦瀛别无他法,只能写信给秦国,让秦国想办法救他回去。
有些国君在会盟当年就被赎回去了,比如卫言和宋禄。卫国送了丰厚的礼品,姬瑾便放回同意卫言和卫显,而且卫显的一个女儿还是他的妃嫔,位分是三夫人之一。
而宋国向姬瑾献上的财物,竟是平日宋国一年纳贡的四倍之多,姬瑾也欣然让郑国放走宋禄。
其他关押在郑国的国君,因各自的诸侯国献给姬瑾厚礼,也都陆续被赎回了。
可是秦国现在出不了这么多财物将秦瀛赎回,多亏了秦国夫人楚心,想到楚国在王畿有些势力,写信求她君兄楚钺相助,楚钺便暗中在王畿疏通关系,又派遣了申廖和申渠将秦瀛装入麻袋,连夜带他偷渡出王畿。
归来的路上,秦瀛直到雍都,方才敢从麻袋出来。
他在王畿待了几个月,如今已是会盟次年的春天,兴许是太久没回雍都,秦瀛只觉得雍都的气息分外清新,令他心神也畅然起来。
楚国,郢都。
经过后宫众人劝说,楚钺动了将南宫蝶送走的念头,南宫蝶搅得整个后宫不宁,将她送出去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楚钺来到南宫蝶的宫殿,让宫人都退出去,看到南宫蝶后,他心头像被塞满了铅块,沉重极了。
楚钺缓缓开口:“阿蝶,寡人已决定好了,要把你赐给左尹楚步为妻,你尽快收拾东西,搬出王宫罢。”
南宫蝶跪下哭道:“不,妾不要离开大王。大王说过,最爱的就是妾了,为什么又要抛弃妾呢?”
看着南宫蝶楚楚可怜的模样,楚钺心有不忍,但想到自南宫蝶入宫之来,这后宫里就再也没有安宁过,或许把她送走,能让整个后宫恢复平静。
楚钺忍痛劝慰道:“步弟是一个很好的男儿,你嫁给他,他不会亏待你的!”
“妾服侍大王多年,大王真的不要妾了吗?”南宫蝶满眼泪花,拉着楚钺的衣袖哀求道。
楚钺狠了狠心,将南宫蝶甩开:“能嫁给楚步已是你最好的归宿了,你只是一个卑贱的姬妾罢了,该清楚自己的身份。”楚钺转身离去。
晋国,绛宫。
书房,姬瑄看完白狄君寄来的书信,微微敛目,一番思索过后,对面前的几个卿大夫道:“白狄说想讲和,但寡人觉得此言不可信,你们对此有何见解?”
在信中,白狄君怨秦国休了他们的公主,愿意与晋国讲和止战,化干戈为玉帛。
白狄君的正妻是秦国宗室女,姬瑄心想凭着姻亲关系,白狄都与秦国时战时和,更何况和晋国呢?
祁彰出言,声音铿锵有力:“臣以为,既然白狄想和晋国讲和,晋国不妨与白狄签约讲和。倘若白狄真心讲和,愿意和晋国一同对付秦国也好;倘若白狄使计,以后白狄撕毁和约,晋国便可以此为由攻打白狄,收回失地。”
其他几个卿大夫纷纷赞此为妙计。
“那便由祁卿去和白狄讲和。”姬瑄眼神明亮,恍若星辰粲然的光华。他相信以祁彰的才能,完全可以处理好此事。
不日,祁彰便去白狄和晋国交界处,和白狄人签下和约。
周王畿,姬瑾一想到秦瀛偷渡出王畿,悄然无声地回到了秦国,不禁怒火中烧。这秦国没给财物,人却逃之夭夭,真是目无王法,着实令他气愤不已,他要给秦国点颜色看看。
姬瑾立即修书一封发往晋国,令晋国攻打秦国,勒令秦国补上纳贡。
秦国,雍宫。
“君上,不好了!”亚卿西斌步履不稳,向秦瀛禀报道,“天子因为不满君上归秦,下令让晋国攻秦,晋国接受王令,发兵五百乘,由下军佐祁彰带兵。”
秦瀛眼底升起几丝惶恐不安,他才偷偷回到秦国不久,天子为了财物,就让晋国攻秦了!还有晋国,出兵恐怕不仅仅为了夺回失地,还想教训教训秦国,因为秦国暗中推动晋国成为霸主,令晋国公开得罪诸国。
他逃走那一刻,就明白天子不会放过他,但没有想到来的这么快。
“君兄,祁彰善于用兵,晋军强大,单凭秦国之力难以抗衡,我们要尽快寻求外援啊。”秦高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忍不住四处张望。
看到秦高,秦瀛想到了白狄,急切地道:“我们让白狄和晋国讲和,为的不就是这一刻吗!高弟,由你出使白狄,求白狄帮忙拦住晋军,晋国和白狄才讲和不久,想必晋国不会对白狄多加防范。”
至于晋国和白狄讲和,也是秦国一手促成的,秦瀛命秦高休了白狄公主,然后将白狄公主送回白狄,让白狄以此为由假意和晋国讲和,进而暗中帮助秦国。
夜空如洗,天上明月静悬,仿佛玲珑剔透的玉玦,散发着皎洁如水的清辉。淡淡的光泽,洒入晋**营中,一地的月光银亮柔和,纤尘不染。
夜风徐徐吹过,惊动满树枝叶,让其身影在月下婆娑。
阵阵马蹄声从前方传来,铿然有声,声声急促,恰似突如其来的疾风骤雨,霎时打破了月夜的宁静。
军营中,祁彰听到动静,察觉到这是行军的声音,心道莫非是前方有敌情,立即派林裕前去查探。
查探过后,林裕向祁彰禀报:“主帅,前方来的是白狄军队,约有七百八十乘,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祁彰心中已了然,白狄军此时出现,想必以同晋国有和约为名出战,又突然拦住晋军前行,必是为了暗中帮助秦国。
望向白狄军的方向,祁彰心生一计,沉声道:“林裕,你明日一早便带兵去白狄军驻扎的附近放烽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