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之意已决,楚子不必再言,你乃楚地守臣,还是速回郢都,为寡人守卫楚国罢。”姬瑾不耐烦地摆摆手。
楚钺的脸变黑了,姬瑾竟然如此言而无信,难道他想把王姬们嫁到晋国?这晋国怎么什么都和他争。
“那请王上把聘礼还给臣,臣马上就回楚国。”楚钺拱手道。
姬瑾道:“聘礼这么多,楚子才带了多少人,不够用罢,还是寡人派人给你送回楚国罢。”
楚钺的神情明显不相信姬瑾说的话,他感觉姬瑾不但悔婚,还想昧下他的聘礼。
姬皙看他一副不愿善罢甘休的样子,催促道:“王上都让你走了,楚子怎么还赖在这里不走呀,还不快退下。”
“臣希望王上能够守信,退还聘礼,莫再欺臣。”楚钺抬起头盯着姬瑾,眼中晦暗不明,“否则,臣定会让王上为此付出代价。”
楚钺躬身拜了拜后,退出宫殿。
晋国,一条乡村小路上,严藏骑着一匹马前行,马背上还驮着着几个沉甸甸的包袱,严藏在一处草屋前停下马,扛着包袱进了草屋。
“阿靡,我来给你送东西了。”严藏一进屋就喊道。
躺在床上的楚靡听到声音,来不及穿鞋,光着脚就跑下来,她紧紧搂着严藏的脖子道:“严郎呀,你都一个月没来看我了,真是想死我了。”
“我也想你想得紧呀,上个月我太忙了,这个月一有空就赶着来看你了,还给你带了些金银和吃的,你这阵子过得怎么样啊?”严藏摸了摸楚靡的手臂和腰肢,心疼道,“都瘦了这么多了。”
楚靡委屈道:“谁让你上一次来,给的粮食那么少,我很快就吃光了,又不敢出去,怕一出去就被抓了。你要是再不来,我就要饿死了。”
严藏用袖子擦去楚靡眼角的泪,安抚她道:“千万不能出去,晋国查楚国间人查的太严了,你还得再避避风头,等风头过了我再接你回府。我这次给你多带了些粮食和钱,你要是吃完了粮食就向附近村民买点吃的。”
楚靡点点头,去年胡延被贬,她的姐姐楚霄被处死,晋人还在绛城内挨家挨户地搜查楚国间人,严藏为了保护她,把她送来胡延的乡下老家,买了这处草屋给她住,她才没有被抓住。
严藏在草屋待到很晚才回家,他格外小心,翻墙进了后院,他的父亲严伍率领齐军攻晋战死了,伯父严骏在秦国为卿,好友胡延通敌被贬为庶民,所以他整日提心吊胆,销毁了所有通敌的罪证,送走了楚靡,连半夜回家都不敢从大门进。
严藏的妻子何湘,何复二弟何桐的女儿,正睡的迷迷糊糊,她听到推门的声响,翻了个身,睁开眼看到黑暗中的人影,吓了一跳,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
分辨出人影是严藏后,何湘舒了口气,没好气地道:“你还知道回来呀,又去找那个狐媚子了,我今日发现有几件金首饰不见了,你是不是偷去给她了。”
严藏躺到床上道:“娘子,我累坏了,快睡吧,这些事明日再说。”
“你给我起来。”何湘拍打着严藏的脸,“我看你是被这个楚女迷了心志,她有什么好的,姿色平平,净会使些狐媚手段,你还是别藏着她了,把她送回楚国罢,否则迟早会让查出来。”
严藏打了何湘一巴掌:“这些事你别管,不准泄露出去一个字,否则严家上上下下都吃不了兜着走。”
何湘捂住脸哭道:“你竟敢打我,我要去告诉父亲。”
“不准去!”严藏拽住何湘,两人扭打成一团。
二人互相打闹骂至天明方休,天亮后严藏把后院的门锁上,不许何湘出门,自己又骑上马去找楚靡诉苦。
何湘偷偷翻墙出来跟上,她倒要看看楚靡这个小妖精到底藏在哪里。
何湘远远看到严藏进了草屋,就蹑手蹑脚地靠近,想探听他们是否在说自己的坏话,却听到里面传来粗重的喘息声。何湘不由得攥紧了拳头,这两人居然大白天的就……
何湘把草屋的门踹开,大骂道:“你们这两个不知廉耻的家伙,竟然在这里白日宣淫!”
严藏没有理会她,继续动作,楚靡本来就是他的小妾,他的妻子也不能管他宠爱小妾呀。
何湘恼怒不已,冲上去捶打严藏和楚靡,严藏只得从楚靡身上起来。
“你干什么,你这个疯婆娘!”严藏涨红了脸,眼中充满怒火。
何湘与楚靡打得不可开交,互相扯着对方的头发,严藏上去帮楚靡打何湘,猛地将何湘推到地上。
严藏抬起楚靡的下巴,看到她脸上有几道被何湘抓伤的血痕,道:“阿靡,你受伤了,屋里有伤药,我去拿伤药来给你涂涂。”
严藏转身看到何湘还躺在地上,用脚踢了踢她:“起来,别装死。”
一个青铜鬲滚到了严藏脚上,是楚靡平日里做饭用的炊具,严藏蹲下来将鬲捡起,却发现青铜鬲锋利的边缘上有些血迹。他顿觉不妙,难道何湘刚才撞到了鬲上?
严藏忙上去将何湘的头翻过来,看到后脑上有一道很深的伤痕,鲜血淋漓,他颤抖着手探了探何湘的鼻息,竟然没气了。
“娘子,你不能死呀。”严藏抱住何湘的尸身,浑身打颤,何湘可是何家的女儿,要是何家知道了何湘的死因,他也难逃一死。
“严郎,夫人真的死了吗?”楚靡害怕地瞪大双眼。
“这都是你害的,要是何家向我发难,我先杀了你!”严藏面色阴沉,抱起何湘往外走,眼下只能谎称何湘坠马而死了,不知能不能瞒过何桐。
周王畿,洛阳宫。
郑羽朝见姬瑾,求他命晋国将去年占的郑地归还。去年郑国助齐国偷袭晋国时,被晋国打退,晋国还占领了郑国八百六十多里地,他虽派人去晋国送礼,但晋国只归还了俘虏,没有归还地,他只好来求姬瑾了。
姬瑾撇撇嘴,这郑国的要求还真多,不但不按时纳贡,还要他帮郑国做事,语气隐含不满:“郑伯啊,你欠寡人的纳贡还没还上呢。”
郑羽立即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只要王上肯下令,臣会如数奉上贡品的。”
姬瑾不为所动,这种说辞他听的太多了,诸侯求他办事时会许下承诺,但用完他之后又食言,根本不会履行承诺,他已经不想再上当了,冷哼一声:“下什么令,下令了又会再拖欠纳贡。”
郑羽这次也做足了准备,道:“王上大可放心,只要王上命晋国归还郑地,臣愿意一直留在王畿,直到郑国献上所欠的贡品。”
姬瑾有些诧异地看了郑羽一眼,郑羽居然不惜以自己为质作保,既然如此,他就为了贡品下令罢。
不过郑羽此次所赠礼品不够多,姬瑾觉得意思意思行了,反正郑羽也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姬瑾就在竹简上写了晋国若是愿意归还郑地便归还,而后将竹简寄往绛都。
郑羽在王畿住下等候消息,等了十来天,结果晋国仍是不愿归还所占郑地,郑羽十分沮丧,但他也没有别的办法,打算向姬瑾道个别就返回郑国。
郑羽去洛邑宫的正殿求见姬瑾,却发现陈祚也在,姬瑾和陈祚都喜笑颜开,不知道在说什么事。
“郑伯,你来的正好,寡人想把大王姬许给陈太子慕,你在此做个见证罢。”姬瑾笑道。
“哦,这真是一件大喜事,臣恭贺王上,恭贺陈侯。”郑羽拱手道。
姬瑾脸上挂着笑容,他刚刚向陈祚要了巨额聘礼,陈祚为了儿子的婚事,就爽快地答应了。
楚国求娶王姬的两份聘礼,在南春的劝说下都送回郢都了。因为楚国是大国,楚钺又手段狠辣,姬瑾不得不顾忌,只好乖乖归还。
而陈国是小国好拿捏,他要多少聘礼就得给多少。既然陈国拖欠纳贡,就不要怪他用这种方式收回贡品了,等聘礼一到手,他就再找个理由悔婚,以抵纳贡为名将聘礼留下,谅这陈祚也不敢说什么。
“王上,臣已叨扰多日,郑国国内政务繁忙,待臣回去处理,臣不便多留,谢王上这些时日的款待。”郑羽道。
姬瑾面色微变,明白郑羽想开溜,晋国不愿归还郑地,算是半违抗王命,但也送礼安抚他了,他不好再责怪晋国,而郑羽要是一走,郑国的纳贡可就悬了。
姬瑾看向郑羽,原本他只想找些小国下手,但现在觉得郑国也不错,之前他还问了蔡国想不想娶二王姬,蔡国却拒绝了,那就再问问郑国好了。
“郑伯,寡人记得你的太子是叫郑围,比二王姬大上几岁。”姬瑾两眼射出贪婪的光。
“是。”郑羽已经有了三个儿子,长子郑围是太子,是他的原配石晖之女所生,次子郑裘是继室宋曼舞所生,三子郑潘是他的宠妾如夫人之首姚氏所生。
“郑太子尚未婚配罢,你看,让他娶寡人的二王姬可好?”姬瑾道。
郑羽受宠若惊,娶王姬是诸侯求之不得的,但历代天子都喜欢把王姬往齐国嫁,嫁到郑国的王姬非常之少,郑围若能娶到王姬,会让诸国都羡慕不已。
“王上,太子围何德何能,能让二王姬下嫁。”郑羽故作推辞道。
姬瑾道:“郑国地处中原要塞,又与王畿相邻,而陈国与郑国相邻,寡人不舍爱女远嫁,嫁到郑陈二国,还可时常探望,以慰思念之苦,郑伯就不要推辞了。”
“臣拜谢王上。”郑羽喜出望外,激动得难以言表,也愿奉上巨额聘礼,殊不知已掉进了陷阱。
郑羽返回郑国后,楚军攻郑,宋禄还从宋国亲赴新郑,劝说郑羽附楚。
郑羽想了想,宋禄说的有道理,前两年晋国救郑并非真心,晋军都没来郑国援助。晋国不过是碰巧接受天子之令,攻打陈国罢了,楚军为了救陈国,只能从郑国撤离。
晋国占了郑地未还,郑羽对此心生憎怨,就不向晋国求援了,直接向楚军投降,改盟楚国。
至于要回郑地,郑羽低头一思,他的堂妹郑女如今已是姜原的如夫人,还生了齐国五公子,先前郑国曾出兵帮助齐国,或许能从齐国下手讨回郑地。
楚国,山林。
陶菊身背一个药篓,从山上采完药下来,到水边洗去满手的泥土,清澈的水映照出她饱经风霜的面容。她忙了一整天,采了一篓子的药,准备回去以后炮制好,用来对付楚宫的女人们。
不久前,秦青宛又生了一个女儿,取名为楚荟。经过上次小产之事,太夫人秦窕很是上心保护秦青宛,所以她和申荼没能下手。
如今秦青宛儿女双全,君夫人之位更加稳固,是申荼成为君夫人的最大威胁。
洗净双手后,陶菊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转过身却看到二十名黑衣男子手持利剑盯着她,眼中带着杀意,他们都是晋国的侍卫。
陶菊立即从药篓中拔出一把刀,挥刀向他们砍去。厮杀开始了,长刃挥动,闪过夺目的凶光,一片刀光剑影中血花四溅,陶菊背着的药篓被砍落,草药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