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徐特助来敲门。
蒋风歌把合同在茶几上摊开,虽说她相信沈池,但真要白纸黑字地签署合同,她还是有点害怕的。这么多年摸爬滚打,虽然学历不高,看合同她还是会的。
只是……“沈池疯了吗?”蒋风歌忍不住说。
已经校验过一遍合同内容的徐特助也觉得沈总疯了。
“八套平层两栋别墅,”蒋风歌念,“还有什么?自愿选择权?能挑所有他手上有的资源?他山河娱乐还想不想开了?”
徐特助望天。
“算了。”蒋风歌把合同一合,“扯淡,我也不会趁人之危,这种东西等他清醒了不知道会不会报复我。”
笑死,徐特助心想,他昨天看完合同也特意观察了老板是不是喝多了。
“拿回去吧,”蒋风歌把合同递给徐特助,“跟他说不需要,只要留第一条就行了,我不缺钱,不需要他用这种方式表忠心。”
徐特助就猜到会是这种结果,收回合同,说:“好,我转告老板,但是我估计沈总不会善罢甘休。”
“没事,到时候我来说吧。”蒋风歌无语,“辛苦你跑一趟。”
“蒋小姐言重了。”徐特助拎包,欠身离开。
大概傍晚时分,沈池照例来了。只是刚要开口,蒋风歌就打断他:
“别说你那个破合同的事,”她说,“你这样是在侮辱我,侮辱我的感情。”
沈池被她一句话吓得脸都白了:“我发誓我没有这个意思。”
蒋风歌眯了眯眼:“那你什么意思,要是真有诚意,就别老是做自作主张的事,该是多少就是多少。”
沈池沉默了,把手上的饭放下,默默坐在茶几边上,从包里翻出一份薄得多的合同。
蒋风歌看见他有备而来的样子气的牙痒痒。
合同里干干净净,写的都是她能接受的条款。蒋风歌看着看着,突然有些恍惚。其实沈池从来都对她很了解,知道她想要的。
蒋风歌提笔签好,还给沈池。
“我这辈子都不会再伤害你,”沈池说,“起码现在的我保证这一点。”
沉默着吃完了晚饭,沈池照例帮蒋风歌换药。
“明天早上你就不用来了,我去医院,然后就直接去试戏。”蒋风歌说。
“好。”沈池答应。
蒋风歌一早起来,选择穿件衬衫去试戏。虽然不穿职业装,但是相对来说正式的衣服也能更好地帮她入戏。
开车到指定的棚子,小助理去里面通知程导,严明夏第一次陪她试戏,十分紧张。端着咖啡在门口来回踱步。
“蒋老师,你疼不疼啊,会不会影响啊。”严明夏忍不住问,“呸呸呸,我就是……”
“没事,”蒋风歌拍拍他的肩膀,“你先去车里等吧,我等会结束了下去找你。”
“蒋老师我……”
“去吧,很快的。”蒋风歌笑眯眯地说。
送走严明夏,后脚小助理就来了,把蒋风歌领进里间的一个房间。
程平和他御用的一位女编剧宋婉月坐在中间,两侧是两位副导演和制片。
看见蒋风歌进来,宋婉月眼神一亮,就要起身,被程平轻咳一声,宋婉月骂骂咧咧又坐下。还是星星眼看着蒋风歌。
“蒋小姐您好,大致情况米思迈应该都已经转述给您了,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程平说。
“没有。”蒋风歌点点头。
“那我们开始吧。”程平说。
蒋风歌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孩子八岁……八岁,却刚刚结婚一年。”律师赵清风抱臂,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轻轻摩挲着袖扣,下意识在屋里踱步。
“大城市企业高管,财务总监,却没有提前对这两套房子进行处理。”
“孩子,孩子到底长得像谁?”
“出轨,才结婚一年就出轨?”
赵清风的眼神怔怔地:“一定有人在撒谎,谁在骗我?是谁在说谎。不对,不对,都有问题,如果两个人都在说谎……”
随意挽起的发和利落的衬衫,赵清风的眼神逐渐变得有些疯狂,她咬住了大拇指的指甲,双眼在眼睛背后放光。似乎越是困惑,她越是兴奋。
差不多到这里就结束了,蒋风歌收住,看向导演。
程平点点头,边上的宋婉月简直要跳出桌子,激动地摇晃着程平的胳膊。五旬的中年胡子拉碴大叔想要保持自己沉稳的形象却总是被自己小一轮的妻子破功。
“不错,具体的我们之后再商议,辛苦您了蒋小姐。”程平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向蒋风歌。
蒋风歌也赶紧走过来,与他握手,宋婉月也跟在一边,赶紧激动地也握上了手。蒋风歌送上了一个感激的笑容。
“诶!”宋婉月叫出声,“宝!你怎么受伤了!”她握住蒋风歌抱着纱布的那只手。
“没事,只是不小心烫伤了,很快就能好。”蒋风歌赶紧解释,“不会影响进组的。”
“婉月!”程平无语,小声喊了一句,赶紧又向蒋风歌说:“我爱人她之前看了她说之后,特别喜欢您,没关系,不用担心,如果确定角色之后,不会立刻就开拍的。”
蒋风歌感激地点点头。
“蒋小姐还有别的什么要问的吗?”
“嗯,就是,我比较好奇这部剧里律师的定位,是一个匡扶正义的形象吗?”蒋风歌问。
“嗯……”程平犹豫了一下。
“这是秘密。”宋婉月在边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蒋风歌终于出来,刚刚调动情绪时还很激动,现在走出来,情绪也冷静下来了,就开始有点冷。
松了一口气,蒋风歌打开手机,给严明夏发信息说自己出来了,可以把车开到门口。
突然,一阵温暖熟悉的木质香传来,有些宽大又干燥温暖的羊毛外套罩在她身上。
蒋风歌抬头,沈池面无表情的脸又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沈池今天没梳他一贯的大背头,散落的发丝多了一些柔和。对上蒋风歌的视线,有的人开始此地无银三百两:“我送我们公司的人来试戏……”
“乔江羽吗,你们公司还有其他值得你亲自来的新人?”蒋风歌问。
“不是。”没想到一句话就踩到雷,沈池后脊梁都一紧,冷汗直冒,“是,是,是……”
“没事,”蒋风歌说,“谢谢你,但是小严一会就到楼下。”她把外套脱下,还给沈池,“你们慢慢来,我先走了。”
“他们自己在这就行,”沈池说,“我送你回去。”
“不用,小严已经在楼下了。”
“我顺便去把饭盒拿回来。”沈池脑子一转就是一个新理由,“后面你也不需要我再换药了,我去把落下的东西拿走。”
一个很有诱惑力的理由。
看了一眼时间也快六点了,蒋风歌点点头:“行,那我让小严回家了。”
沈池见缝插针地又把外套给蒋风歌披上,掏出车钥匙:“走吧。”
沈池今天还真的是自己开车来的,黑色的劳斯莱斯停在地库里散发着幽光。
蒋风歌坐在副驾上,一开始还埋头玩手机,赶上晚高峰,不一会就睡着了。头歪着靠在安全带一侧,嘴巴微张。
等红灯时,沈池转头去看她。
这几天的投喂下来,蒋风歌虽说没立刻恢复小圆脸,但好歹脸色比之前好看很多,这两天在沈池的咒语加持下,似乎黑眼圈也好了一点,但始终还是看起来有些疲态。
与沈池记忆中,第一次看见蒋风歌时,她娇憨的醉态,相差甚远。他这段时间总是在后悔,如果那一次,他能不因为自己的自以为是,给乔江羽安排节目,收下蒋风歌给的那张票,坐在前排的观众席上,认认真真地看完她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样子。
或者他能意识到自己的心更早一些,每一次都去蒋风歌的剧组探班,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带蒋风歌逛街、看电影,一起去做那些正常恋爱的情侣会做的事情。
甚至从一开始,他就能先一步说,要对蒋风歌负责,哪怕被误会成变态,他也不会放弃,死缠烂打,一定要把人追到手。
他会好好地陪着她,爱护她,认真听她说的每一句话,听她遇到的烦恼,陪她一起解决这些问题。
这样她就不会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不会一走了之,不会到需要看心理医生的地步。
他们会顺利的成为一对天下最契合的爱人。
红灯结束,他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他怎么会觉得蒋风歌和乔江羽长得像呢,他们明明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她的眉毛、鼻子、眼睛、嘴巴、每一寸皮肤,都让他看不够。
车停下之后,蒋风歌立刻惊醒,沈池转过头来,她还有些迷蒙。
两人一起上楼,却看见她门口站了一堆人。蒋风歌有些迷茫,沈池皱起眉头,把蒋风歌拉到身后。
“漏水?”蒋风歌也皱起眉头,疑惑地重复。
“是啊,姑娘,不好意思,”楼上的老太太说,“我老伴老年痴呆,趁我不注意把水龙头打开了,漏水漏到你们家墙都湿透了,墙皮估计也脱落了。”
确实,蒋风歌抬头去看,靠近阳台厕所侧的墙已经整面湿透。
“我想着他们重新把墙铲了再砌需要一段时间,看您是不是协调一下。”
蒋风歌沉思。
原本他俩就有重新装修的计划,这下正好一起做了,她这段时间直接去住酒店。
想到这里,蒋风歌说:“没事,阿姨,我正好打算重新装修,直接一起做了,您不用担心。我自己解决。”
沈池在边上福至心灵,掏出手机开始发信息。
老太太赶紧说:“啊呦,丫头,这可不行,确实是我们的过失,我给你赔点钱也行。”
“不用,我整的多,这面墙原本就年久失修,您看,上面都长毛了,早该换了,我还得谢谢您帮我下定决心。”
“这怎么好意思……”
“不要不要,阿姨。”蒋风歌把老太太掏钱的手推回去,“小时候蒋苾吃了您家不少几顿晚饭,就当是我还了。”
几经推拉,老太太终于千恩万谢地回到楼上,物业等看热闹的人都散开了,蒋风歌走进房间,把饭盒掏出来:“不好意思还让你等了,给。”
“你,要不要……”沈池做了十几分钟的心理准备,临到开口,却还是卡壳了。
“要什么?”蒋风歌疑惑。
“回公寓住。”他说。
一如预料之中,蒋风歌也沉默了。
“酒店毕竟不如家里方便,何况公寓里什么都有,你也熟悉。”一鼓作气,沈池开始推销,“我一直有让阿姨打扫。”
蒋风歌转过头,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我不想去,我不想再踏进那个公寓半步。”
沈池瞬间僵住。
“我不怀念那些过去,”蒋风歌说,“我讨厌总是念旧的人。”说完她就绕过沈池,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