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雪 第1章 相遇

「初次见面，你好，我叫“凌皛”」

九月一日的太阳把星淳学校的校门晒的发烫，我背着单肩包站在星淳学校门口，银白色鲻鱼头末梢被风吹得扫过颈侧，校服外套系在腰间，露出里面纯白的T恤。刚转来就遇上这种破天气，我烦躁地踢了踢脚边的石子，正想找高三三班的教学楼，后背突然被人撞了一下。

“操……你他妈是不是眼瞎？”我猛地回头，手已经攥住了对方的校服衣领。撞我的人比我高大半个头，黑色长发扎在脑后，发尾却染着刺眼的红色，垂在背后像条淬了血的尾巴。他穿的校服敞着，里面是纯黑的衬衫，领口扣到最上面一颗，和我这一身白得晃眼的打扮形成了诡异的对比。

“道歉。”他声音很低，像浸了冰，眼睛盯着我攥着他衣领的手，没有要动的意思。我这才看清他的脸，皮肤白得近乎透明，眼尾微微上挑，眼神却冷得吓人，像某种蛰伏在暗处的动物，正盯着自己的猎物。

“该道歉的是你吧？”我加重了手上的力气，指节泛白，“走路不看路，撞了人还摆张死人脸，你妈没教你礼貌？”

周围已经有人开始围观，窃窃私语声像苍蝇一样嗡嗡响。他似乎毫不在意，反而笑了一下，那笑容很淡，却让我莫名觉得不舒服。

“松开。”他重复了一遍，手慢慢抬起来，指尖快要碰到我的手腕。

我最烦别人威胁我，当下就把他往旁边的墙上一推，“松开？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后背撞在墙上发出闷响，却没恼，反而盯着我的头发看了几秒，语气带着点嘲讽：“染个白毛就当自己是校霸了？星淳还轮不到你撒野。”

“关你屁事？”我咬着后槽牙，拳头已经捏紧了，“我叫凌皛，高三三班的，你哪个班的？敢不敢报名字？”

“皋翊。”他报名字的时候，尾音轻轻勾了一下，“也是高三三班，而且——”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的校服，“我是你后桌。”

我愣了一下，随即更火了：“后桌了不起？后桌就能随便撞人？我看你是留级留傻了吧，十九岁还在高三待着，不嫌丢人？”这话是我来之前听教务处老师说的，星淳有个全市第一却留级的怪胎，原来就是他。

他的脸色终于变了点，眼神冷得能掉冰碴，手猛地攥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让我疼。“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留级留傻了，十九岁的老男人还跟我们这些十八岁的挤在一起，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我故意激怒他，另一只手挥过去想打他的脸，却被他躲开了。他顺势把我往墙上推，我的后背撞上墙，疼得我倒抽一口冷气。

“老男人？”他俯身凑近我，鼻尖几乎要碰到我的鼻尖，呼吸里带着淡淡的薄荷味，“凌皛，十八岁半，生日十月十八号，喜欢穿白色衣服，成绩好却故意考零分，因为懒得写卷子。”他把我的底摸得一清二楚，（除了那个生日，我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因为我自己都忘了），他语气里的笃定让我心里发毛，“你以为你转来这里，是谁安排的？”

“你什么意思？”我挣扎着想推开他，却被他按得更紧。周围的围观者越来越多，有人开始拍照，我又羞又恼，“你他妈放开我！别在这里耍流氓！”

“耍流氓？”他笑了，这次的笑容比刚才真切了点，却带着股邪气，“我只是想告诉你，以后在星淳，离那些围着你转的人远点。”他的目光扫过不远处几个偷偷看我的女生，语气里的占有欲让我莫名心慌，“尤其是那个在你上一个学校里总给你递情书的，叫什么来着——哦，沈昕昕。听说她为了你也转来了这所学校。”

“你调查我？”我瞪大了眼睛，火气又上来了，“我跟谁来往关你屁事？你是不是有病？”

“我没病。”他低头，嘴唇快要碰到我的耳朵，声音压得很低，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我只是在等你，等你转来星淳，等你坐在我前面。”他的手指轻轻划过我的手腕，像是在抚摸什么珍贵的东西，“凌皛，别惹我生气，也别让我吃醋，不然——”

“不然什么？”我梗着脖子，虽然心里有点发怵，但气势不能输，“你还能吃了我不成？”

他盯着我的嘴唇看了几秒，喉结动了动，突然松开了我。周围的人还在围观，他整理了一下被我攥皱的衣领，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淡：“走吧，去教室。第一天转学就迟到，你想让老师记住你？”

我揉了揉被他攥疼的手腕，又瞪了他一眼，“不用你管。”但还是跟在他身后往教学楼走。他的背影很高，黑色长发扎在脑后，红色的发尾随着他的脚步轻轻晃动，像一条在暗处摇摆的蛇。

走到教学楼门口，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我。“凌皛，”他叫我的名字，眼神里带着点我看不懂的情绪，“刚才的事，我不跟你计较。但下不为例。”

“明明是你先撞我的！”我不服气地反驳。

他笑了笑，没说话，转身继续往前走。我跟在他后面，心里又气又纳闷。这个皋翊，到底是什么人？他为什么留级？为什么知道我的事情？为什么说在等我？

到了高三三班门口，上课铃刚好响了。班主任是个戴眼镜的中年女人，看到我们俩一起进来，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皋翊，你来了。这位就是凌皛吧？快进来，找个位置坐。”

皋翊指了指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老师，我坐那里。”然后又指了指他前面的位置，“凌皛，你坐这里。”

我皱了皱眉，不想跟他坐前后桌，但班主任已经点了点头，“好，那你们就坐那里吧。”我没办法，只好背着包走到他前面的位置坐下。

刚坐下，后面的皋翊就拿着一支黑色的笔戳了戳我的肩膀。“凌皛，”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点笑意，“刚才在门口，你是不是有点怕我？”

“谁怕你了！”我立刻反驳，“我只是觉得你有病！”

他低笑了一声，没反驳，反而把笔递给我，“这支笔给你。以后写卷子的时候，别再故意考零分了。”

“我考不考零分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没接他的笔，把头扭向一边。

他也不生气，把笔放在我的桌子上，“有关系，因为我不想看到我的……”他突然不说话了，在他停顿之前，我隐隐约约听到了他说了一个“爱”字，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

他停顿了一两秒后，继续说：“我的前桌，嗯对，我不想看到我的前桌明明成绩那么好，却每次都考零分。”说完，他摸了摸鼻子。

据专家说摸鼻子代表心虚，而且我听他说话的语气带着心虚的感觉，我的观察能力实在是太厉害了，简直就是“名侦探”。

他又补充道：“而且，我也不想看到你因为考零分，被老师叫去办公室谈话。”

我看着桌子上的黑色中性笔，又看了看后面的皋翊，心里突然有点乱。这个人，明明刚才还跟我在门口打架互骂，现在却又对我这么好，他到底想干什么？

上课的时候，我根本没心思听老师讲课，满脑子都是刚才在门口的事情，还有皋翊说的那些话。

我偷偷看了一眼后面的皋翊，他正低着头看书，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把他的黑色长发染成了金色，红色的发尾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下课铃响了，老师刚走，周围的同学就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我是谁，从哪里转来的。我正想回答，后面的皋翊突然站了起来，挡住了围过来的同学。

“让一下，我要出去。”他语气冷淡，周围的同学立刻往后退了退，没人敢跟他对视。他走出教室的时候，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点警告的意味，像是在提醒我别跟那些同学走太近。

我撇了撇嘴，心里却有点莫名的悸动。这个皋翊，真是个奇怪的人。又凶又霸道，还带着点阴湿的气质，却又会在不经意间对我好。

过了一会儿，皋翊回来了，手里拿着两瓶冰牛奶，递给我一瓶。“刚买的，冰的。”

我接过牛奶，冰凉的触感让我清醒了一点。“谢谢。”我小声说了一句，这是我今天第一次对他说软话。

他笑了笑，没说话，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开始看书。

我看着手里的牛奶，又看了看后面的皋翊，心里突然觉得，这个高三，好像不会像我想象中那么无聊了。

只是不知道，这个留级的全市第一，这个带着阴湿气质的男人，到底会给我的生活带来什么。还有他说的“在等我”，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喝了一口牛奶，冰凉的白色液体滑过喉咙，却没压下心里那点莫名的燥热。

过了许久，又上课了，皋翊突然又用笔戳了戳我的后背。

“干嘛？”我没回头，语气不太好。

“借块橡皮。”他的声音就在我耳边，带着点笑意，“校霸应该不缺橡皮吧？”

我摸出橡皮往后递，没好气：“全市第一还借橡皮？”

他接过去的时候，手指又擦过我的手。这次我没躲，就感觉他指尖凉得像冰，跟他刚刚那副痞帅的样子一点都不符。

“忘了带。”他说，把橡皮还回来，“谢了。”

我刚要转回头，就听见他又低声说：“你头发染得挺好看，没被教导主任抓？”

“关你屁事。”我把橡皮往桌上一扔，耳根有点热。

他低低地笑了声，没再说话。

后面几节课，我总觉得后背有人盯着。有时候是笔戳一下，问我借支笔；有时候是纸团扔过来，打开一看是“这题老师讲错了”。我一开始懒得理，后来被戳烦了，回头瞪他，他就撑着下巴看我，眼尾勾着笑，头发垂下来，遮住一点眼睛，那副样子，又痞又有点说不出的阴沉。

放学的时候，同桌苏昉初凑过来问我：“凌皛，你跟皋翊以前认识啊？他好像就跟你说话。”

“不认识。”我把书包甩到肩上，站起来。

皋翊也正好站起来，跟在我后面。走到教室门口，他突然伸手拽了下我头发——就拽那截白色的发尾。

“喂！”我炸毛回头，“你干什么？”

“没什么，”他手插在校服口袋里，笑得痞气，“就是觉得，挺好看的。”说完，又摸了摸我的头发。

周围几个同学看过来，眼神有点微妙。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校霸被人又拽头发又摸头发居然没动手，反而脸红了。

操…我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走出教学楼，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我听见身后脚步声跟上来，不用回头也知道是他。

“凌皛，”他在我旁边停下，“明天摸底考，你还交白卷吗？”

“关你屁事。”

“交了白卷，就不能跟我争第一了。”他说，语气漫不经心，却带着点挑衅。

我脚步一顿，转头看他。他迎着夕阳站着，发尾的红被照得发亮，眼神里带着点笑意，又有点说不出的认真。

“谁他妈要跟你争…”我丢下一句，快步往前走。

身后没再传来脚步声，但我知道，他肯定还站在原地看着我。

风卷着梧桐叶落在脚边，我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又想起他刚才拽发尾的动作，指尖有点麻。

操，这开学第一天，真他妈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