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埜哥埜哥,痛痛痛!”程澄捂住自己被揪住的耳朵,不停叫着。
“知道错了没?”背着光,程悦眼里的泪掉了下来,赶忙背过去擦干。
“埜哥,你!”程澄提起手指着程悦的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埜哥刚刚是哭了吗?
“你手怎么了?”程悦捉起程澄的手,看见上面的伤痕担心地问。
“埜哥,就是小伤,打架的时候这不常有的吗,没事!”程澄拍拍胸脯,满脸自豪。
“你打架?还经常?程澄,我不知道你胆子这么肥啊!”程悦又想上手打,却看见程澄抬手挡时露出的伤痕心又软了下来,找服务员去买了药来给程澄擦。
“以后不准打架!要好好学习,要……过马路的时候注意安全……”程悦说着眼泪就连串儿似的流了下来,手下慌忙擦掉。
“埜哥,你……”程澄懵在原地,不懂今天的皇甫埜究竟是怎么了,怎么一直在哭,以前可从未看见他哭过啊。
“那个……程澄你先回家吧,你埜哥今天情绪有点不好。”阮柔将程悦拉开跟程澄说,三人一起将程澄送上车。
街上的摊贩已经收得七七八八,只偶尔见得两个吊着白炽灯的烧烤摊前坐着几个喝酒划拳的光膀子大汉。
“程悦,你今天怎么了?”程澄走后程悦顺势蹲到了地上,内心控制不住地抽泣。
阮柔和何荷也跟着蹲了下来轻抚程悦的背安慰。
程悦汹涌的情绪在脑子里爆发,回忆里那天,晴空万里下柔和的风里都带着浓厚的血腥味儿。
高考完的那天,程悦是第一个跑出考场的,因为父母和弟弟在她最后一场考试进去前告诉她说会在她出来时在外面抱着花,捧着蛋糕庆祝她结束没日没夜的高三生活。
她快速做完手里的题,又检查了两遍,确定没问题后怀着激动又兴奋的心去见他们。
出来时程悦越过了伸过来的麦克风跑向对面的树荫处,手机刚开机就弹出来妈妈的消息,爸爸、妈妈和弟弟紧紧倚靠在一起,妈妈抱着花,弟弟举着蛋糕,爸爸支撑着手机杆,镜头里填满了笑。
程悦跺着脚更着急的四处张望,镜头里都到这儿了怎么这会儿还没到校门口。
前面围了一堆人,刚出来时程悦就看见了,现在终于压抑不住好奇凑上前去。
“啊!”程悦捂着头尖叫了一声,猛烈晃动,甩出脑子里的回忆。
“悦悦!”阮柔浑身一抖连忙冷静下来安抚,不断顺着程悦的头发和背。
“究竟怎么了?你今天见到程澄就很奇怪。”程悦抬头望天,用手挡住脸,阮柔伸出手抓住。
“他……好像是我的弟弟——和我父母一起死去的弟弟?”程悦不太敢信。
在考场外等了很久也没看见父母和弟弟程悦有些埋怨,以为他们食言了,心里的怒火与嗔怪刚冒出头就被满眼的鲜血冲了满头,浑身都冷了下来,不可置信地走过去,面无表情地看着。
“姑娘别直直地盯着看了,晚上容易做噩梦。”一个好心的阿姨拍了拍程悦的肩膀。
“没事的,这是我爸妈和弟弟。”程悦像妈妈从小教自己的那样礼貌性地笑着回复。
那个阿姨被吓得一个后撤,嘴里呢喃着怪物。
怪物在爸爸妈妈和弟弟死后从没有哭过,只是变呆了些,不怎么说话,大学四年里都没什么人敢和程悦做朋友,大家都猜程悦是不是杀人犯,不然整个人怎么会那么阴郁。
后来怪物开始上班,每天对着镜子练习终于学会了假笑,没人看得出来。
此刻没有感情的怪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次向后仰去又被阮柔扶住,断断续续的话语里阮柔大概拼凑出了个故事,心里惊异与往日完全不同的程悦。
“前面有便利店,坐会儿?”阮柔和何荷支撑着程悦的重量稍显吃力。
何荷买了一大口袋酒,重得“嘭”地摔在桌子上。
程悦一罐又一罐地打开,仰头倒入,看得两人目瞪口呆。
“程悦,你别一会儿喝醉了!”何荷伸手拦。
阮柔没说话,提起罐子碰杯,程悦喝多少,她也差不多。
“嘶~”塑料袋里空罐子越来越多,晚风微冷吹来,阮柔捂着肚子趴到桌子上。
“柔柔怎么了?”何荷担心的声音响起程悦也从自己的情绪里被拉回来连忙蹲到阮柔面前查看。
“我肚子很痛……”阮柔手和脸都冰凉,额头上却渗出冷汗。
“怎么回事,快上来,我背你!”阮柔唇色苍白,嘴里痛苦地哼哼,程悦脑子里闪过无数可能,害怕是急性,赶忙蹲下。
医院里。
“你妻子怀孕了怎么还让她喝酒啊?有没有点常识!”医生指着报告唾沫横飞地骂。
“怀孕?”程悦懵逼,自己有写吗?不是大结局了才有龙凤胎吗?为啥现在会怀孕?
“你啥时候穿来的?”何荷震惊地望着程悦,又看看趴着的阮柔小声说。
“荷荷!”
阮柔一出声何荷乖巧闭麦。
“我打算留下这个孩子!”回家的车上有些沉闷,阮柔突然丢下这个炸弹。
“你疯啦!”程悦穿到书中本意是想让阮柔远离皇甫埜,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现在阮柔却告诉自己要生孩子。
“程悦,你干嘛这样说我好姐妹!”何荷呲着牙怒视。
“你就不说一下的吗?孩子哎!阮柔要生一个孩子,活生生的人,以后她要负责的!”阮柔靠在椅背上,手下轻轻抚摸肚子,程悦和何荷两人剑拔弩张。
“那也是她要决定的啊,跟你一个外人有什么关系?”
在程悦写的小说里,何荷作为阮柔的闺蜜,更多的,是对标男主的同类型保卫者,在阮柔被欺负时无条件站出来,程悦用这种无条件支持的方式来表达爱,此刻却觉得何荷似乎被自己塑造成了一个输入指令就行动的机器人。
程悦突然沉默了,木木地靠在椅子上,转头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世界,不知道这里是否只是一场梦。
“不好意思,我刚刚不该那么说话。”何荷突然小声开口。“但是我觉得你太高傲了,你一直把自己当成作者、创世者,可我生长到今天,从来没感觉到你的痕迹。”
程悦快速眨了两下眼,垂头盯着早上管家给自己拿的皮鞋尖。
“你说得没错,是我对不起。”何荷说的是对的,程悦确实是这么想的,她以为自己来到书里的目的就是要救赎女主。内心深处程悦觉得书不被喜欢的原因就是因为女主的软弱,总是被欺负,现在的人都喜欢潇洒的大女主,她想把女主变成那样,被人喜欢。
实际上世界上大多数女人都被欺负着,忍耐着,所以渴望不同于自己的模样,程悦亦如此,忍耐着生活,忍耐着工作,忍耐着系统对自己的安排,忍耐着家人的离去……
“柔柔,为什么你想要留下这个孩子呢?”晚上,程悦看着窗外的月光和飘动的纱帘问。
“因为很孤独……”阮柔好像要睡着了,声音很小。
“因为我给你写的这个人生吗?”这个不被任何人喜欢的人生,程悦想。
“因为我经历的人生。”阮柔的声音清醒了些。
“可是生了孩子也可能孤独,而且生孩子你还可能会产生许多并发症,抑郁、水肿、疼痛……那时候你可能会后悔……”程悦继续劝。
“人生任何一个选择都会接受应有的代价,我想要这个孩子,也愿意承受这个代价,再说,你给了我那么多钱,已经比很多母亲要好了。”微弱月光下程悦看到阮柔充满温柔笑意的脸。
“那你的医生梦呢?”
“我的孩子不是我的绊脚石,是我前进的动力。”
窗外洒起了雨,滴滴哒哒涤净脑子里所有的想法,催着人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