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白被萧暮的一句“你变了”弄得不知所措。
“大哥,这这,你让我怎么接,能不能给个提示?”
萧暮还是不动,沈月白只能去拉他的袖子,按他坐下,自己却仍旧回到主位坐下。
果然,萧暮的脸色好了几分。沈月白暗暗腹诽。
这个人是抖M吗?让他坐主位也有错。
“阿灵,你有话就说,我最近脑子不太灵光,不想玩猜猜猜的游戏。”
见沈月白照旧提笔,萧暮掰开了地瓜,递到他面前。
“我等下吃。”
可是萧暮没说话,也不收回,固执地举着手。
沈月白无奈地咬了一口,瞪了他一眼。
“现在你可是殿下,师傅说了,多少眼睛盯着,最起码的礼数不可废,哪有殿下给属下喂吃的。”
萧暮却恍如未闻,只是问。
“好吃吗?”
“好吃呀,很甜,你没吃吗?”
萧暮继续把地瓜递到他面前,语气带着责备。
“汤圆饺子都知道你不听话,现在不吃等会冷了再吃。”
沈月白听懂了他的揶揄,噗呲一声笑了。
“那俩小鬼,是不是又打小报告说我坏话,阿砚小题大做,老说我娇弱,我哪里娇弱,苏堂主都说了我那是六岁前没养好,哪里吃点冷的就不行了,我以前经常。。。。。。”
沈月白本来想说上辈子出任务什么冰水雪水没喝过,默地打住了。
萧暮倒了杯热茶,推到沈月白面前。
“小舟,你会离开吗?”
突然的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让沈月白先是一愣,很快就明白了。
“现在想这些太早了,你和师傅的大业还没完成。”
“那如果我和师傅的事做完了,你就会走吗?”
沈月白望着萧暮的眼眸,像一潭温泉,有迷离的水雾,有隐隐的期待,也有小时候的无赖,小时候的他就是这样,仿佛你不好好回答,下一刻他就会伤心走掉。
“我不想骗你,阿灵,哪一天你登上那个位置,你不需要我了,我会离开,带着子夜去雪庐,那里是我最好的归宿。”
萧暮低下头,再抬头的时候眼圈是红的。
“小舟,为什么我登上那个位置我就不需要你了?这是你想的,不是我要的,你觉得我是喜欢那里才想要去那里?”
沈月白看着突然情绪失控的萧暮,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怎么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说,我们终有要分开的一天,你是要走向皇位的人,等你足够强大的时候。”
萧暮自嘲地笑。
“师傅说你的归宿不在我们去的地方,母妃说你不属于那个地方,子夜和玄一都知道你想要的生活,可是偏偏是我,是我想捆着你,只想你待在我身边,我是不是特别自私?”
“不是,没有!”
沈月白越急越不知道怎么解释。
“阿灵,我是自愿待在你身边的,师傅给了我选择,真的,我也想永远和你们在一起,可是我,我们.........”
说道这里,沈月白突然语塞,觉得再说下去可能他就得卷铺盖走人。不料手突然被萧暮握住,他整个人倾身过来,在沈月白反应不过来的时候轻轻地吻了他的唇角。
沈月白全身犹如过电一般,僵在原地,而萧暮却在吻了他后,用大拇指轻轻地摩挲着沈月白的下巴。沈月白的脸后知后觉地红了,萧暮却很从容,仿佛这么亲昵的事情做起来就如同提笔写字一样平常。
“苏砚带你去教坊司,那些姑娘们没亲过你?你怎么这么害羞?”
沈月白想起来躲开他的手,萧暮早就料到了,顺势把人拉过来,半坐半躺半跪在他怀里。沈月白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你,你!”
“只要我不答应,你就不能走。”
“阿灵,你想死吗!”
“想啊,我想和你死一块,如果你愿意的话。”
沈月白两辈子加起来都不曾被人这么注视着,诚然有些惊慌,无法从容应对如此场面。
“你先放开,被人看到不好。”
“没人,都离这里很远。”
沈月白叹了一口气,语气也认真起来。
“我是个男人,可我有自己的坚持,一辈子只爱一个人,或者没有姻缘就孤独终老。阿灵,你如果是个普通人,我可以要求你,可是你。。。。。。”
萧暮却笑了。
“那天你跳下深潭,我想,如果你死了也好,我就自由了,可以不管任何人任何事,什么天下苍生,人间疾苦,我都得承受失去你的痛苦,那别人,与我何干?”
沈月白被他眼里稍纵即逝的癫狂吓到,忙按住他的手。
“你在说什么?阿灵,无论什么时候,你不要做傻事,想想云姨和师傅。”
萧暮恢复了温柔。
“小舟,师傅说你与我们不同,你心里有一个和平平等的世界,我明白走出这间屋子我们必须面对不同的身份,但是我答应你,我不会强迫你,太子不可以,萧暮不可以,阿灵他更不会。你可以依赖我,受了委屈可以告诉我,我没那么笨,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至于什么都做不了。”
沈月白望着近在咫尺的俊美脸庞,萧暮的温柔就像他小时候吃的棉花糖,又像是雪庐的风,更像是忘庐的那一树梨花。他翻身圈住萧暮的脖子,把头埋在了他的颈窝里,回答得坚定又欣喜。
“好!”人生不过百年,白驹过隙,穿越重生,看透生死,接受一切,何况看透自己的感情,彼此陪伴的那些年,他们之间早已生出了融入骨血的感情。
萧暮圈住了他的腰,嘴角的弧度牵起,灿烂如星辰的眼眸,胜过人间绝色。
“公子,公子。。。。。。。”
饺子的声音由远及近,沈月白赶忙挣开回到位置,假装继续写信,萧暮没有阻止,捏了捏他的手指。饺子见没人回应,站在帐子外边左右张望。
“哎,侍卫哥哥是偷懒去了吗,公子,太子哥哥!”
萧暮只能应声。
“进来!”
饺子掀开帘子进来。
“公子,苏哥哥说让你吃完消消食,他在煮茶,是云娘娘给的的白茶,让你和太子哥哥一起去品茶。”
沈月白抬了下脸,脸色红扑扑的。
“知道了你去吧。我一会就来。”
“公子,你热吗,怎么脸这么红?”
饺子睁着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月白,眼里全是孩子气的关心。
萧暮伸开袖子挡住了饺子的视线。
“饺子,让你家公子写信,我们先过去。”
饺子点点头,被萧暮牵着手一步三回头。
萧暮一走,帐子外的侍卫就回来了,当然那个爱打小报告的暗卫也偷偷回来了。沈月白摇摇头,摸摸自己红透的耳朵。等把信写完,去到苏砚那里的时候才发现一屋子的人都看向他。
沈月白心虚地看向萧暮,萧暮摇了摇头,苏砚手执白棋望着他。
“小舟,你写信是跟师傅告状吗,要不然至于支走所有人,还面红耳赤的,还难为饺子担心你身体,一看就知道你是心虚的。”
沈月白无语,又一次看向萧暮,萧暮也是拿一种打趣的眼神看着他。
好你个萧暮,刚刚还甜言蜜语,说不让我受委屈,合着就是空话,看我年轻单纯好骗呢,老子活第二辈子了,老子小时候就爱和奶奶一起看那些渣男剧,什么样的男人老子没见过。
哎,不对,只是电视上见过,现实么,渣男!
“告状一定不会少了你的,等师傅回来,当面告状才有意思,到时候大家都不要好过。”
沈月白愤愤地坐到最里面,还刻意挪得离他们远了一点。
“玄九,你最近是不是也太闲了,跟着他们胡闹,也不主动去寄信,再这样下去,那个爱告状都比你有存在感。”
玄九天啊地啊地心里暗暗为自己叫屈,他这是替谁受过,拿余光瞟了一眼自觉缩在角落装鹌鹑的子夜,和竖着俩兔子耳朵假装拨炭火的玄一。
“子夜,还不给太子殿下倒茶,还有苏公子。”
为了不引起主子的注意,子夜觉得自己呼吸都暂停了,可是听到喊他的名字,他反倒松了一口气。
玄一赶忙站起来去倒茶。
“哎,我知道,一定是殿下和苏公子不对,老管那么多,管吃的喝的穿的,小舟如今多大了,师傅都相信小舟,小舟最好,小舟最行,小舟什么都对。”
玄一左顾右盼。饺子和汤圆齐齐点头表示玄一说得对。
沈月白拿了一本书,默默不再说话了。
苏砚被他突然地别扭弄糊涂了,看看沈月白,又看看萧暮,看看萧暮,又看看沈月白。萧暮倒了一杯茶,巴巴地放到沈月白面前,沈月白眼睛都不抬,苏砚早已经习惯他们的行为。
“嗨,你们就宠他吧,他现在十八了,你们还跟十年前那样宠他。他这脾气闹得还跟十年前一样幼稚。”
萧暮笑了,喝了一口水,余光瞥见沈月白微微露出的瓷白的脖颈,心念一动,手上的棋子落到了地上。
那一年,师傅让他选择,是回去京城还是留在雪庐,他们在母亲的屋外小谈。
“阿灵,你母亲和师傅商量后,还是决定由师傅来告诉你,关于你和小舟的身世。你是天机国的皇子,小舟是月相国的皇子,你母亲云妃娘娘是月相国云家的嫡女,与小舟母亲沈芷是闺中密友,你母亲带着两岁的你去参加小舟的百日宴,不料一场喜宴却生变故,月相国大乱,小舟父母被人所害,小舟得护卫拼死保护才得以逃脱。师傅寻他多年所幸最后找到了他。你母亲发现云家可能参与了月相国的叛乱,带着你藏了起来,这么多年,师傅一直在寻找真相。这次师傅出远门也找到了确实证据,不仅云家,你的父王也参与其中,那些追杀小舟的人一直没有放弃,你外祖家也从来没有放弃寻找你和你母亲,阿灵,你一直向往外面的天地,师傅明白人各有志,小舟他与旁人不同,他心性豁达坚韧,却只想做这山间野鹤漂泊红尘,可是你,你也该有选择的权利!”
萧暮眼里有孩童的稚气,也有与年纪不符的从容淡定。
“师傅,我要留在雪庐。”
忘尘并不惊讶,但还是继续问。
“能告诉师傅为什么,你不是一直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
萧暮摇了摇头。
“我知道外面很美好,有不一样的树,有不一样的花,不一样的四季,还有许多不一样的故事,可是我不能带着小舟,不想母亲回去不开心的地方,也不想去面对害小舟变成孤儿的那些人。小舟说得对,外面很好,可是外面许多人都会吃了我们!”
忘尘摸了摸萧暮的头,望着窗前的那一抹身影。
萧暮也知道,那是他母亲。
许多年后,他还是走进了困住他的牢笼,别无选择。小舟常常说的一句话,生命诚可贵,情谊价更高,若为自由顾,两者皆可抛。
可是他沈月白,沈容与,沈小舟,却没有选择唾手可得的自由,而是陪着他,义无反顾地走向了那个吃人的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