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观测者理论”降维打击了国师大弟子清风子之后,我在京城宗教界的“技术圈”里,算是彻底打响了名头。
上清宫那边,沉寂了好几天。那位被我一套“伪量子力学”说懵了的清风子道长,据说回去之后就闭关了,谁也不见。而那位传说中的**oss玉机子国师,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就好像一次失败的“黑客攻击”后,对方选择了暂时蛰伏,重新评估我的“系统防御等级”。
这正合我意。系统刚刚重构上线,最需要的就是一段稳定的观察期。
我依旧每日泡在藏经阁里,或者在禅院里给小沙弥们上我的“格物课”。只是,经过与清风子一辩,我发现了一个新的问题。
我的理论太超前了。
虽然能达到“降维打击”的爽点,但曲高和寡,真正能理解其中一二的,寥寥无几。寺里的僧人们听我讲杠杆,讲浮力,大多是听个热闹,脸上挂着“虽然听不懂,但感觉好厉害”的表情。他们对我的信服,依旧停留在“圣僧显圣”的层面,而非对知识本身的敬畏。
长此以往,我的“格物之理”,恐怕最终还是会被神化,成为另一种形式的“佛法”,这并非我所愿。
我需要一个,或者一批,真正能理解我、追随我理念的“核心开发团队”。
我需要找到这个时代能听懂“代码”的人。
我以为这很难,需要大海捞针。却没想到,那个人,其实一直就在我的身边。
这天下午,我在禅房里整理从各种杂书中抄录下来的笔记。这些笔记用的是我自己发明的速记符号,混合了拼音、英文缩写和一些简单的逻辑符号,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无异于天书。
一个怯生生的小脑袋,从门缝里探了进来。
“住……住持……”
我抬头一看,是寺里一个不起眼的小沙弥,法号了尘。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瘦瘦小小的,平日里沉默寡言,负责在讲经堂打扫。因为性格内向,没什么存在感,我对他印象不深。
“何事?”我放下笔,温和地问道。
了尘抱着一个扫帚,小脸涨得通红,眼神躲闪,似乎鼓足了天大的勇气才敢来找我。他结结巴巴地说:“住持……弟子……弟子斗胆,想……想请教一个问题。”
“哦?但说无妨。”我有些意外。寺里的小沙弥大多怕我,敢主动来问问题的,这还是头一个。
了尘小小的身子躬成一张弓,用近乎耳语的声音问道:“住持前日所言,‘风动幡动,皆因观测’……弟子……弟子有一事不明。若无人观测,风幡便不动了么?可……可是,风吹过树梢,树叶会落。幡立于高处,日晒雨淋会朽坏。这些……这些变化,难道不也是一种‘动’么?”
我心中猛地一震!
这个问题,直指我理论的核心!
我当时为了绕晕清风子,偷换了概念,将物理层面的“运动”与哲学认知层面的“运动”混为一谈。寺中众僧,包括当时在场的萧无尘,都被我那套全新的理论震慑,无人发现其中的逻辑跳跃。
却没想到,这个毫不起眼的小沙弥,竟然在事后自己琢磨,并且准确地找到了这个“bug”!
我第一次,真正郑重地打量起眼前这个瘦弱的少年。
他的眼神里虽然充满了胆怯,但在那胆怯之下,却藏着一种无比清澈、无比执着的求知欲。那是一种对世界本源最纯粹的好奇,不带任何功利色彩。
天才!
这是一个未经雕琢的,拥有顶级“程序员思维”的天才!
我压下心中的狂喜,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了尘,你且说说,你是如何看待此事的?”
被我这么一问,了尘更是紧张,头都快埋到胸口里去了:“弟子……弟子愚钝。只是觉得,世间万物,便如一台巨大的水力磨坊。即便无人看守,只要溪水不止,那磨盘便会一直转动下去。人的‘观测’,只是恰好‘看’到了它在转动的那一刻。但我们看不见的时候,它……它应该也还在转。”
他说得磕磕绊绊,用的比喻也十分朴素,但这其中蕴含的,却是最朴素的唯物主义世界观!
世界是客观存在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我几乎要为他拍案叫绝!
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扶起他瘦弱的肩膀,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了尘,你说的,才是真正的‘理’!”
“啊?”了尘被我突如其来的肯定弄得手足无措,小脸上一片茫然。
我拉着他,走到禅房的书案前,指着我那些“天书”般的笔记,对他说道:“贫僧那日对清风子所言,不过是辩论之术,借‘心’之名,破其‘道’之执。而你所想,才是‘格物’的根本。来,你看。”
我拿起笔,在一张干净的纸上,写下了一个“1”,然后问道:“这是何物?”
“是……一。”
“不错。”我又在旁边画了一个苹果,“若我说,这是一个苹果,对否?”
“对。”
“若我将这个‘1’,和这个苹果放在一起,它代表的,便是一个苹果的数量。”我循循善诱,“可若我将它与‘人’放在一起,它便代表一个人。若将它放在更大的数字之前,它便代表十、百、千、万。它本身并无意义,是它所处的‘体系’,赋予了它意义。”
我用最简单的集合论概念,向他解释。
了尘似懂非懂地点着头,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爆发出了专注而明亮的光彩。
“我那日所言之‘动’,便是如此。”我继续解释,“我所说的,是‘观测者’体系下的‘动’。而在你所想的那个‘客观世界’的体系里,‘动’,则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定义。我们讨论的,并非一物。”
了尘的眉头紧紧蹙起,小小的脑袋瓜显然正在飞速运转,消化着这些全新的概念。
良久,他抬起头,眼神中的胆怯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与渴望:“住持!弟子的意思是……万事万物,在被人所‘知’之前,便已按其‘理’而行。而住持的‘格物’,便是要去探寻那不为人知的‘理’?”
“然也!”我重重地点头,心中涌起一股吾道不孤的激动,“了尘,你可愿随我,一同探寻这天地万物之至理?”
了尘的眼中瞬间迸发出万丈光芒,他毫不犹豫地跪倒在地,对着我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弟子了尘,愿随住持,万死不辞!”
我,李科计,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程序员,在穿越到这个陌生的时代后,终于拥有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自己人”,我的第一个“弟子”,我的小团队的第一个核心成员。
从那天起,了尘便成了我的贴身小跟班。
我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禅房里,我奋笔疾书,他就在一旁默默地研磨;藏经阁里,我查阅典籍,他就在一旁分门别类地整理资料;后院的试验田里,我观察记录,他就在一旁一丝不苟地测量数据。
我教他算学,从最基础的加减乘除,到简单的方程式。他学得极快,举一反三,往往我只讲一遍,他便能领悟。
我教他逻辑,教他如何定义概念,如何归纳演绎,如何用控制变量法去进行最基础的科学实验。
我将我脑中所有残存的、系统的科学知识,毫无保留地,一点一点地传授给他。而他,则像一块干燥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这一切。
他是我理念的第一个追随者,也是我最得力的助手。有了他,我许多停留在构想阶段的计划,终于可以开始实施。他帮我跑腿,帮我整理数据,帮我制作各种简易的实验工具。虽然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却比十个成年僧人加起来还有用。
收获一枚小学霸迷弟,有人帮忙跑腿干活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而这一切,自然也落在了那个人的眼中。
这天午后,阳光正好。我正在禅院的石桌上,教了尘绘制一张简易的星图。我用炭笔在莎草纸上画出黄道十二宫的大致位置,并告诉他如何通过北极星来辨别方向。
“……你看,这颗星,永远在正北方不动。我们称之为‘帝星’。其余星辰,皆围绕它而旋转。只要在夜间找到了它,便永远不会迷失方向。”
了尘听得入了迷,小脸上满是向往:“住持,天上的星星,真的可以用纸笔画下来吗?”
“当然可以。”我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不仅可以画下来,还能算出它们何时出现,何时隐没。这便是‘格物’的力量。”
就在这时,我感觉到一道熟悉的、清冷的目光。
我一抬头,便看见萧无尘正站在不远处的廊下,静静地看着我们。
他依旧是一身墨蓝常服,身姿笔挺如松。午后的阳光透过廊柱,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让他那张俊美却冰冷的脸,显得有几分不真实。
他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眼神幽深,看不出情绪。
看到我望过去,他才迈步走了过来。
“圣僧倒是……好耐心。”他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
我能听出,他这话里有话。我平日里对旁人,要么是高僧模式的悲悯疏离,要么是面对他审问时的逻辑交锋,何曾有过如此温和耐心的一面。
我微微一笑:“传道授业,本是分内之事。”
萧无尘的目光,从我脸上,移到了了尘的身上,又落回到我们面前那张画着星图的纸上。他的眼神微微一凝。
“这画的,是星象?”
“正是。”
了尘见到靖王,有些害怕,下意识地往我身后缩了缩。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必惊慌。
萧无尘看着我对小沙弥这般亲昵维护的动作,眸色似乎又深了几分。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在那张星图前,沉默地站了许久。
我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万年不化的冰山气息,似乎在这一刻,被午后的阳光,融化了一丝。
他看到了我不同于“圣僧”伪装的、更真实的一面。一个会耐心教导孩童的老师,一个温和的、不再浑身是刺的……普通人。
而他看我的眼神,也渐渐地,从一个监视者,变成了一个纯粹的……旁观者。
一个,对我的世界,充满了好奇的旁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