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时逢明月（女尊） 第42章 长夜无垠

沧海皇宫坐落在沧海宝地，城外过了杏林便是江河湖泊，周围群山连绵一望无垠。

景帝驾崩这些日子，沧海阴雨连连还未停过。城内各地高处挂着白灯笼，细雨潇潇，润湿着灯笼纸质的外表。雨许久未停，城内便流传起了这是天也在为已逝景帝而哭泣。

细雨落在每一寸可视的角落，落在茂密树丛的山间时漱漱作响。

城周围不远的地方一座山峰，便是景陵。皇陵倚山而凿，历代帝王长眠于这些周围山底下。

山下有一巨大石碑，石碑前有两人伫立已久。

两人头顶撑着一把纯白油纸伞，只能看见两人身着一身白色。仔细看，是丧服。

两人正欲离去，上山的路传来了人脚步的声音。来者身着深色服饰，披一身雨雾，在林间出口处停下了步伐。

细雨飘摇不定，雨打枝叶，那人抬起了冷白的脸，唇色殷红。雨沾湿了她的眉眼，撒下一点一滴的水珠。脖颈上一条细细的红绳，一颗很普通的碧绿珠子串在中间。

“母亲，父亲。”

看着林间走出的人，纯白的油纸伞下两人露出真容，是一男一女。

女子头发规整的全束在脑后，虽到中年，却眼波流转可见当年风流写意。她撑着伞细细替男子挡雨，男子已过了风华正盛的年纪，他身着白色丧服，讶异地看着喊住他们的人。

他不太确定地开口道：“夙游？”

易夙游看着与易同湫几分相像的男子，确认是沧穹无疑。而另一边是谁，自然一目了然。

沧穹撇开易轩的搀扶，向林间口走去。易轩却默默地撑着伞紧跟着他。

“夙游，你与儿时变化真大，我......”沧穹看着面无表情的易夙游，讲到最后没了声。

易轩上前一步，稳住了沧穹摇晃的身子。

“母亲，父亲。夙游有些疑问，还请务必为我解惑。”易夙游不讲废话，单刀直入。

易轩看了她脖颈一眼，眼神有些飘远。

“你问吧。”她讲完这话，一边的沧穹拉住她的手，想制止她。

易轩看着巨大挺立的石碑，对着沧穹摇了摇头。

易夙游自然将他们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

“母亲，当年我如何来的这里？”

易轩惊讶地张了张口，忽而叹气道：“你果然不似常人。”

易夙游只是等着她的回答。

“你确实不是我们的孩子。”易轩丢下了这句话，见易夙游反应也不是很大，更是心底泛奇。

“还请详细告知。”易夙游恭敬地弯了下腰。

易轩与沧穹看着易夙游恭敬的姿态，对视了一眼。

“当年一位蒙面的神秘人将你交到了我们手中，那时的你还是婴儿，沉睡不醒。而作为交换，神秘人保证我与穹儿从此能够远走高飞且无后顾之忧。”

“那人是何模样？”易夙游直起身子。

“那人左脸半边面具，右脸全是看不懂的纹路，看不清是何模样。冷冰冰硬邦邦的，声音也听不清是男还是女。”易轩陷入回忆。

“还有其他的吗？”

雨渐渐越来越大，易轩和沧穹上前将油纸伞为她遮住。

“那人虽然对我们态度冰冷，但是看着你时能感受到冷意在消融。当时我们以为神秘人只是口出狂言，却没想到我们出逃地如此顺利。那些追兵石沉大海一样，震惊之余却是真信了对方没有骗我们。”

易轩细细地看着易夙游眉眼，一旁的沧穹拿出手帕替她拭去雨水。

“当时神秘人要求只有一个，将你送至岩泉山放养就好，其余的我们就不用管了。我与穹儿的孩子同湫也在山上，就当做个伴。”提到易同湫时，她声音更加柔软。

“姐姐她现在很优秀，很好。”

沧穹与易轩闻言，眼眶有些湿润。

易轩轻吸一口气，收敛情绪，眼神复杂地看着易夙游脖颈上的那颗珠子道：“当年这珠子也是戴在你的脖子上，那神秘人将你交给我们之后就消失了。对方来去神秘，再多线索我们也没了。”

“如此便够了，多谢。”易夙游最后拱手鞠了个躬。

沧穹将她扶起，轻声说道：“同湫那孩子才是受你照顾了，她很小的时候那么胆小怕黑，如今已是大人了。你陪着她，我才该说谢谢。”

雨还未停止，易轩看着不远处雨势说道：“看样子又有人来访了，我与穹儿也要去拜访故人了。”

易夙游依声看了过去，点了点头。

易轩与沧穹在此分别，沧穹又回头看了眼矗立的石碑与一旁雨幕中的易夙游，两人从另一侧离去。

不远处撑着淡黄绘红梅油纸伞的人一手提起衣摆，蹦跳过水坑。

易夙游看着越来越近的秦阿且，对方此刻没在意脚底下的水坑了。仰起头看着石碑边上淋着雨的她，他拿伞的手一松，油纸伞掉在地上。

秦阿且脚步飞快，几下跑到易夙游身前张开双臂。

“抱我。”秦阿且扬起小脸，雨珠在他脸上划过，声音软腻，眼却没离开过易夙游一分。

“我身上潮湿。”易夙游将他小脸上的雨珠拭去。

“我现在也湿透了！你没有借口了。”秦阿且展开的双臂没放下，紧紧盯着易夙游，没放过她每一个微小的表情。

易夙游微低头，一手将他拥进怀中。

秦阿且这才乖顺地将小脑袋靠在她身上。

“夙游，我想吃缨歌的糖人。”秦阿且换了个姿势，双臂环住她的脖颈。

“好。”

易夙游说完将他揽过，行步匆匆向他来时的方向走去。秦阿且一手回搂住她腰身，跟紧了她。

一手将地上的油纸伞拿起，看着里面也湿了的油纸伞，易夙游收了起来。

将伞交到了秦阿且手中，易夙游将外衣卸下。她垂眸看了眼秦阿且白嫩的小脸，他眼神痴缠着没离开过她。

易夙游外衣拉起直接盖住两人头顶，手穿过他脖颈后面，大半部分全盖在他头顶。

“夙游......”秦阿且慢吞吞地跟着，小手搓过衣摆，又侧脸看了眼专心前行的易夙游。

“何事？”易夙游没停下脚步，向他靠近了一点，更方便听他讲话。

“我想亲你。”

易夙游脚步一顿，雨水滴到了她手臂上，冰凉的触感提醒着此刻是真实的对话。雨不减弱反而更大，山风穿过她的衣袖，带着雨水的湿润。

秦阿且没等她转过头，双手攀上她的臂弯，凑在她的侧脸狠狠地亲了上去，离开之前还意犹未尽地伸出小舌卷走了她脸上的一滴雨珠。

易夙游因为手支着衣服，也没推开他。转过头看了眼秦阿且，秦阿且却低着头卷着衣摆，看上去像什么都没做过一样。

“阿且......”易夙游声音有些低沉。

秦阿且抬起头，看着易夙游眼中有暗光闪过，他转了转眼珠，又踮起脚尖在她唇角飞速擦过，宛如飞雁过无痕。

别的没学，倒是学会了穹绫宫那次易夙游的行为。

“夙游，你在娶我之前会喜欢别人吗？”秦阿且比她先一步提问。

秦阿且挂在她臂弯，有光照进，他眼中没有神光。

“阿且，你在害怕什么？”易夙游正视着他。

“我怎么会害怕？”秦阿且双手收紧。

感受到臂弯的双手力度变大，易夙游将整个外衣盖在他头上，雨水再一次湿透了她发间。

秦阿且不明白地看着她的动作，易夙游双手捧着他的小脸，很是冰凉。

秦阿且只看见易夙游专注的双眸注视着他，那不点而红的唇轻启。

“阿且，看着我，我一直在这里。”

这声音太过于温柔，周围山林的雨声都如虚化一般远去。

“你只能是我的，你的命还有你的魂都是我的。”秦阿且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易夙游唇轻抿，直到他眼底的暗色都消失。

秦阿且看着易夙游冷然无甚多表情的脸色，小虎牙在她手腕血管处轻磨。他眼微闭，如同一只慵懒待顺毛的猫儿。

脑袋靠在她身上，又将她的手拿着把玩，低声问道：“夙游，你喜欢沧海这山吗？”

易夙游看着雨中的各处山峰，雨雾如烟笼罩在各处，如轻云流泻。除了雨打树林与穿林风声，便再无杂声，人间仙境也不为过。

“沧海很美。”确实很美，久远的记忆在这重峦叠嶂山峰中慢慢剥开它的枷锁。

从前的她，也在山中度过无数个岁月。光阴蹉跎，无数个相似的日夜，亘古不变。山河万里，日月星辰，朝夕相对。

“夙游，你在这里，你只属于我。”秦阿且不厌其烦地讲着这话，像要将这标记印到易夙游心底。

易夙游在他期盼的目光中，点下了头。

“阿且，在情与爱的世界中，只是归属于一个人便是喜欢吗？”

秦阿且却因为她这句话陷入沉思，他沉默了一会道：“如果你不在，触摸不到你，别说是归属，我甚至连这句话也无法对你说出口。”

想到她若是不在，再多的话也无法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

易夙游沉默，秦阿且的想法显然如同秦奶奶说的那样有些固执，甚至是偏执。

他缺乏安全感，对于喜欢的理解更多的是握在掌心。

雨慢慢停了，易夙游没继续深思，两人等于在雨中淋了这么久。

山风骤起，衣服要被吹开了。她一股脑用外衣把他脑袋紧紧捂住，语气阴森地说道：“化作山妖的我准备吃小孩了。”

秦阿且闷闷一笑，驱散了阴霾。

“那你倒是吃呀！”

这下轮到易夙游犯愁了，她拿下外衣，将他头发捋顺。

“人小懂得倒是不少。”

秦阿且骄傲地扬起小脸，又过一会又恨恨地说道：“我不是小孩！”

易夙游一手轻捏着他嫩白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他呲着小虎牙，那么轻的力气，他小脸却红了。

“瞧，这还不是小孩子？”

秦阿且扔了她的衣服，气急地跳到她身上，一口咬上她脖颈。

易夙游摸了摸脖子，可真是踩到铁板了。

秦阿且很是乐意与她打闹，最终易夙游以不欺负小的为由，先行比他快溜一步。

看着易夙游跑远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路的尽头。秦阿且眼底泛红，体力冰火两重天。

此时，易夙游好似感觉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朝他招手。

秦阿且看着还湿漉漉的易夙游，两边树丛枝叶也无法阻挡他的视线，他飞快地朝她怀抱奔去。

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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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诡岛光影（一）